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喜欢你

作者: 百川泽溪 | 来源:发表于2018-06-01 17:48 被阅读21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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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祁安安的好日子到头了。

    意识到这个残忍的现实还得托她娘的福。品学兼优的“别人家的孩子”宋澧学成归国第二天,祁安安她娘赵女士就让她托着一碟子自制曲奇饼主动送上门,上演了一幕“羊入虎口”的戏码。

    那时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暧昧时分,祁安安摁响新邻居的门铃后久久不见回应,只得百无聊赖地踢踢门前的地毯。一脚踏上去黑乎乎的一团鞋印,祁安安才想起来自己没换鞋……

    正想着如何拯救犯罪现场,身前的门就咔哒一声开了……

    祁安安本能地埋头直呼对不起,然而刚刚说完一句对不起,对面就悠悠表示了十足的不屑:“祁安安,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冷淡到极点的声线,言辞间无情的嘲讽,以及一阵阵夹杂在风里若有若无的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清香气息……

    祁安安蓦地抬头,撞进宋澧饶有趣味的打量视线,“怎么,久别重逢太过激动,话都不会说了?”

    “你你你你……”祁安安手里的曲奇碟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她也顾不上碟子了,只满脸错愕震惊,十足被打击的哭瘪模样,“你怎么在这儿?!”

    “这儿是我家,我还不能回来看看了?”宋澧清清冷冷的视线直直射过来,如同一道无影无踪的利剑,令祁安安霎时心头一跳。

    “不,当然不。”祁安安换脸一般挤出虚伪的笑脸,甚至还伸手出去,“欢迎回来。”

    一副十足的邻里和睦,友谊长存的模样。

    宋澧何许人也,自然不会为了眼前的虚假场面有什么过多表示。他只是站在那儿,一手仍旧扶在门沿上,另一只手却直直伸了过来,毫不避讳地落在了祁安安的短发头颅上,“嗯,好久不见。”

    手下不轻不重地抚了抚,言辞却毫不留情地直戳人心,“你还是这么矮。”

    ????!!!!

    祁安安几乎是立刻炸了毛,一把掀开宋澧的长手,“你高了不起啊了不起啊,长这么高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一样,住在门高两米的房子里!”

    话音一落,宋澧忍俊不禁,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小矮子,只觉得心神俱愉,他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依旧是四平八稳的语气,让人听着就来气!

    祁安安索性不跟他搭话了,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跟宋澧对峙着,一双圆睁睁的眼不服气地瞪着他看,恨不得用视线在他那张如玉面庞上挖出几个丑陋的洞来,好让他收敛收敛,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又高又帅就气焰嚣张,一点都不懂得低调!

    然而看没几分钟,祁安安就流出泪来。

    宋澧未曾防着这一招,以为是自己逗人逗得太过了,当下就急得俯过身来,然而刚刚弯腰就扑了个空——祁安安直接蹲下身揉起眼睛来。

    宋澧无法,只得直回腰跟着蹲下身去,好声好气地哄:“好了,祁安安,不逗你了,你别哭啊。”伸手过去想要将祁安安的脸正过来,却被重重一巴掌拍掉。

    宋澧无可奈何地看着手臂上多出的一道红手印,只当祁安安小孩子心性,“好了,我跟你道歉,是我错了。”

    “当然是你错了!”祁安安顺杆而上,直爬到道德制高点,誓要将宋澧一脚踩扁,“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哭呢!”

    闻言,宋澧清冷的面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动容,他清清嗓子,整理了心绪询问:“祁安安,你是被我气哭的吗?”他忽然笑了笑,“原来我对你的影响这么大?”

    祁安安倏忽停下揉眼睛的动作,猛地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如同在看一个智障,“你在想什么啊,要不是为了跟你大眼瞪小眼,我的隐形眼镜会掉吗?你知不知道隐形眼镜掉进眼睛里有多痛啊?你看,我眼睛都红了!”

    (二)

    自从那天跟宋澧不欢而散后,即使是住在对门,祁安安也已经有一星期没有见到他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软着态度跟她道歉的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但是对于祁安安而言,没有宋澧的日子即是好日子,不只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天天都是好日子!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无处不乐哉。

    然而哼着歌在厨房里刷盘子的她一首歌还没哼完,外面就传来了赵女士的呼唤:“安安,你在磨蹭些什么啊?还不快点出来啊?”

