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是爱情故事的结局篇。
可对于婚姻来说,这只是序幕而已。
郑恺和李冉,众人眼里的金童玉女,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婚后一年很快有了孩子。在郑恺的强烈要求下,李冉辞职回家当起了全职妈妈。
从此,李冉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吃饭看电影看话剧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她从此被淹没在尿片奶瓶脏衣服和油盐酱醋瓶子的世界里。照顾女儿、收拾屋子、洗衣服、买菜、做饭……堆积成山的家务活让她累得喘不气来。
但无论怎样,郑恺回家时,家里都是窗明几净、井井有条、音乐流淌、饭菜飘香的。李冉觉得他工作挺辛苦的,一个人赚钱养家,回来什么也不舍得让他做。
郑恺于是也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
没有家庭负累的郑恺很争气,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副总的位置。家里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买了车,换了大房子。
02
逐渐地,两人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郑恺愈加飞扬跋扈、趾高气扬起来,而李冉则愈加低眉顺眼、敛声息气下去。曾经比翼齐飞的两只鸟儿,现在一只成了翱翔高空俾倪众生的雄鹰,一只则沦为囚在笼里仰人鼻息的家雀了。
一天,两人为孩子是否上早教班的问题争执起来。
李冉正想说明自己的理由,被郑恺粗暴地打断,“行了行了。听我的就对了。听你的?想让孩子变得跟你一样,窝在家里没出息吗?”
李冉惊愕地望着郑恺。窝在家里?没出息?这就是她在他眼里的形象?
她没再说话,默默转身进了厨房。她开始洗碗,眼泪不争气地掉进了水池里。窗外,霓虹闪烁,更远处的写字楼里灯还未全灭。她低头看看自己留着奶渍的旧棉布衣服,心头一酸。她离那衣着光鲜、开会谈判的Office lady的生活已经很遥远了。
离开职场,变身家庭主妇,她活得比以前累一万倍。可乖巧懂事的女儿、一尘不染的房间,洗净熨齐的衣服、花样翻新的饭菜,这些在他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李冉叹了口气,她觉得有一层阴郁的雾气开始笼罩在这曾经明朗的家里,越来越浓,障住了人的耳目。
03
郑恺升职后总是出差,不出差的日子也晚归,在家的时候总是各种挑刺发火。李冉一再地隐忍。为了这个家,她已经决定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感受来委曲求全。
这天,郑恺出差一周回来,李冉清理他的行李箱时发现箱底赫然躺着一盒杰士邦。塑封纸已经撕开,显然是打开过的。李冉打开看看,十只装的盒子里只剩两只。李冉咬住嘴唇,快咬出血来。思忖半晌,她将小盒子端端正正放在为郑恺叠好的衣服上。突然,茶几上郑恺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她欠身过去一看,“亲爱的,到家了吗?刚分开,就好想你。”
浴室里水在哗啦哗啦响,郑恺一边冲澡一边哼着歌,无比恣意无比欢畅。望着玻璃门上印出来的隐隐绰绰的身影,那曾经那么熟悉那么依恋的身体,李冉一阵恶心袭上来,她跑到厨房的水槽去干呕起来。
郑恺洗完澡出来,看到摆在衣服上的小盒子一时愣住了。但转瞬他的尴尬就化为恼羞成怒。“你乱翻我的东西干嘛?”说着他涨红着脸,愤愤地将那小盒子一把攥起,扔到了垃圾桶里。
李冉只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进卧室拿了一套被子枕头到女儿房间,把门锁上了。
女儿已经熟睡。月光洒进来,照到她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恬静。就在这朦胧的月光里,她低头看着肥大棉T包裹下的臃肿走形的身材,抚摸着自己因为长期做家务变得粗糙的手,她的心一阵一阵抽痛。
一夜无眠。夜很静,月光如水。隔壁房间传来郑恺震耳欲聋的鼾声。
第二天,李冉平静地跟郑恺提出了离婚。郑恺一脸错愕,惊得说不出话来。但只是一瞬间,李冉就敏锐地在他眼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那一丝一闪而过的亮光,像尖刀一样划破了她的心。她仿佛听到血一滴滴淌下来的滴答声。那血,浸湿了曾经美好生活的记忆,将它染成不堪的一块抹布。
