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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我家附近新起了一座大型商超。为了聚拢人气，商家借着圣诞夜的由头搞活动，定是下了血本，各家媒体争相为它宣传，一度炒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就连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能说个头头是道。

我素来不喜喧嚣，可经不住家里人撺掇，又寻思着只一个红绿灯路口的距离，便随了大流，去了。

正值隆冬，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被这冰冷的夜色冻得硬邦邦，我们一个个“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个严严实实，滑稽得像笨笨的狗熊，尽管这样，手啊脚啊，还是不住地往里缩，好像要退化成一个圆圆的球儿似的。

这样寒冷的夜里，若只有我一人，说什么也不会出去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猫在家里更温暖舒适！然而小孩子满眼都是期盼，作为父母，又怎么能忍心拂了他的意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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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近了，没几分钟车程，我们便到了商场。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商场里的气氛却依旧热闹，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很显然，这并不是属于我的世界，可即便是再不喜欢，我也要假意迎合着，免得因为自己的不良情绪而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

我们走过散发着烟火气的精致小吃街，走过琳琅满目的品牌服装铺，走过珠光宝气的金银饰品店，也陪着孩子玩了他最喜欢的恐龙乐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孤独，总是觉得与这种热闹格格不入，而身边的这种热闹，正随着主办方的鼓动而不断地推向高潮。据说，这里面最宏大、最刺激、最热闹的节目是一场即将于凌晨十二点举办的压轴大戏，众人都在等待着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而主办方的故作神秘更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我们就这样优哉游哉地行走着，突然前面的一群年轻人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样欢叫起来，放眼望去，原来是迎面走来了一队身穿比基尼的女模特。

这群女模特，皆在妙龄，腰细腿长，秀发披肩，整齐划一地穿着黑色的恨天高，身上裹着玲珑小巧的比基尼，除了私密部位，其他一切皆暴露无遗。活动主办方为了凸显视觉效果，也像维密内衣秀一样，在她们的后背插上了羽毛制成的天使的翅膀，她们又一个个昂首挺胸，自信大方，愈加显得雍容华贵。

3

美么？确实很美。

我也是肉体凡胎，自然不能免俗，不由得用眼角的余光贪婪地瞧着这青春洋溢的躯体，心中却又止不住地生出一种悲凉。在这样冷的寒冬的夜里，我们穿着保暖内衣，尚且觉得不足，而她们……不冷么？这又是谁的女儿，姐妹，妻子，以至于后来的母亲呢？

“姥姥，这些姐姐不冷么？”许是因为同情，旁边的孩子一脸纯真地问着身边的大人。

“冷啊！”

“可是，她们为什么还光溜溜的呢？”

“为了买身好衣服穿上罢了！”孩子的姥姥说着。

我惊诧地看向她，这人约摸着五十多岁的年纪，看穿着，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不曾想竟然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语。

4

这些瞬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也不再去想，百无聊赖下，终于捱到了夜里十二点钟，商场主办方的压轴节目终于隆重登场了。大批大批的人，一个个聚集在商场巨大的穹顶之下，翘首以盼，而紧贴着穹顶内壁的是一张巨大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丝网，那里面存放了数以万计的花花绿绿的气球。

待到钟声响起，主办方指挥着四角的工作人员一同解开丝网，那些不计其数的气球便缓缓飘落下来，五颜六色，缤纷夺目，如同一只只翩翩起舞的巨型蝴蝶，着实美艳至极，引得周边的小孩子们连连尖叫，纷纷争抢。

活动一结束，为了避免堵车，我们一家人便匆匆忙忙往回返，刚到商场门口，又遇到了那些女模特，她们乱糟糟地一溜小跑进来，双手交叉在胸前，胡乱而快速地摩挲着胳膊，嘴里不住地小声嗫嚅着：“冻死了，冻死了……”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她们，奈何脚底一粘，抬脚去看时，原来是一只破碎的气球皮儿，待我收拾完，那群女模特已经叽叽喳喳地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