    “干嘛啊妈?”祁安安忙不迭应声出来,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呆若木鸡。

    “妈。”祁安安扯扯赵女士新做的头发,又扯扯她那身不知从何而来的雍容华贵的长裙,一下凑到轻施粉黛的赵女士跟前,“还喷了香水?妈,你要背着我爸出去跟人约会啊?”

    赵女士啪地一下打掉祁安安不安分的小爪子,“哎哟,刚换的新裙子你别给我扯坏咯。还有啊,什么叫背着你爸出去约会啊,你爸也去啊。”

    “去哪儿?”祁安安一脸八卦,“二人世界啊?”

    “去给宋澧接风洗尘啊。”赵女士一脸狐疑,“我没跟你说过吗?”

    祁安安脑子里轰然一阵雷响,轰得她眼冒金星。

    “妈……我们不是刚刚吃完饭吗?就不必再出去跟人家吃了吧?”祁安安垂死挣扎,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不是说没吃饱吗?出去满足你!”赵女士很是慷慨,“为了让你吃不饱,我今晚还特意把菜烧糊了。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

    纵使祁安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拒绝赵女士的理由了。

    于是半小时后,祁安安心神不宁地跟着赵女士进了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

    一路走一路还在暗自期待侥幸,“妈,给宋澧接风洗尘,宋澧不一定要到场的吧?”

    赵女士十分同情的看她一眼,连连啧声:“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傻掉了哦。”

    祁安安:“……”

    祁安安假笑着随赵女士出场时,远远就瞧见了祁爸招手,赵女士巧笑倩兮地拉着祁安安坐了过去。对面正是宋澧的父母亲。

    两家大人相谈甚欢,却独独不见宋澧。

    倒是赵女士先表示了关注:“对了,说是给宋澧接风洗尘的,这主角去哪儿了啊?”

    宋澧母亲赔笑:“他刚来就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也不知这一天天的,怎么就忙成这样。”

    言语之间,尽是赞许的宠溺。

    赵女士连连夸赞:“忙点好,哪像我们家安安,成天除了工作就知道在家葛优躺,她要有宋澧一半的上进心,我跟她爸就放心了。”

    “女孩子娇养得好。不必同男孩子相比较。”宋澧妈妈很是通情达理。

    祁安安连连点头,“是是是,阿姨您说的对。”

    赵女士狠狠在桌下掐了祁安安一把,“是什么是,女孩子家要矜持。”

    祁安安被掐得眼泪汪汪,委屈控诉:“妈。”

    那厢宋母笑了,“母女俩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哦,没什么。”赵女士反应很是敏捷,“安安说宋澧这么久都没回来,她想去看看。”

    ????

    说好的矜持呢?!

    宋母却已是喜笑颜开:“既然这样,那安安,能不能劳烦你去帮我们找找宋澧啊?”

    祁安安抱着双臂穿梭在冷冰冰的长廊间,不明自己怎么就被推出来找人了。然而一想到赵女士视面子如天大的性子,她深深觉悟,如果自己不把宋澧寻回去,那么回家怕是要家法伺候。

    正苦苦寻觅,忽见走廊拐角处闪过宋澧的影子。

    祁安安下意识跟上去。

    然而一拐角,却全然不见宋澧。祁安安有些懵,刚想抬手揉揉眼,就听到身侧一声轻笑:“你找我?”

    祁安安猛地回头,差点扭到脖子,然而触及宋澧的眼,又不自然地低头,“阿姨找你呢。”

    “那你出来做什么?”宋澧步步逼近,直将她逼到墙角,一点点压下来,“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是。”刚刚出口,祁安安又忙不迭否定,“不是,是阿姨让我出来找你的。”

    “所以,你真的出来找我?”宋澧忽然笑了笑,“不赌气了?”

    祁安安知他是在提上次不欢而散的事,别开眼,“本来就没赌气。”

    宋澧满意了,却并没有减轻对祁安安的桎梏,反而越凑越近,“真没赌气?”

    祁安安忽然来了气,“你想要听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赌气?宋澧,我们没有这么熟,你没必要这么撩我。”

    她一下推开宋澧,头也不回地转身欲走。

    却被宋澧从后拉住,“你认为我在撩你?”