郑恺继而摆出施舍者的大方姿态,一幅嗟来食的势头,说要将房子和一半存款留给李冉。让他吃惊的是,李冉什么都不要。她不要房子。那一半存款她让他设成女儿的教育基金,她也一分都不要。她就那样云淡风轻地,收拾好了自己和孩子的东西,叫了一辆车,把那一点东西运走了。
郑恺怔怔地站在不再整洁明亮不再饭菜飘香的房子里,有些怅然若失。
04
李冉带着孩子在一个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子住。家徒四壁,孩子不断地嚷嚷这里不好要回家,李冉抱着孩子,紧紧咬住嘴唇,没哭。她的眼里闪着坚毅的光芒。
李冉把头发剪短,开始运动健身,每天挥汗如雨,一个月就减了十斤。她开始恢复成孕前的苗条身段。她又去商场购置了几套正装,添置了化妆品。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李冉欣慰地笑了。
把母亲接来帮忙照顾女儿,她开始投简历求职。并不顺利。她年纪偏大,工作经验又少,只能跟一些青翠欲滴、朝气蓬勃的大学毕业生拼抢低级职位。几番沉浮,她终于在一家公司找到了一份行政的工作。
她放低心态,比任何人都谦虚好学,比任何人都吃苦耐劳。再加上她温柔善良,勤快热心,人缘颇好,很快,她就在那一群职场新人里脱颖而出,开始独立负责一些项目。一年后,部门经理升迁,她很自然地成了新的经理。由于深得她的顶头上司的赏识,不久后,总监在跳槽时将她带了过去。就这样,她成功地跻身于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她依然一步一个脚印地努力工作,终于在三年后做到了这家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
05
又是一年春天。春季招聘开始了。这天李冉去茶水间冲咖啡,路过下属陈亚的桌子时,看到有一张简历掉在地上。她顺手捡起来,瞥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再看一眼,照片,名字,毕业院校,工作经历,都没错的——是郑恺。
她不动声色地将简历递给陈亚,问道,“这是明天要参加面试的人选吗?”
“哦,李总,那是已经在第一轮中淘汰的。”
“这个人怎么没通过呢?”
陈亚接过简历迅速看了一眼,说,“哦,他呀!您看简历下面标注了,几年换了好几家公司,而且眼高手低,好高骛远。他的才华撑不起他的要价。”
李冉心里一时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她略一思忖,对陈亚说,“让他参加第二轮面试,我亲自跟他谈谈。”
第二天,上午的最后一个面试者了。叫毕名字,一个身影兴奋地应答,一身簇新的西装,顶着一头吹得高耸的头发,毕恭毕敬地进来了。他还来不及坐下,看到了坐在对面一身正装,精致妆容的李冉,仿佛见到了鬼,脸上现出惊惶的神色,连连倒退了两步。
李冉平息了一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这家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我叫李冉。”
郑恺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拿着简历的手开始颤抖,继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扑向门口,夺门而逃。
李冉跟着他出去,在走廊里叫住了他。郑恺停下来,尴尬地转身,“几年没见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我也没想到。”李冉说,“我这几年,流了很多泪,吃了很多苦。今天你才能在这儿见到我。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所以,谢谢你,郑恺。是你给我了我改变的机会。”李冉真诚地望着郑恺说。她的眼神纯净清澈,看不出任何嘲弄和揶揄的意思。
郑恺嗫嚅道,“李冉,过去是我错了。我祝你以后过得更好。”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
李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以前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她的眼眶湿了。春天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将她涂成金色。她看着玻璃里自己英姿勃发的身影,再看看那个仓皇逃走的背影,她笑了。甩甩头,她转身大步地走向她的办公室。
那里,有她重新定义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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