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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离婚成为一个女人努力挣钱的最大动力时，婚姻于她而言，便只是一个冰冷的囚笼。
2017年9月18日 星期一 晴
1
“亲爱的，你是否欠自己一个幸福的模样？”当晨曦在朋友圈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委屈的泪水在暗夜里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枕头。
若在平时，晨曦看到这样的句子，只会觉得矫情，说这话的人肯定是闲得无聊，纯属无病呻吟。可是昨晚却刺中了她隐蔽最深的痛。
睡前，晨曦刚和老公刘阳吵了一架。其实说“吵”有点夸张了。自从有了女儿以后，他们已经吵不起来了。平日里一天都说不了十句话的两人，即便偶尔争执两句，也断然回不到以前一吵就是一两个小时的热闹盛况。
在相看两厌的情况下，其实不必多说。彼此都了解对方的软肋，一两句便足以让对方气结。然后，高傲地不再多说一句，将对方的气焰浇灭在自己漠然的不屑里，是最轻松的胜利法则。两人都已熟练掌握，或许这是他们最相像的地方。
可是晨曦还是难过得睡不着。虽然这种难过她之前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还是无法一笑而过。在熄灯后，她侧身轻轻拍着女儿，胸中的委屈升腾得乌烟瘴气，她忍不住深深叹息了一声，仿佛如此就可以将压着她的大片大片的伤心失落给吹出去似的。
晨曦不知道有多少人像她一样，被囚禁在丧偶式的婚姻中，想要走出来，却猛然发现婚前的那双翅膀已经遗失了，而且身上绑着太多的被称为“责任”的东西，沉重得根本飞不出高深的围墙。
晨曦每次都会在这种绝望的时候，渴望重新长出结实的翅膀，这样就可以打破牢笼，去结束这该死的名存实亡的婚姻。
晨曦不知道，他们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如今的境地。虽然“离婚”这两个字在心里早已蠢蠢欲动，但真的要直面它，还是被扎得生疼。毕竟，他们从相恋到现在已经有10年。她用最好的10年伴他从一无所有走到有车有房。
10年，有太多的故事发生，伴着刘阳此起彼伏的鼾声，晨曦在回忆里打捞着那过往的一桩桩，一幕幕。
2
晨曦想起刘阳追求她的时候，帮她搬沉重的台式电脑拿去修理，从一楼到七楼，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被室友调侃：“别看身板瘦，还挺有劲儿的。”晨曦看着他汗湿的后背，并不领情，只觉得他傻。
他是真的很傻。平安夜，别的男生送女孩子包装精美的平安果，而他拎着一袋新鲜苹果出现在晨曦楼下。“我不喜欢吃苹果，你自己拿回去吃吧！”晨曦不高兴，觉得他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刘阳说：“平安果包装得好看，不实惠。一两个就够买一大袋苹果的。还是这个实惠。”
晨曦觉得这人没有一点情调，转身就要走。刘阳叫住她正经八百地说：“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他把苹果塞到晨曦手里，扭头就走了。
情人节，刘阳偷偷买了玫瑰花，藏在背后，等在她放学的路上。他在晨曦出现的时候，憋红了脸说：“送给你的。”
晨曦很喜欢，却不知道说什么，半天脱口而出：“这么一大束得多少钱呀？多贵呀！”
刘阳说：“你也跟我一样没情调，这个时候应该什么也不说，一下子亲上来。”
晨曦羞红了脸，暗想：这个时候，你就应该看破不说破，大煞风景。原来他们都不是懂浪漫的人。
刘阳第一次牵她的手，怎么牵都觉得不对劲儿。他一会儿握着她的手放进他自己的口袋里，一会儿又觉得口袋太小，拿出来又放进去，再拿出来，换了几个不同的握法。晨曦看着他别扭却又傻乎乎的样子，笑弯了腰。
3
晨曦与刘阳相恋了五年，五年里分分合合几次，最后还是放不下对方，就结婚了。刚结婚那段日子多么甜蜜呀！虽然没有蜜月旅行，没有豪华婚礼，但晨曦觉得满足。
在出租屋里，晨曦每天下班买菜做饭，等着刘阳回家。饭后，刘阳洗好水果，放在茶几上给晨曦吃，再接着收拾厨房。锅碗瓢盆的日子过得甜蜜而踏实。
冬天，出租屋里没有暖气，看电视的时候，刘阳会把晨曦冰凉的双脚塞进毛衣里，捂在胸口。晨曦有时候调皮地用脚趾挠他，痒得他哈哈大笑，连连求饶。
刘阳每天都比晨曦起得早，他走的时候会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一下，无论她是醒着还是酣睡中，他走再急都不曾忘记。晨曦有时候会装作嫌恶地躲开，开心地笑着。可惜自从有了女儿，饱含深情的早安吻就不复存在了。
晨曦其实并没有觉得遗憾。因为女儿分散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每天太累了，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到丈夫的改变。
