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画师

   “小姐，最近坊间来了一个盲眼的画师，听说他画的仕女图一嗔一怒极为细致，好生厉害呢！”侍女小刀一脸赞叹地说到，盲眼的画师，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一身红衣的姑娘笔锋一顿，“嗤”了一声:“有的人眼不盲心盲，有的人眼盲心不盲，这有什么奇怪的！”

   小刀觉得小姐怕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讪讪地闭了嘴。

   本就画技不精，被打断后更难下笔，上官羽一把扔了细毫站起身来，把一旁研墨的小刀吓了一跳:“走，咱们也去瞧瞧那位神奇的画师，说不定还能偷个艺！”

   话毕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腰间缀着红宝石的短刀也跟着雀跃起来。

   小刀看了眼小姐那草书般的画作，挑了挑眉，也急忙扔下墨条跟了上去。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画，小刀失了言语。

   只见那桃花树下拈花一笑的美人，摇椅上纸扇轻摇的美人，悬崖高石上拔剑而舞的美人，具是惟妙惟肖，而且无一例外不是自家小姐。

   此时上官羽心中的震惊不比小刀少，她倒不知何人对她这般“印象深刻”。

   “走，进去看看！”上官羽拉着小刀蹑手蹑脚地进了内室，待看到主座上的人时，一身血液似是停止了流动，小刀手腕被抓的生疼也不敢声张。

   只见那人白衣潇洒，青纱掩目，正自挥毫，眼睛的不便丝毫不影响他笔下女子的栩栩如生。

   “这位朋友，在下的画作只赠有缘人，若要买画还请移步。”白衣公子手中不停，淡淡开口，声音如清泉冷冽，丝毫不似书墨香熏陶出来的温润。

   “姑爷！”小刀一时失口，上官羽想要阻止却是不及。

   白衣公子手一抖，笔下的美人被毁了大半，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撞翻了满桌的颜料却不自知，一身白衣毁了个彻底:“羽儿，是你吗？”

   上官羽看着如此模样的人皱了眉头:“秦枫，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秦枫像是没听到，只是喃喃:“羽儿，我好想你。你，”似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轻声说，“可愿意回来？”

   上官羽如梦初醒，他的不信任，他的绝情，一一涌上心头，猛地扯出被秦枫紧紧握在手里的衣袖，冷声到:“怎么，秦大公子这是要跟我破镜重圆？你能视物的时候赶我离开，现在，你如何觉得自己可以配的上我？”

   秦枫呼吸停了一瞬，手不自觉地抚上面上的轻纱。是了，她原本喜欢的就不是自己，现在却是自己更配不上她了吧。

   “罢了，是我越矩了，还望…上官姑娘见谅。”勉强说完，秦枫脚步踉跄地逃了出去，今天这个局面，何尝没有他自己的推波助澜？

   “你…”上官羽话出口便后悔了，只是却也做不到出声挽留，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自己又爱又恨的人跌跌撞撞地越走越远。

   “姑娘怎能如此对待我家少爷，亏得他…”秦枫的小跟班钱也一脸的不忿，急忙就要跟上去，却被上官羽一把拉了回来:“说，他到底怎能回事儿？”

   眼见得两人相爱相杀，钱也叹了口气:“夫…上官小姐，其实上次真的不全怪少爷。你对我家表少爷一往情深这件事一直是少爷的心头刺，只是他不愿说，也不能说。那天偏那林小姐又在一旁煽风点火，这才急了，他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急昏了头，害怕了，这才出口伤你。可你也是狠，竟不给少爷一丝解释挽回的余地。少爷久寻你不得，知你是因画生爱，决心亲自为你画幅像，可他偏生不精此道，就没日没夜地画，我看的出，他是把对你的思念都画了进去。后来引发旧疾，双目失明，只是却一直没有扔下画笔。”

   上官羽从一开始就有些糊涂:“停，谁对你家表少爷一往情深了？”

   钱也抒情般的诉苦戛然而止，像是吞了个鸡蛋不上不下:“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对一树桃花下安静作画的公子一见钟情，后来便死缠烂打，然后你们就定了亲？上官小姐，其实，你认错人了，那是我家表少爷！”

   上官羽眼角抽搐，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钱也叹了口气:“你这厮，听墙角都听不全！我是说过偶遇一公子在桃花树下作画不假，一见钟情的却是他的画中人，你家少爷秦枫！我还不至于对自己不负责到这种地步，人还没认清就行动。”

   钱也吃惊不已，这是少爷亲口告诉他的，为这还喝了大半夜的酒，又生怕有一天上官羽发现自己所爱非人，感情是他老人家伤心地没有听全？

   忽然明白了那日秦枫见自己与那绯闻公子共处一室时的疯狂，上官羽有些心疼，转身走了出去，她从来都不是扭捏的人，了解了便也放下了。

   秦枫倚在湖边的垂柳上，万念俱灰。上官羽的一颦一笑生生撕扯着他的心。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呢？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的情根深种，再到眼见得她痴心错付自己却藏的辛苦。她，到底是不属于自己的吧，秦枫苦笑。

   “你笑什么？”耳边传来上官羽清脆的声音，秦枫一僵。

   “都说眼睛不好使的人耳朵会灵敏许多，你好像并不是这样啊！”上官羽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懊恼，“看来我以后有的麻烦了。”

   “你说什么？”秦枫生怕自己会错了意，小心翼翼地低声到。

   上官羽一把拉起秦枫的手:“我说，你这个累赘我打算接手了！”

   往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秦枫一时间乱了言语:“可是你不是…”

   上官羽又叹了口气:“画里的东西果然不可信，亏你表哥把你画的那么恣意风流。”

   秦枫的表情有些呆滞。

   上官羽睨了他一眼，不耐地开口:“我喜欢的是画中人，下次听墙角记得听全！”

   话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枫脸上的笑容如拨云见月，人生大喜也不过如此。

   “可是我的眼睛…”秦枫开心过后不得不考虑现实，这样的他，如何与羽儿相配？

   “治的好便罢了，治不好就罚你为我画一辈子的像。我会告诉你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鬓角又添了几根白发，会告诉你我们的孩子长得像我还是像你。”上官羽脸红红的，头靠在秦枫肩上，难得的小女儿姿态。

   忽然记起了什么，上官羽怒目圆瞪:“你最好把你家林妹妹安置妥当，下次再敢来搞破坏我可保不准自己会做什么！”

   秦枫一下下抚着上官羽的背不愿从刚才的温柔幻境里出来:“只是故人女，为夫已安排妥当，娘子不用忧心。”

   斜阳轻洒，一红一白，不，一红一花两道身影迎风而立，好不唯美。

   还好，相爱的路上虽然有误会，终究没错过，一双眸子唤回一段痴恋倒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