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玲则整日价拉着扣儿,在场院里转过来又转过去,时而教他哼小曲儿,时而又教他“麻野雀,尾巴长,接了媳妇忘了娘……”之类的顺口溜。这一日午后,她又拉着扣儿,站在场院东头那棵大核桃树的树荫下,给他教一个新顺口溜:“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花篓,走到一个院门口……”却突然,扣儿欢叫起来:“表婆快看!路上过来个姑姑呢!”
“在哪儿?快叫我看!”长玲说着,放眼望去,果见远远的从那路上过来了一个妇女。她的眼睛已远远没有以前亮堂了,便一时间没认清那人是谁,就又手搭凉棚细看起来。又看了半日后,她竟惊喜的直叫:“扣儿快看,是不是你三表姑呢?”扣儿又看了一会子,指手画脚道:“就是三表姑呢!”张长玲不由得抬起胳膊,拿袖子沾了沾眼角,直冲那人喊了起来:“三妞——”
来的果然是三妞。自正月回门后,她还再没回过娘家。看样子这次她也是不打算多住的,故两手空空,既没带针线,也没带礼珰。……
三妞显然已有了身孕,身子有些臃肿,脸上也深深的刻着倦意。现在,她便默默的坐在母亲的对面,双手捧着黑瓷碗,咕咚咕咚喝着母亲给她泡的金银花水。张长玲却眼巴巴的看着三妞。这几个月来,长玲也不知道念叨了三妞几百几千遍,可是现在,当三妞就坐在跟前时,她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笑笑的望着她,似乎是想查看她是吃胖了还是饿瘦了,养白了还是晒黑了。……
又默默坐了很久后,三妞说:“妈,有啥针线活没有?叫我做吧。你年纪也大了,也不要太劳累了,有啥活就叫我做吧。瑞年穿鞋费,怕又烂了吧?趁这两天我在屋,再给他赶一双鞋。”
张长玲笑逐颜开说:“你还是以前那脾气,就是坐不住。前一向你大姐回来住了几天,就没提做针线的话,我也就没好意思说。金花很显老了,忘性也大了,看起来木不吞吞的,就像把魂丢了。……你大跟瑞年刚好都没鞋穿了,我正想给他俩一人做一双鞋呢,总是没工夫做的,要不,你就先给我帮忙打张褙子吧。”
母女俩忙碌了半晌子,共打了三张褙子,都拿出去靠在门外墙上晾着。随后,因看着太阳畔子,预计也快放工了,她们便又开始做饭。扣儿则一会儿扑进灶屋,一会儿又跑进堂屋,高兴得不行。突然,只听得扣儿又欢叫起来:“表爷!我三表姑回来了。”然后就是几声锄头靠到墙上的响动。郭达山进灶屋舀洗手水时,看见了坐在灶门前烧火的三女儿,自是一阵惊喜,嘴上却说:“我还当怂扣儿说白话呢!没想到我三女子还真的回来了!可是稀客呀!三妞,你还能记得路噢?我还当你把路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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