丁管家死了。
他收敛好吴知府的尸身,布置好灵堂,上了一炷香,然后就死了。
他面色乌黑的躺在地上,嘴角有血水流出,身体抽搐了几下之后就不再动弹。
旁边的一名衙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不知所措,赶忙跑去告示乔三。
乔三把丁管家的尸体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四五遍,确认为口服砒霜而亡,他站起身,甩了那衙役一个大耳光,厉声道:“我叫你看着丁管家,他怎么会服毒身亡的?”
那衙役捂着脸,委屈地道:“丁管家去买棺材,购买布置灵堂的物品,我都跟在他身边,他什么时候弄到毒药,什么时候吃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乔三抬起手,又要给他一记耳光,手腕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
“丁管家既然已死,你责备他也没有用。”
乔三忙转身陪笑道:“燕大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燕丹松开乔三的手腕,对那衙役问道:“你仔细想想,昨天你一天都跟着丁管家身边,他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哪怕是一盏茶的时间?”
那衙役想了一会,突然高声道:“有,有,昨天丁管家在张麻子那里买了口棺材,又到隔壁的杂货店那里购买布置灵堂的物品,当时他买好东西突然说肚子疼,要跟杂货店的女老板借茅房......”
燕丹打断他,道:“丁管家进去茅房,你没有跟着进去?”
衙役支吾着道:“没,没有,我就站在杂货店门口等他,他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乔三插嘴道:“一定是在这个时间出了纰漏,丁管家当时肯定是去拿毒药了。”
燕丹冷冷的瞪了乔三一眼,他识趣的闭上嘴巴,后退数步。
丁管家是跟随吴知府十几年的老管家,燕丹之所以没有审问他,一是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他参与吴是非贪污的案件,二是怕打草惊蛇,这条蛇当然是霍兴背后的组织,正是这个神秘的组织每个月敲诈吴是非十万两,而吴是非为了活命必然拼命搜刮钱财。
棺材铺的张麻子,杂货店的女老板邓氏,这两个是丁管家昨天接触过的人,也只有他们两个能有机会给丁管家提供自杀的毒药。
这是唯一的线索!
燕丹眼中精光一闪,对衙役命令道:“乔三跟我去杂货店查查那女老板邓氏跟棺材铺的张麻子,你留下来处理丁管家的后事,有家人就通知家人来收敛,若没有家人,就由你来处理。”
衙役连连点头应是,这时灵堂外突然跑来一名捕快:“燕大人,乔捕头,棺材铺的张麻子前来报案,说是他隔壁杂货店的女老板邓氏服毒自杀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燕丹非常震惊,她冲出门外,一见到獐头鼠目的张麻子,立时一声厉声道:“张麻子,杂货店的邓氏在哪里服毒自杀,快带我去!”
张麻子被燕丹一声厉喝,顿时吓得双腿打颤:“大,大人,她就在自己的杂货店里,我,我带你们去。”
“快走!”
杂货铺门前守着四五个捕快,他们一见到燕丹跟乔三过来,赶忙让出一条通道。
屋内所有物件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痕迹,邓氏仰面躺在地上,脸色乌黑,死状与丁管家相似。
“乔三,过去检查尸体。”燕丹面沉似水,冷冷命令道。
“是,属下领命!”
乔三走了过去,仔细的检查了邓氏的面部,咽喉,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他站起身回复燕丹道:“燕大人,属下刚才检查了邓氏的五官,咽喉,确认其是自服砒霜而亡,死状与丁管家一样,由此可以确认丁管家的毒药正是从这杂货店中得到,只是这两人是否相识,为何自杀,请给属下一些时间,必定能查个明白。”
燕丹沉声问道:“你可曾检查邓氏的手指甲?”
“指甲?”乔三微微一愣,随即回答:“属下尚未检查。”
燕丹道:“若是自己服毒,毒药必然流到胃部,若是被人杀死之后再灌如毒药,药液只能流到咽喉,要验证这一点,必须仵作刨尸检验。”
她转身看着身后的张麻子,接着道:“邓氏若是被人杀死,死前又跟行凶者发生过争斗,那么必然有痕迹可寻。普通妇人遇到危险,在反抗的过程中多半会使用牙齿撕咬,手指抓扯。”
她直视着张麻子,突然厉声喝道:“张麻子,你脸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
张麻子被燕丹这么一声爆喝,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大人,这是昨天她抓伤我的,你也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杀她,不,我绝不会杀她的。”
燕丹沉声道:“门口都围着你的街坊邻居,你起来说话。”
“谢大人。”张麻子缓缓站起身,接着道:“我祖上三代都是做棺木的,守着这棺材铺几十年,如今家中就我除了几个干活的伙计,就剩我一人。”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邓氏,长叹一声:“做我们这一行,很少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我,我托媒婆说亲的,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痴痴呆呆的。十五年前,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就在我隔壁开了个杂货铺,一直到今天,通常开杂货铺的都选在热闹的街道,我也不知她为何选在这偏僻的巷子。”
燕丹突然出声问道:“你是说,这杂货铺开了已经有十五年?”
张麻子点头道:“再过三个月,刚好十五年整。”
燕丹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接着说。”
张麻子接着道:“我的棺材铺不可能每天都有生意,但是她的杂货铺就不一样了,每天都要进货,再将物品摆放好,她一个人也不请个伙计,我当时看她一个人,没事就到她店里帮忙打下手,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我几次托媒婆说亲,她都不愿意。我以为他嫌弃我是开棺材铺的,又是一个大麻子脸,时间久了也就没再提媒婆说亲的事。但我还是经常过来给她做些杂事,有时还在这里过夜,大人您说,我怎么可能会杀她呢,我今早上过来,敲了半天门没开,一撞开门就发现她躺这里了。”
燕丹没有回答张麻子,她手托着下巴喃喃道:“十五年前开的杂货铺,吴是非也是十五年前到此任知府,时间上怎么这么巧合?”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从这“十五年”当中找出一些可以关联的线索,突然,乔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人,你看,邓氏的手里握着这封信,像是遗书。”
燕丹接过那书信,并不急着看,她问道:“死者手指甲可有皮屑,污垢?”
乔三道:“我仔细检查了,死者手指甲很干净,头发整洁,身上衣物也没有撕扯破损的痕迹。请问大人,是否通知仵作剖尸再次检验?”
燕丹道:“等等,我先看看这书信。”
一打开信纸,燕丹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邓氏的遗书给她提供了一条看似可有可无,实际上又是非常重要的线索,这条线索更是将惠王府白玉麒麟被盗的事情推向更大的迷雾之中。
十五年前吴是非赴成都任知府之前便已经遭到一伙神秘人威胁,他为了保护唯一的妹妹,只好让她改名换姓,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开个杂货店。
每个月里丁管家都会到这杂货店购买生活物品,同时为他们传递一些书信。
吴是非的妹妹,正是这杂货店的女老板。
世上唯一的亲人死了,她也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
这是燕丹从邓氏的遗书里得到的线索,十五年前要挟吴是非的势力跟霍兴必定是属于同一个组织,而这个组织这些年从吴是非手里已经勒索了不少财富。
什么样的组织需要如此巨大的开销,霍兴盗取白玉麒麟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仍是一个谜团。
燕丹将邓氏的遗书拿给乔三:“检查这杂货铺的账本,核对跟遗书上的笔迹,确认是否为邓氏亲笔所写,另外派几个兄弟查访一下门口围观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张麻子的街坊邻居,我要你从他们口中确认张麻子刚才讲的话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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