    “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祁安安抬高音量。然而下一刻,就传来一阵咕噜声。

    那是祁安安的肚子传来的声响。

    宋澧胜利地笑:“祁安安,你还是这么口是心非。”

    众所周知,祁安安一说谎,肚子就会响。

    (三)

    祁安安生来口是心非,熟识她的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只要每次都把她的话反着听就好了。

    可是祁安安却觉得这是病,她觉得自己还能被拯救一下。虽然华佗扁鹊之类的神医早在几千年前就死绝了,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直到,她遇见了宋澧——

    一个死逼着她说实话的人……

    那时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之际。惠中校长心血来潮要搞一个优秀新生入读交流大会。当然,那个站在校长身旁,对着话筒侃侃而谈的优秀学生正是宋澧无疑。而祁安安,却好死不死地被班主任抓去做了递奖品的陪衬。只待风华正茂的宋澧发言完毕,便将手中花篮递上。

    哪曾想那日祁安安正值大姨妈造访,上台之前决定先去一趟洗手间,随身携带的小包顺手搁在了花篮里。

    于是三好学生宋澧接过花篮时眼尖地发现了小包,并且就着话筒唤住正欲下台的祁安安。

    他的声音温润节力,恰似三月春风拂柳面:“同学,你落东西了。”

    祁安安回头,望见他修长有力的手握着自己的小包,登时羞了个大红脸,如同自己最私密的一面都暴露人前。

    因为小包里装着七度空间……

    “这是你的吧?”宋澧彬彬有礼地再次询问。

    祁安安却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矢口否认:“不,不是我的!”

    咕噜咕噜——

    身侧的话筒收音效果甚佳,将祁安安肚子的响声放大到整个广场上。

    片刻静默后,广场上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哄笑声。

    甚至有同班的男同学在低下笑闹:“祁安安,你又说谎了吧?”

    “是啊,祁安安,那小包就是你的,你为什么不承认啊?”

    “你怎么老爱说谎啊?”

    于是自那天起,全校都知道高一八班祁安安,是个一说谎就会肚子响的说谎精。

    这件事后,祁安安便自认为同宋澧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哪想宋澧却主动送上门来,向她道歉。

    态度不卑不亢,言辞诚恳感人。

    祁安安听得一愣一愣,深切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点小事她简直不该计较才对。毕竟整个年级最优秀的学生都能屈尊绛贵主动跟自己道歉了。

    她深深觉悟了,“宋同学,你不必这么客气的。”

    她甚至挤出了个勉强的假笑。

    宋澧长身玉立,听闻这话忽然严肃了:“不,祁同学。”

    他迎着三月春风缓缓吐字:“我不是来道歉的,我是来通知你的。”

    “通知?”祁安安一脸懵逼。

    “校长说了,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我决定帮你改掉口是心非的坏习惯。”

    “什么?”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尽我所能……”

    他忽然停了停,祁安安迎着直射进走廊的明晃晃的太阳光线,眼睁睁地看着他吐出三个残忍的字,“纠正你。”

    祁安安背后一凉,仿佛看见了地狱罗刹说要来取她狗命。

    (四)

    宋澧不愧是年级优秀生,为人处世言出必行。他说要纠正祁安安的口是心非,就真的是夙兴夜寐,起早贪黑。他甚至搬来了祁安安的对面,每天同祁安安抬头不见低头见,对祁安安而言,那滋味妙到跟教导主任住隔壁没有区别。

    一开始祁安安很是诧异,“你不会是教导主任派来的缉查员吧?为了纠正我还特意搬来了我家对面?”

    宋澧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微微蹙起的眉仿佛在对祁安安的智商表示不解,他淡淡开口:“何以见得?”

    “因为你昨天才说要纠正我,今天早上就出现在我家对面。不会这么巧吧?”

    “祁安安。”他认真地喊她的名字,“为了你一个人让一家人迁居,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况且,我也不知道你住在这里。”

    祁安安顿觉自作多情,只得打哈哈:“那……迁居辛苦啦,搬家一定很累吧?”

    “还好。”宋澧关上自家的门,边走向祁安安边解释道:“有搬家公司代劳。”

    ……

    什么是阶级,这就是阶级!

    无产阶级祁安安,深深嗅到了宋澧身上来自资产阶级的腐朽气息。

    然而她,敢怒不敢言。

    因为宋澧擅长纠正她的口是心非。

    尤其是在祁安安的父母亲面前。

    赵女士简直把宋澧当亲儿子对待,老干部祁爸也很是欣赏宋澧的品学兼优,清雅有礼。

    宋澧公然在祁家登堂入室,非但不会受到驱逐,反而会让二老觉得是蓬荜生辉。大势所趋之下,祁安安除了一再容忍,便是忍成神龟。

    可是宋澧却总是触到她的逆鳞。明知她数学向来不好,却特意在赵女士面前问起她月考的测验成绩。

    祁安安哪里敢自揭家底,憋红了一张脸抛出模棱两可的一句:“忘了。试卷发下来也没细看,好像也就那个分吧。”

    “六十五?”

