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

有时。

        （后来，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生活本就平淡如下棋喝茶。

我就静静地呆在大树下，树上的婵声此起彼伏。他就一脸平静地边扇凉边毫不留情地把对面的老伯将得一败涂地。老伯倒也开朗说:“哎，老了。老了啊！”他自豪得不得了，转而对一直在其旁的我说:“你来。来，陪爷爷下盘棋。”这要是往常我肯定推托，可今天我应了下来。坐在他对面，慢慢地把红色的棋子摆好。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还是摇着那把略显破烂的大扇子说，你啊，说了多少次，颜色不能决定点什么。有能力你就可以左右任何颜色的棋子。

天气真有点闷热，我完全可以感觉到细细的汗从我脸上背上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不停地渗出来。即使我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可不出一分钟还是举步维艰。很快我就不耐烦了，我嘟喃着说:“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竞争。”他反问我:“什么叫公平？你输了，这是结局，这是事实。”

又是沿着那条荒芜的小路，周围的房屋依旧没有装新，满满的，都是熟悉的气味。

我跟在他身后，他慢慢地走着，一步又一步，如我刚才下棋般小心。他忽地转身对我说:“快点跟上来！”我瞬间收了思绪，紧跟上去。他自言自语道:“还记得这条小路不。好些年就这样过去了啊。”

还是记忆中的青石板和水井。这么些年，谁也动不得他这些回忆。谁要想动，就必挨他一阵训斥。记得他最生气的一次吼了句:“我有我的活法！你们都走了！就它们陪我！你们谁有资格动它！”

是啊，我们谁有资格。曾经自以为爱就可以剥夺他大把大把的光阴现在自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试图剥夺他大把大把的回忆。

他慢慢地勺了一瓢水走到水井旁，把水倒进去，一上一下轻而易举地就把铁桶的水给满上了。他走进屋里又出来，拿了条白毛巾，递给我，说:“去。把脸洗洗。”

他就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靠在墙边的烟筒。他用手指把烟丝捏在一起，塞进烟筒的小孔，然后用打火机一打，那烟丝就成灰了。我就在旁边盯着他。还是那样子，就像以前他一边吸烟一边大声斥骂我一个女孩子还这样不听话这样调皮一样，一点都没变。

要是以前我肯定也会跟他说一堆什么吸烟危害有多大会得什么什么病各种病还会挂得快什么的。一脸不满的样子。。可是现在我不。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吸，还在他快吸完时默默地学着他的样子把烟丝捏成一团放在他烟筒上。他楞了一下，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那样枯槁的一双手。我始终没有时间抓住他的手跟他说:“只要你喜欢的我以后都不反对。是的。都不反对。”毕竟，他喜爱的事情那样少，那样少。

可还是很久以后我才懂得，幼年时看的一篇文章，它说，善良比智慧重要。爱比智慧重要。

一如你喜欢上一个明知不可能的人。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坚持了下去。是的，你明知那是毒药。你明知那百害无一益。那你为什么还要依赖，为什么还要。你有智慧的，不是么。

“爷爷，那个吸多了不行的！！！爷爷！”

很久以后我终于学会收敛自己那点小智慧。

我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泪水开始大颗大颗往下掉。

睁大了眼睛。再睁大一点点。

哪有什么人。哪里有什么人啊。

一样的青石板，一样的水井。一样的寂静无声的老屋。

他说过的，你们谁有资格动它。

曾经的许多陪伴，都是能省则省。如今的遗憾，犹如一把一把利刃，时刻刺着你。睡着疼，醒着疼。疼得清醒。

总是物是人非后才知道，再多的灯火通明，比不过那一张青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