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讨苦吃

暑热之季，它是餐桌上经常出现的一道菜。以前别人再怎么劝，我都对它不理不睬，我看着别人把筷子伸向那些翠绿的疙疙瘩瘩的东西，就有一种恐惧和厌恶油然而生。

它太苦了，人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呢？但是现在，我也把它视作宝贝，一想到它的好处，竟然能从那苦中生生地品出一种别样滋味。

这个宝贝是什么？就是在藤架上爬得欢实，结得丢丢当当的苦瓜了。

哥姐妹和我四个人，现在只有我的血糖正常，姐患糖尿病多年，哥和妹也处于糖尿病前期。身边也有许多同事同学和熟人，每逢相聚时，都能看到他们不敢吃这，不敢吃那，都说自己有糖尿病，在吃药，面对升糖高的美食让他们如临大敌。

父母直到老去离世，谁都没有这种病，姐、哥和妹的高血糖，与他们不挨边儿；熟人里面患糖尿病的，也没有谁归因于家族遗传。

那么这种讨厌的疾病是怎么来的，这些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大家的共识是以苦制甜，多吃点苦东西对抑制血糖升高有帮助。

所以我就在他们不能享受美食的痛苦提示下，开始对苦瓜生发出了感情。

苦瓜是一种很泼辣的植物，一棵瓜秧，可以分孽出数不清的藤蔓来，每个藤蔓又都可以结瓜，所以苦瓜在夏季就是一种极其廉价随手可以摘取的食材。

苦瓜最常用的食用方法就是开水焯烫，然后炝拌。最初为了抵消它的苦味，拼命地往里加辣椒油，加蒜，加芝麻酱，加醋。仿佛能掺和进去的东西一样不少，全聚齐了。

吃来吃去，吃习惯了，苦味似乎渐渐淡去，现在竟然也学着姐姐的吃法，从秧上揪下一个稍嫩点的，站在瓜架下，像吃一个苹果样，咔嚓咔嚓地大嚼特嚼。

虽然在心里千方百计地劝自己，爱苦瓜，爱苦的味道，它会抑制血糖升高，让自己身体健康，但在骨子里对于甜的喜爱，还是没有削减半分，还是对甜的东西情有独钟。

因为从小就喜欢甜食，对于甜的喜欢仿佛与生俱来。甜味在与舌尖相触的那一刻，生发出的感觉是无比美好的。那甜味里好像蕴含着太阳的能源，触碰到了甜，就是触碰到了幸福和满足。甜味是欢愉的纯粹结晶。

也许小时对于甜的喜爱是缘于甜的匮乏，但现在甜品几乎无处不在，对于甜的东西，还是有一种奋不顾身的喜爱。尽管有那么多的恐吓提醒：甜食吃多了会坏牙齿，会让人发胖，会让人注意力不集中，会让人精神涣散亢奋，会让人失眠，还会让人得上糖尿病等等。

虽然这些对甜食的指控有真有假，但也足够让嗜甜如命的我有身陷罪恶深渊一般。

可是人总是记吃不记打，每每在甜食面前，还是抵挡不住诱惑。所以甜蜜，似乎总是和痛苦关联在一起。

现在，我在拼命培养对于苦味的感情，并付诸于行动。当然这种自讨苦吃，看重的是苦味的药用价值。

甜和苦，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味觉补充着对饮食的体验，但它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体验呢？当甜的过分时，痛苦就会找上门来；而当吃苦变成了习惯，习惯化为自然，苦味也就是健康人生的一种陪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