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杏花开

我的杏，只讨你一人欢心，我的花，只为你一人绽开。

未见杏花开

序

城东有户萧家，其院有株杏树，数年不开花不结果，世人都道恐来已枯，是为无用。惟萧家公子浇水施肥，盼其茁壮。

弱冠之年，礼成之时，杏花绽放，竟是五色异相，颇为壮观。后有传言，萧家之杏，亦为五色杏也。

恰逢帝君于各处收集珍宝，萧家呈五色杏于上，君观之花，尝之果，心大悦，重赏于萧。命其悉心看护杏树，封之为杏官，以年年进贡五色杏。

不想，一年之后，其树只长叶，不开花不结果，再无五色之奇景。上遣人问之，催其杏果。

萧府为避上之责罚，将院中杏树，伐之烧之，尽数毁之，萧家公子不幸身故。禀告帝君，家中失火，牵累杏树，故而无杏。上虽叹而惜之，却并未追究，萧府躲过一劫。

然，数年而已，萧家人丁相继病故，萧府门可罗雀，渐而荒芜。

千年后，废墟之上，一株杏树，生之葳蕤，其果青而带黄，是为柰杏。

壹

我本是一株青杏，于山野修行，渐有灵性，正待化形之时，却遭天雷历劫，虽渡劫成功，却伤了本源，化为小苗，休养生息。

那日春雨稍歇，我轻轻抖落叶上水珠，开始吸取山中灵气。

却听见有人由远及近，渐渐走来，待反应过来，整株已被人轻放在背箩中，随着人的步伐，杏叶一起一伏，下山去了。

后来，我曾问过萧栈，万千花草中，为何独独选了我，种在身边。

萧栈对着树干，轻轻说了句，“那日觉着你长得好看。”

我轻摇不曾长叶的枝干，“我现在这般，无叶无花，光秃秃的，你可觉着难看？”

萧栈倚着树干，抚了抚不平的树皮，“不丑，我的阿杏，一定是最好看的。”

我抖了抖细弱的枝桠，想将心中那小小的欢喜遮掩。

他闭着眼，睡在了树下，看着树影下的白皙颜容，心底悄悄说了句，你才是最好看的。

贰

明日，萧栈便要弱冠，马上就是个大人了。

这些年来，萧栈为我浇水，给我施肥，同我说话。他时常说我陪伴着他，他何尝不是在陪伴着我。

看着其他人为他备好的礼物，我没什么可送的，便将最好的自己，送与他吧，见他笑颜，愿他长乐。

听着浑厚男声宣告他之礼成，我轻轻一笑，好似看见他穿着礼服，向我走来。犹如先前将我带回家时那般温柔。

杏树不断抽枝，开始长叶，不过片刻，五色杏花，开满枝头，令人惊叹，羡煞旁人。

萧栈因这五色杏花而为世人称颂，都道其为奇才也。

萧栈却不管世人如何，弱冠之后，仍是守着他的杏树，看着她花开花落，看着她落花结果。看着枝头挂满五色之杏，只觉足矣。

“阿杏，我就说，你定是最好看的。你看你的花和果长得多好看呀。”

“你喜欢就好。”

叁

贪心不足蛇吞象。

我的花，只想逗萧栈开心，我的果，只给萧栈品尝。

帝君正下诏搜罗各地珍宝，而萧府其余人，因这五色杏太过奇之，便动了歹心。

将那杏果窃取，呈至御前，以讨君上欢心。待帝君的封赏送至府邸，萧栈才知家中人做了何事，看着家人喜笑颜开，眉飞色舞的兴奋模样，只能无奈离去。

萧栈抱着树干，歉意满满，一直对着我说“对不起”。

“我把你送回那山林可好，那才是你的家，你在那，就不会有人敢动你了。”

我只是沉默地摇摆着枝叶，无声拒绝。

“你真是傻子。”

萧栈抱着枝干，轻声低喃，眼泪滑落至树枝，砸在我心间。

肆

尽管我努力修行，那五色奇观，终是再不能现了。

我如正常杏树那般生长着，抽着新叶，长着枝条，和萧栈如往常一样相处着。

却还是避不开这人祸。

到了结果的时节，我依旧只有一身绿叶，无花无果，更不见五色之景。

萧府恶人随着上贡之日的逼近，越发焦虑，不知何人提的主意，那些人竟要将我砍伐毁之。萧栈却宁死不让，拼命护着我。

一人难敌众力，终是被压制在旁，眼睁睁看着杏树倒下，众人砍之，好好的一棵树被砍得七零八落。

更有甚者，取来火种，丢至树身，熊熊大火，由此燃起。而萧栈，挣脱了旁人的束缚，宛若疯癫般，又哭又笑，冲进大火，再未出来。

我倒在地上，烧在火中，虽被毁了原身，但想着日后再寻棵杏树，再行修炼，再来见他，也挺好的。

直至他冲进大火，看着他满脸痛苦却绝不放手，看着他渐渐没了气息，而我，身为妖，却什么也做不了。连一个他，都救不了。

“你才是傻子。”

伍

我被深埋在萧宅后院的地下，心中怨恨难以发泄，渐成怨灵。

我在地下，守着萧栈尸骨，甘愿散去修为，助纣为虐，逆天而行，只为替萧栈讨个公道，为他报仇。

听着地上萧家人都痛苦呻吟，我却畅快笑之。萧栈，我给你报仇了，你看到了吗？

千年后，我修得树形，却再也不为五色杏，只作奈杏，结青黄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