    他怎么知道?!

    祁安安见鬼一样抬头望向他,瞥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时陡然醒悟:“你看了我的成绩表?”

    宋澧干咳一声:“在教导主任那儿闲着无事,顺手翻了翻整个年级的成绩表,刚好看见你的而已。”

    身旁的赵女士已经按捺不住了,“祁安安!”

    这一声吼得祁安安颤了三颤,眼看着赵女士就要以泰山压顶的阵仗扑过来了,身侧的宋澧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阿姨,您不必忧心,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给安安补课。”

    “她敢不愿意!”赵女士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杀过去,安安见状立马拉了宋澧进房间,啪嗒一声落锁,隔着门跟赵女士报备:“妈!妈!我们现在就学习了,您别进来打扰我们啊!”

    话完立马拉了椅子乖乖坐下,摆出课本和纸笔,忙不迭对着门边的宋澧招手:“快过来教我啊,等下被我妈看见我没学习,我还要不要命了啊?”

    宋澧不为所动,半晌忽笑:“这回怎么不怪我拆你台了?”

    本就火烧眉毛,他还来挑衅!祁安安气得咬牙切齿,却满脸假笑:“不是说好给我补课吗?我们开始吧。”

    不能说假话,那她转移话题总行了吧!

    宋澧也不在意,拉了椅子在一旁坐下,翻开练习册瞟一眼,“哪道题不会?”

    祁安安不说话。

    宋澧只好拐弯抹角地询问:“会的是哪些?”

    祁安安余怒未消,又增新恨,“宋澧!”

    “我跟你讲,这些题我自己看看就能会了,我之所以分数低,只是因为我没怎么看过书,我要是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话音刚落,房间里突地响起咕噜声。

    少年宋澧眼尾轻挑,郑重点头:“看来你果然很怕。”

    (五)

    祁安安一直很怕宋澧,怕到后来很长时间都是见了他就紧紧闭嘴,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闹出肚子响的笑话。虽然这一点众所周知,就连宋澧也是深谙其理。但是不知从哪天开始,祁安安也开始多了几分少女心思。

    她开始尽量避开宋澧了。因为任何一个少女都不会喜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出糗丢脸的。而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宋澧的看法了。

    也许是每天晨光熹微时,一同穿过露水浸湿的石子路去学校,宋澧在左,晨风在右,鸟语花香一路相随。偶尔一辆自行车叮铃铃闪过,宋澧都会下意识拦在身侧,予她莫名心安。

    也许是夕阳染红半边天,每当值勤的祁安安从教室里出来,都能在走廊处看见宋澧静静等候的身影。他不骄不躁,手握一本白皮书看得认真入神,微垂的侧脸温柔宁静,让祁安安不由自主地沦陷。

    亦或是夜晚桌边辅导,少年耐心地一遍遍询问答疑,目见她的局促和沮丧,便会立刻软下语调:“没关系,我们再来一遍。”澄亮灯光下,少年黝黑的发丝微微随着他的动作颤动,偶尔有风自窗台溜进,翻得书页沙沙作响,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便会伸过来,轻轻压住书页一角,如同上好的白玉台砚,令她心神萌动。

    青春里的记忆总是朦胧又情长,回想起来心口便会一点点泛酸。祁安安在床上来回翻身,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以前的事。

    手腕处,宋澧留下的触碰感似乎还在来回萦绕,一点点顺着腕间流淌到心房,随着心跳一点点击溃祁安安脑子里最后一根理智弦。正当她烦不胜烦时,床头的手机却忽然叮咚一声进了条信息。

    祁安安翻身拿过手机,刚刚滑屏便见到一行莫名其妙的短信:祁安安,口是心非是病,得治。

    What???

    祁安安本就狂躁的心简直要化为火箭飙上太空了!她愤愤照着来信的手机号拨过去,刚一接通便是一通宣泄:“宋澧!大晚上的你有必要上门挑衅么?”

