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药罐子坐进了灶洞里的红火灰里后,梅子便在灶洞前坐下,又向立在灶旁的瑞年招了招手。他便也到灶洞前,在她身边坐了。
“只要你回来了,比啥都好!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老怕你出啥事。”梅子说着,轻轻靠在了他身上。瑞年咧嘴笑了笑,伸出手去搂住了她的肩膀。
梅子又说:“我妈命也真苦。传江传河出事的时候,毕竟还有我哥呢,我妈虽说也病倒了,到底没有这一回厉害。谁能想的到,我哥竟也出了事。你也知道的,我哥过世以前,我妈本来都慢慢好了。偏偏我哥就不在了!三个娃子都没了,搁谁能受得住呢?所以我妈……”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又继续说:“毛医生说是伤寒,大队的张医生又说是肺结核。我大前几年攒得那点钱,这两年早就扑腾光了。给我哥赔的那点钱,又不敢动,毕竟扣儿跟蔓青还小,以后还指望着那点钱过活呢。……所以就不敢叫我妈到公社卫生院住院,只是叫毛医生给配些草药。也去黑龙潭要过药,也不太顶用。……”说到这儿,她早又啼泣起来。
瑞年拿手指轻轻给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低声说:“别难过了。等药熬好了,咱俩一块给你妈喂。”“嗯”梅子慢慢点了点头,将瑞年靠得更紧了。
太阳快落山时候,瑞年方从梅子家出来,回到自家院中。又等了不足一根烟功夫,父母及三姐都分别放工回来了。原来这日后晌张长玲和三妞是在扯草坪上工,给回茬包谷薅草,郭达山是在生地凸上工,却是扳包谷。当下他们三人见了瑞年自是惊喜,少不得长长短短说了许多话,这且不提。
且说进了堂屋后,瑞年一眼瞥见西山墙上挂了一溜草鞋,足有十来双,且都是满耳子鞋,便有些惊奇。去卧室放下了铺盖卷,一出来他便问:“大咋打了这么多草鞋?也想卖钱啊?”
已经坐下抽烟的郭达山说:“不是我打的。”
张长玲正蹴在大门背后脚地里就着洗脸盘里的浑水洗手,此时也插嘴说:“把你大立脸的!还能打那么多鞋?是人家耀猛见你大没鞋穿了,给你大的,反正人家也用不上草鞋了?”
瑞年也将烟袋叼在嘴上抽开了,便问母亲:“咋?王耀猛真的干工作去了?”
张长玲已洗毕了手,早站起身来,在腰间边擦手边说:“可不是?说是啥单位呢?这两天就要去工作,前两天请生产队干部吃席了,把你大也请去了。”
“我大又不是干部,请我大弄啥呢?”
“还不是看你大人老实,他当四类分子这么些年,你大永没跟他说过重话,更没批斗过他。”张长玲说着,便去了里屋,与三妞一道开始择菜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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