4
晨曦相信刘阳很爱女儿。他每天下班回来洗尿布，做家务，抱着女儿去散步，教女儿喊“爸爸”。满满的慈爱都在眼底流淌。然而女儿生病时，却又换了个模样。
刘阳瞌睡很大，即使女儿高烧不退，他依旧到点儿就酣睡。晨曦在焦灼无助中感到深深的失望。好多次，她安慰自己：刘阳上班太累了。
后来，在女儿上吐下泻，搞得床上一片狼藉时，都惊醒不了刘阳。好不容易女儿安睡了，晨曦半夜爬起来，洗女儿拉过的裤子，否则第二天就没穿的了。
晨曦有那么一刻会怀疑刘阳对女儿的爱和对她的爱有多深，为什么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置若罔闻？这样的念头也只那么一闪，便淹没在女儿的吃喝拉撒里。
5
女儿半岁的时候终于搬进新房子。家里除了厨房和卫生间设备齐全，除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柜，空空荡荡，连一个椅子都没有。
晨曦不觉得苦，也从未抱怨。她在快递箱子里塞进废纸，用胶带粘好，就成了一个小凳子。她用买纸尿裤的大箱子装衣服，拿女儿用不着的小推车当衣架，用破旧的衣服做了几瓶布艺花。空空荡荡的房子才有了一些鲜活。
刘阳公司陷入窘境，工资几个月发不下来。每个月的房贷，一家人的生活都没了指望。
晨曦记得有一日女儿打碎了一个瓷碗，那是家里仅有的一个瓷碗，每次用来蒸鸡蛋羹的。碎了，又没来及买，当晚就没有办法为女儿蒸鸡蛋。她突然发现生活竟然拮据到这种程度。
晨曦开始在网上接私活，做设计和文案。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
冬天，即使午夜12点有人让她做设计，晨曦也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坐到电脑旁。她不敢放弃任何一个賺钱的机会。
渐渐地，晨曦做兼职攒了一些钱。家里添置了全套的家具。房贷也不再成为压力。然而他们却越来越疏离了。
刘阳经常蹲在马桶上玩手机，看恶俗的段子，搞笑的视频，半个小时都不出来。晨曦劝他把时间花在正事上，在业务上精进一些。可他觉得，晨曦是翅膀硬了，开始嫌弃他。
晨曦没办法，只能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敲键盘。她累极了，就会抱怨几句。可刘阳置之不理，盯着手机自顾自地傻笑。
刘阳工作七八年了，一直是科员，都没升过职。晨曦从未说过什么，但她听不得他说，他的同事升职了是靠关系，他没关系，他就只能这样了。年纪轻轻就想着得过且过，破罐子破摔，为自己的不思进取找各种理由，晨曦愤懑又失望。
6
去年年底，他们买了一辆车，为的是回老家方便。过完年，去亲戚家拜年，他们装作很恩爱的样子。亲戚都怂恿着说：“趁着年轻，政策又好，赶紧再生一个。”
晨曦心里明白，她再也不会跟刘阳生孩子了。孩子好的时候，他陪孩子嬉笑打闹，孩子病的时候，却不管不顾。
晨曦夜里赶设计，每晚让刘阳哄女儿入睡。可他总是哄了一会儿就发脾气，女儿就哭着跑过来找妈妈。晨曦让他给女儿讲睡前故事，他总是说：“她不听。”然后一个人在床上玩手机。
晨曦因为抱孩子太多，落下了“妈妈手”的毛病。手腕疼得厉害的时候，炒菜都拿不起铲子。某一日睡前，晨曦让刘阳帮她揉一下。刘阳欣然接受，可没揉一会儿就把她的手放下了。
女儿略微懂事了，她拉过晨曦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再拉过刘阳的手放在晨曦的手上，意思是让爸爸继续给妈妈揉手腕。晨曦心里一热说：“妈妈爱你。”
可是对刘阳的失望却是抹不去了。晨曦突然发现，在每次失望的时候，她都会怀念过去刘阳对她的好，以此来谅解他，安慰自己。可是回忆多了，也就透支了，抵不过那不断累积的失望和令人窒息的冷漠。
晨曦特别害怕停下来，如果没事做，她会觉得日子无法继续下去，阴冷无望。刘阳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丈夫，事实上，他不过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对她漠不关心。
7
晨曦曾经多次反省过这种冷漠的关系，她与刘阳讨论过改变现状的想法。然而并无实效。
昨晚睡前，晨曦再次就刘阳玩手机不管女儿的事情，说了几句，他很不乐意听。于是各自指责对方。因为是在女儿面前，尽力保持着平和的语调。没想到女儿已经懂事，刘阳再要开口反驳的时候，女儿笑着用小手捂着爸爸的嘴巴，要他不要再说。
晨曦见状跑到卫生间，眼泪肆意流淌。她早就想逃离这毫无生机的婚姻，却害怕女儿会跟着她受苦。她拼命地赚钱，每次想要放松的时候，她都在暗暗给自己打气：为了走出这个囚笼，就必须有足够的经济保障，为女儿的未来做好打算，也为了不让自己再承受委屈。
早晨醒来，当太阳再次升起，晨曦清晰地看到了内心的决定，她要再给彼此一些时间，期限过了，若无改观，便是各自珍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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