    “不是挑衅。”温润低沉的嗓音通过电流清晰入耳,祁安安甚至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他郑重地叫她的名字,一本正经地表示:“是病也没关系,我给你治。”

    啪嗒一声,祁安安耳边的手机自指间滑落到床上,她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直觉宋澧去了国外五年,回来变成了神经病。

    (六)

    直到手里被赵女士塞了宋澧咨询所的名片,祁安安才明白过来宋澧那条短信的意味。

    原来宋澧去国外五年,不仅没有变成神经病,还摇身一变,成了名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甚至百度百科上都有他的相关资讯,可惜祁安安向来不关注这些,她对消失五年的宋澧一无所知。

    连同他什么时候回国,什么时候搬回了她家对面,什么时候在国内成立了心理咨询所诸如此类的事情全都一无所知。

    要不是赵女士死活塞给她名片,并且三令五申要她来宋澧工作室送花篮,她估计就此便与宋澧分道扬镳。

    公司派人到美国交流,祁安安是交流员之一,一旦交流回国,便是直接到上海分公司任职。这次估计是最后一次见宋澧。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当初他走得那么决绝,她还以为他会就此在美国安家落户,他们之间便老死不相往来。

    毕竟他去美国五年,没有给她一个电话一封信,活生生地将她从他的生活里剥离,如同打包扔掉一件费事的旧物。

    离开的向来潇洒肆意,只有留下的才苦苦挣扎。

    她挣扎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彻底放下了。所以她来到咨询所,昂首挺胸给自己打气,试图来一场极为潇洒的告别。

    然而当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见到电脑桌后埋头的白衣宋澧时却蓦地紧张起来。如同隔着漫长的时光,望见台上的少年宋澧时一样手足无措。

    宋澧循着推门声望向她,意料之中的镇定神情。他不紧不慢扣上钢笔笔帽,颔首招呼她:“坐。”

    祁安安脚下一软,啪地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

    她本来还想着站着说完话就走,这样气势上比较帅!哪想到宋澧只是一个眼神,她便没有出息地软了腿。

    本就不强的气势瞬间矮了一半。

    她努力拯救自己的面子,干咳两声:“宋澧……”

    手却被宋澧拉了过去。祁安安身子一颤,“你干嘛?”

    宋澧牢牢拽住她的手,递给她一个水杯,“你不渴?喝完再说话。”

    “哦。”祁安安乖乖捧着杯子喝水,一口水下肚猛地想起自己此行的壮志,立马端着水杯跳起来:“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喝水的,我是来……”

    话音未落,空中滑过一道水痕,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宋澧的白衬衫上,显出若隐若现的不可言说的风景线。

    祁安安:“……我……”

    宋澧却移步走向一旁,背对着她就开始宽衣解扣,一副没有时间理她的样子。祁安安只好愣在那里等他处理完。哪想到宋澧直接背对着她脱下了湿衣,祁安安当下就捂住了脸。

    “祁安安。”

    宋澧忽然唤她,祁安安下意识地望过去应答,望见宋澧时惊得猛然转身,舌头都捋不直了,面色腾地红了一片,“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还没来得及备换洗衣物。”身后的声音丝毫不见慌张,慌张的只有祁安安。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祁安安羞恼控诉。

    宋澧却十分坦然,“说说你来找我的事。”

    经此一遭,祁安安哪里还有什么气势,语气软的不像话,甚至还带了淡淡的娇羞,“我就是来给你送个花篮,顺便道别。”

    “你说什么?”宋澧一副没听清的样子,“转过来说话。”

    祁安安只得慢慢转身,刚刚转了半圈,一只修长的手便适时出力,拽着祁安安旋转一圈揽入怀。祁安安脑子一片空白,直到侧脸与宋澧的胸膛肌肤相亲,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让她彻底清醒的是宋澧低低的询问:“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什么鬼!

    祁安安嫌弃地抬脸,被宋澧毫不留情地摁回去,“回答。”

    “不满意!”

    咕噜声阵阵起伏响动,宋澧蓦地笑出声,揉揉祁安安的头,“测试完毕,口是心非的程度丝毫没有减轻,如果想要根治,请务必配合治疗。”

    所以刚刚是在测试?

    祁安安真的恼了:“你就这样给人测试?”

    什么心理咨询师,测试方式就是出卖美色?

