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8-3 二百四十课
古文经典交流学习群 郭老师
郭志强，1996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 ，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政史地》编辑部主任。
10.1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语音整理
我们从今天开始来共同学习《论语·乡党篇》。这一篇总共有27章，都是记录孔子的一些生活细节。应该是随伺弟子在孔子晚年所记，或者是孔子去世以后所追记，或者两种可能都有，但是这个材料是非常可靠的。因为这一篇里边的一些生活的细节，不是记录孔子某一次的情况，而是在总体上来说明孔子的言行特点。
这一篇从体例上来说，和其它章节是完全不一样的。其它篇章大多以纪言为主，而这一篇没有对话，完全都是叙述，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纪行。
有些人在解读《论语》的时候，就很容易把《乡党》这一篇忽略过去，或者只是简单的翻译一下，大概是认为这只是孔子的日常起居。孔子怎么说话，怎么走路，吃点啥，穿点啥，只是生活的细节，没必要多说。
但是我觉得《乡党》这一篇可能给我们解读的时候，提供了更准确的一些材料。虽然它没有阐发太多的道理，但是我们可以通过生活的细节来了解孔子，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就是孔子最真实的那种模样。同时呢，通过一些细节给我们展示究竟什么是仁，什么是礼。
事实上，我们通过本篇对于孔子生活的细节的描述，给我们留下一个谨遵礼制、谦谦君子的形象，并且终身致力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样的一种生活资料，所以从这一点来讲，本片还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弥足珍贵的。
我们来看本篇的篇名《乡党》。在今天的陕西方言中，依然把同乡叫做乡党。在古代它的社会结构是这样的，就是“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一党就是500个家庭，那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村子了。再往上“五党为州，五州为乡”。这就是“乡”和“党”它的来源。
接下来讲《乡党篇》的第一章。这一章就讲了孔子两种说话的非常态状况。第一种，在家乡说话比较木讷；第二种，在庙堂上说话就比较谨慎。当然这种木讷和谨慎，是相对于孔子周游列国、游说诸侯、教导弟子的时候那种常态，是相对来说的。
我们知道孔子一生都反对“巧言令色”，但是在春秋时代，那你要想当官，必须游说诸侯，如果太木讷，那些公卿大夫也不了解你，就很难去做官。这一点，孔子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应该也很难例外。至于你当别人的老师教导弟子，要做到诲人不倦，也不可能太木讷。所以，正是孔子这两种情况的非常态引起了随伺弟子的注意，才对本章的内容做了记录。
我们回到文本上来看，“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就是说孔子在自己的乡里乡亲之间，这个态度是“恂恂”然，也就是恭顺谦虚，好像不太会说话的样子。
“恂”理解为“逊”，谦逊、顺服的意思，两个词叠加，那就加深了这种程度。“如”就是什么样的样子。“恂恂如也”就是谦虚恭顺的样子。
“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在宗庙即祭祀的时候，在朝廷也就是议政的时候。
这“于乡党”前后两种状况，这个孔子说话的方式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前面是“恂恂如也”，好像不会说话一样；而在宗庙朝堂，则“便便言”。“便”，有人认为是个通假字，就是辩论的“辩”，就是能言善辩，讲话清晰明白，毫不含糊。但是呢，又很谨慎，“唯谨尔”。
孔子为什么在乡党面前说话就比较木讷呢？那是因为他觉得都是父老乡亲的，你不要总是显得比别人厉害，所以礼恭词简就好。而到了宗庙朝廷呢，那是说正事儿，那是讲工作，所以该说的时候一定要说，该讲明白的一定要讲清晰流畅。既要坚持原则，又要讲话到位。只是要谨慎，不放肆，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就闭嘴。
“唯谨尔”，意思就是说话谨慎，注意分寸，不乱讲。因为在朝堂之上，开口的时候一定要思考清楚，想明白了再说。这既是工作的需要，也是一个人表达自己立场的需要。
李零讲解
这是讲说话。
说话，不同场合，跟不同身份的人说话，很有讲究。场合分两种，一种是“乡党”，一种是“宗庙朝廷”。前者是和父老乡亲、街坊邻居谈。后者是和上朝的大臣或国君谈。大臣分下大夫和上大夫。见不同的人，表情、语气不一样。如果国君在场，更要十分恭敬，十分小心。
“乡党”，“党”字的古文有两种，一种从邑从尚（《古文四声韵》卷三：24页背引《籀韵》、《玉篇》引《古文尚书》），一种从人从昜（《汗简》42页正引《林罕集缀》、《古文四声韵》卷三：24页背引《王庶子碑》）。前一种写法见于天星观楚简和包山楚简，但实际用法不同。古代居民组织有国、野之分，国又有乡、遂之分。《周礼·地官·大司徒》讲“乡”，是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乡党”是这类居民组织的统称。
“恂恂”，同悛悛，音xún xún，是不善言辞的样子。《史记·李将军列传》说，“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意思是，李广这个人，老实巴交，像个乡巴佬，笨嘴拙舌，连话都说不清楚。《汉书·李广传》有同样的描述，“悛悛”正作“恂恂”。孔子在父老乡亲、街坊邻居面前讲话，是这副模样。这是说“乡党”。
“便便”，同辩辩，这里读biàn biàn，不读pián pián，和上“恂恂”相反，是能言善辩的意思，《史记·孔子世家》引此，正作“辩辩”。孔子在“宗庙朝廷”，和在“乡党”面前不一样，这是祭祀祖宗和国君听治的地方，不会说话怎么行？到了这种场合，孔子就能说会道了。只不过，他讲话比较谨慎，非常注意分寸。
“朝”，指上朝，上朝是见国君和其他官员。
钱穆解译
〔篇评〕
本篇记孔子居乡党日常容色言动，以见道之无不在，而圣人之盛德，亦宛然在目矣。旧不分章，今依朱子分十七节。
〔译〕
孔子在乡里间，其貌温恭谦逊，好像不能说话的一般。他在宗庙朝廷时，说话极明白，不含糊，只是极谨饬。
华杉讲解
为什么在乡里木讷呢？那是不以贤智压人，显得你比别人厉害。都是父老乡亲，礼恭而辞简就好。而到了宗庙朝廷，那是要说工作，讲正事，必须言所必言，辩求明白，坚持原则，只是谨慎不放肆罢了。
我们有的人就相反了，在乡里乡亲中间，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别人都不如他，所以眉飞色舞，口若悬河。等到了庙堂之上，他又自卑了，战战兢兢，舌头打转，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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