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低垂了下来,只是星星还没有出来,许是因为前两天下雨的缘故,云层太厚,星光撒不下来。
不过在街道两边的高楼里,会星星点点地亮着灯光,黄色的,红色的,以及最常见的白色,这些光比起星光又多了一份人情味,似乎让看的人感觉更加温暖了。
我和他端坐在街角的火锅店里,一会转头看看窗外的街道,一会又看看彼此的脸,相视一笑。
这是我第一次来重庆,第一次吃正宗的重庆火锅,看着热气腾腾的,不断咕咚咕咚响地汤锅,仿佛一个迫不及待想要被人拥抱的孩子,如果不把它拥入在怀,就感觉自己犯了多大罪过似的。
“你不要老是吃火锅嘛,陪我喝一口啤酒好不好?”他把我的杯子拿过去,倒掉了里面早已冷却的白开水,并往里面倒入了一点点啤酒。他说让我陪他喝一口,就果然只倒了一口的量,勉强能够覆着杯底。
倒完他将杯子轻轻推到我面前,并将手收了回去。
他端起酒杯自顾引着,“你如果不喝也是可以的,我只当你喝了就是。”于是一仰头咕咚咕咚将一杯啤酒饮完。
我望了望他,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于是只得装出一副痛心疾首却又不忍拒绝的痛苦样子,喝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来?”这是他问我的第一句话。
“其实你不必来!”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你什么时候来?”这是他的第三句话。
当初决定去重庆,其实只是一时兴起,或许我真的只是想去尝尝那里正宗的火锅而已。这是他知道这个消息后的三个反应,如同经历过三种不同的人生阶段,我能看的出来他无意识间释放出来的焦躁与不安。只是我一声也没吭。
他即使是不高兴,那么我还是要来的。因为和往常一样,我总是先他一步可以看清他的内心,可以预见整件事情的走势与结果。问了又怎样呢?该来的人总会来的。如果一个人要来,那么就让他来好了。
早上八点给他说了这个消息,晚上八点我决定好了行程。我想到他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给领导请假,我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音来。虐他一直是我乐此不疲做的事情,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我向来是信息满满,从未败下阵来。
“我已经请好假了,你什么时候到,我可以去接你。你是做的火车还是飞机?如果是飞机我应该需要再提前一个小时出发。”
“你来了,可是我的屋子也太乱了,我得好好收拾一下。”
“还是不收拾了,太乱了,你来了我请你吃火锅吧!”
第二天,我到了重庆江北国际机场,下了飞机,我问他:“你在哪呢?”
“昨晚喝了点酒,竟然忘记你要来了。”
“。。。。。。”如果这时你路过我身边,一定能看过一万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从我脸上飞过。
七荤八素,七拐八拐总算是碰了头。他二话不说,领我进了此时正坐在这里的火锅店。店不大,但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重庆的火锅店果然生意都不错。
一开始他总是丢菜,捞菜,然而菜都捞到了我的碗里。他仿佛对火锅没有什么兴趣,什么都不吃,只是一个劲的喝酒。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机智地打断:人活着开心就好,长不长生又如何呢?对了,这还是一个我学医的哥们告诉我的。
好吧,我信了你的邪!
桌子正上方有一盏发着黄光的灯,被好看的灯罩笼盖着,有柔柔的光打到他的侧面上。一面隐藏在黑暗里,一面暴露在灯光下。
这个侧面我见过很多次,从小时候到现在。他开心的表情,愤怒的表情,难过的表情,都能从侧面看得出来。我这个人看不了复杂的东西,唯独他脸上的表情我还能认得出来。
我本身是很讨厌酒味的,尤其是喝过酒的人被时间酝酿了一段时间之后,那种味道总能让人记忆犹新,不想再去经历。我们曾经有过约定,只要喝酒就要离我至少一米远,只是这次不知怎么被打破了。
时间淅沥淅沥过去了,一顿饭的时光仿佛被扩大了很久。他说到他的小时候,说他第一次偷喝酒时的兴奋,说他光着脚丫去抓螃蟹时的勇敢。这个人许是有些醉了,这些故事我又何止听了一千八百次?
为了迎接我而特意打扫的屋子,我终究还是没去成。没有女主人的屋子,我不敢承受这么大的热情。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以为只是错过了一小段时光,然而这段时光里却隔着世上最高的山与最深的海,我们凡人都跨不过去。
我们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羞涩的、红脸的少年少女了。手指放进嘴里却再也吹不出当年清脆的口哨了。我们的灵魂都被现实驱赶地越来越小,却仍然觉得无处可藏。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坐在灰尘铸就的凳子里,慢慢老去。
一天的时间如同覆在身上的轻纱,没有丝毫重量,却又不可或缺,只是这一天我们之间分明没有发生任何事。
我该启程了。我从哪里来,还是要回到那里去的。
他来送我,一直到要过安检了我都没有回头看他。透过安检的窗口,我看到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左手里还拿着想要递给我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递给我的饮料。他挥了挥右手,正式给我告别。
那一刻,明明车站里人潮涌动,我却看到了他冷到发抖的孤独。
他向我说:祝你旅途愉快!
我动了动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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