    宋澧却低低笑了,祁安安只觉得他是自甘堕落,一时间又急又气,恨不得把带来的花篮一篮子扣在他头上。然而她只是跺脚转身,拉了门就要走,身后却传来了坚定的回应。

    “没有别人,从头至尾,我的测试对象就只有你。”

    “因为我顾不上别人,我只顾得了你。”

    (七)

    两年后,美国底特律的阳光倾洒进大厦时,祁安安正好收到宋澧漂洋过海而来的第七百一十五封信件。

    方方正正的信件中无一例外装着密歇根州的风景明信片,以及宋澧在消失五年的时间段里早已写好却迟迟没有寄出的信。

    今天的明信片描绘的是密歇根大学的校园一角。古朴庄重的欧式建筑外沿尽是绿草攀援而上,又一溜儿地倾洒在小道上,隔着星星洒洒的细碎阳光与成荫绿树相映成辉,映入眼帘心旷神怡,祁安安却看得眼角生泪。

    原来这就是宋澧学习和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祁安安边调整心绪边拆开宋澧的信笺。却在拆开的一瞬间又泪盈于眶。

    时隔七年的信纸已经微微泛黄,然而一字一笔都仿佛跃然纸上,为祁安安描绘出了宋澧在密歇根大学研读时的点点滴滴。

    她看见他孤身一人穿梭在熙攘的人群里,手握心理学的专业课本一路研读手不释卷;她看见他在灯火明亮的图书馆一本本搜寻,常常拿下厚厚一沓心理学著作读到深夜;她亦看见他坐在电脑论文文档前眉头紧锁,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敲下比对,严谨求真。也有闲暇时刻,他坐在整洁书桌前,一字一句记录下生活的点点滴滴,一封封分门别类放好,却只是塞进抽屉,并不打算寄出去。有几次他迟疑地来到邮箱旁,却终是捏着信封回转。

    那些她怨恨他不辞而别的时刻,她有多气愤,他就有多努力。

    他一直在努力研读心理学,他一直在努力找出解决她口是心非的方法,他与同学争论,与导师相较,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他都不曾轻言放弃。

    信的最后,他郑重地承诺:“祁安安,口是心非没关系,即便这个世界上独独你是特例也没关系。只要你信我,只要我爱你。”

    爱?

    祁安安落泪不觉,慌慌张张拭泪,泪水却如破闸的洪水一泻不止。

    她从来不知道他爱她,她以为这漫长的时光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单恋,甚至连她自己都接受了疾疾无终,他却早已为她种下一人有情花。

    偌大的办公室忽然响起桌椅相撞的刺耳声,周围的同事都望过来。祁安安起身致歉,义无反顾地冲出门……

    顺着沿路学生的指示,祁安安终于找到密歇根大学的心理系所在地。路过一间办公室时意外听见里头传来的交谈声。祁安安不自觉在心里翻译成中文。

    “人们在说谎时会自然地感到不舒服。并且说谎者也是有分类型的,即便是‘天生的说谎者’也是有良知的……”

    “所以,我才想要帮她改掉口是心非的习惯。您知道的,我不愿意她活在自我矛盾的世界里,一直同自己抗争。我不愿意她如此难受。”

    祁安安忽然愣住,这声音……

    她立刻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紧跟着是两年未曾听过的熟悉嗓音,“祁安安?”

    祁安安哪里肯应,抄起中学时百里冲刺的速度就往外奔,刚刚拐弯便被宋澧一把拉进了怀里,“祁安安!”

    “你来这里做什么?就那么想看看我曾经待过的学校?”

    祁安安只顾挣扎,却被宋澧牢牢环住,“说话。”

    “我……我只是碰巧路过,进来看看而已。”

    “是吗?”宋澧忽然轻扯嘴角,笑得极轻极淡,然而那双清冷明亮的眸子里却有咄咄逼人的光,“你以为我会信吗?”

    祁安安却十分有底气地抬头:“我没有说谎!你看我的肚子都没叫!”

    宋澧却是毫不留情扯下她抵在肚子上的双肘,咕噜噜的声响一下子弥散。

    祁安安的脸登时红了。

    宋澧却是笑得胜券在握,“祁安安,在一起吧。”

    底特律飞往北京的飞机上,祁安安仍在垂死挣扎,“宋澧,我才没有喜欢你!”

    宋澧作势一笑,“是吗?”清清淡淡的目光冷冷扫过来,“再说一遍我就掐死你。”

    ……

    祁安安:“这就是你纠正我口是心非的办法?”

    怀疑的目光刚刚显露,就被一下摁在怀里,宋澧似乎心情很是愉悦,“不。”

    窗外一片白云缭绕,机内一时静谧无声。就在祁安安要埋在温暖胸膛里昏睡过去时,忽然听见耳畔轻声呢喃:“来日方长,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纠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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