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要度过好几十个年头,在一般情况下,这几十个年头,大多是很平淡而没什么嚼头的,但是,即使是再平凡的人,也总有那么几个年头可以说是终生难忘,比如我,比如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八年,就是这样。
在我们共和国的历史上,一九七八年绝对是值得重重书写的一个年头。这一年,开展了真理标准的大讨论,思想理论上真正开始拨乱反正;这一年,我们党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确定了把经济建设作为工作重点的方针;这一年,中断了十多年之久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第二届大学生即七七、七八级相继入学……
而我,茫茫宇宙中一粒小小的“尘埃”,这一年,也是我人生的一个“节点”或者说是“拐点”的。
首先,从小爱好读书与写作但可以说基本上是“一事无成”的我,在这一年里,终于在一份当时发行量比较大的小刊物上发表了一篇小小的文章,俗称“豆腐块”的那种,其实说豆腐块都嫌大了,只能算作“香干”,但这是我第一次将自己写的东东在正规的刊物上登载了出来,亦即人们常说的“变成了铅字”。写这个东东还有个故事:那时候。人们可读的报纸刊物不多,除了“两报一刊”和省报,就没有什么了。有一次,在那份小刊物上读到几篇小文章,我就说,这样的文章我也写得出来,于是,听到我说这话的一位小领导就说,“那你写呀!”言下之意可想而知,于是,我便真的写了起来,于是,也就真的写了出来,于是,也就真的投向了那家刊物,于是,那份刊物也就真的给刊登了出来,于是,更加坚定了我在那样的环境里还一直坚持学习的信心。
其次, 赶上了末班车——参加刚刚恢复不久的高考,而且是考上了本科院校,终于圆了我十多年的“大学梦”。说起来也是一种“运气”,高考是一九七七年恢复的,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在一个公社的院子里,那一年,我被抽调到农村搞当时所谓的“三分之一”工作队,那天正在公社参加学习,晚饭后休息时间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忽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忽然就心头一震——终于有机会了,十多年了啊!但是,又是但是,当我回到县城去报名时,却碰到了问题——象我这样的大龄考生要求有什么“成果”,什么成果?十多年了,一会儿响应号召上山下乡,一呆就是四年多,参加工作后基本上每年都抽调搞什么“中心工作”,哪有什么“成果”?于是,一瓢冷水浇来,而有的地方却不是这样,而且我昔日的同学也有的报上了名……不过,正所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第二年,也就是一九七八年,政策变了,对我们这些“老学生”,不再有那种限制,都可以参加考试,于是,已到“而立”之年的我,同那些十几岁的小娃娃们坐在同一个考场里接受检验,终于以高出重点分数线好几十分的成绩被大学录取。写到这里,我还应该感谢一位领导——当时,我正在所在县的氮肥厂扩建工地搞办公室工作,担任工地指挥的领导是一位县“革委会”副主任,当我向他请假复习的时候,他听说我想考大学,二话没说就准了假。这位领导如今已不在人世,愿他在天堂安息!
而今,四十多年过去,我们国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也早已退休,进入安享天年的行列。但是,每当回想起这些,就会感慨不止。记得当年决定复习迎考的时候,有人很不解,说“你在机关里工作还不好么?莫非读了书当老师还好些?”这是我所在机关管辖下工厂里的一位工人说的。我那老岳母也不解,对我老婆说:“啊!他奔前途去了……”
的确,我当时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也结婚成了家,不少人像我这种情况就不会去“奔”了,不像后来与我同学的一些出身农村的人,他们要跳出“农门”弄个“铁饭碗”。而且在机关,不像工厂,我住着单人宿舍,工作相对来说也比较轻松与自由,没有很多的纪律约束,只要按时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就行。而如果一旦考上去读书,肯定要住集体宿舍,睡上下铺,吃集体伙食等等,条件要差多了。
但我毅然决然地考了,被录取了,背着行李上学了,睡上高低铺了,吃着大食堂了,与我同龄的以及小上好几岁乃至十多岁的小青年们一道出早操,上大课,搞劳动了。“为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学习”是我们那时候的响亮口号,当然更是我们的实际行动。年龄大了,记忆力衰退,怎么办?笨鸟先飞!四年的学习生活顺利结束,我“半路出家”当上了“孩子王”,直至退休。
回首往事,我以为,一九七八年的确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拐点”。设若不是那样,我或者就在那个小机关或其他什么机关呆上大半辈子,也许有人会说,我们不都是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么?当然,这也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干点实际的工作更加适合我,比如教书什么的,对于这个拐点,我一直以为是我人生的重要之处。所以,我人生中最难忘的就是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八年。
难忘一九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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