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个子不高,体型微胖。
她那个年龄上得起学的人很少,高小毕业,在农村文化程度已经不算低。识得文断得字,用她的话说,是个“知识分子”。
我的老家距离岳母的家只有十公里,但是在一个过去交通不发达的农村,还是比较远的,走动一趟得半个上午。
有一年,记得正是夏季,雨下个不停,农村道路泥泞难行,几十天都无法行车。正巧我母亲生病做了手术,我回老家侍候母亲住院治病,来去匆匆。母亲出院回家,我回来上班。岳母知道我母亲的情况后,无论如何放心不下,买了许多鸡蛋去看母亲。我不知道那样的道路,她是如何拖着胖胖的身躯带着那么多鸡蛋去的,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她。
老家的农村不发达,换句话说比较穷。穷人的宗教信仰最真挚朴实,执迷不悟。那里两大教派长期对立,耶稣的基督教与烧香的佛教水火不相容。信奉两教的人们互不服气,各执己见。如果邻里不和,八成信的教也不同。
信基督教的人每天要做礼拜。岳母是虔诚的基督派,每晚都要去邻村聚会。不管刮风下雨,寒来暑往,从不间断。
有一年冬季,农村盗贼猖獗,尤其专偷黄牛。岳母照例每晚去邻村礼拜,家里人提醒她别去了,在家一样礼拜。她笑着说,有主护佑着呢,主叫人做好事不做恶,怕啥?结果那晚大黄牛被盗,价值四千多块钱。
她伤心地哭了,但仍然认为是自己修行不够,有罪过使然。妻怕她伤心,寄一千块钱回去,聊做再买黄牛的填补。事情已过,依然故我在,我行我素执迷不悟。
岳母自信今天的一切幸福生活都是耶稣所赐,并不遗余力地发展身边的人加入她的队伍。岳母生五个孩子,三十多岁上得了儿子,据说得了儿子后家业兴旺,家境好转并渐渐富裕全是耶稣之功。
我算了一下,所谓的家境好转,大约是改革开放如火如荼的1986年前后,农村刚刚翻过身来,是“改革春风吹满地”的时候。
岳父自小研习祖国医学,多次去县城卫校进修学习,高小文化的基础上,成了村里村外小有名气的赤脚医生,也是周边村镇为数不多身怀绝技并能用中西医结合治病的大夫。他把一下孕妇的脉搏就能知道生男还是生女,绝无差错。身兼有名无实的村卫生所所长,一间房子门口赫然挂着村卫生所招牌。治病救人的本事倒是真的,可惜几个孩子竟然都未继承衣钵成为大夫。
岳父起初不信她的基督教,因为岳父的父亲是虔诚的佛教徒,每年都千里遥远地上山拜佛。岳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保持中立,后来终于拗不过,也“妇唱夫随”了。
岳母善于学习。他最常阅读的书籍是《圣经》,最主要的工具书是《新华字典》。因为对基督教耶和华的无比热爱,必须研读《圣经》。他对《圣经》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家务和农活儿,对《圣经》里的故事能一口气讲若干个,对赞美主的话能出口成章不喘大气。
每当遇到困难或是有所希翼时,岳母总会一口气不许你插言地讲出一连串要相信主的一大篇话来。这时妻总是在一边默默的笑,既不插话也不辩解,母女默契。
曾经有一段时间,西医诊断我的小腿腿疼是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压迫坐骨神经所致,岳母极其关注,不管长途电话费多么的昂贵,手机听筒里总几次三番地要求要相信主赞美主依靠主,并声色俱厉地说:“我要亲耳听你说主好,你说你说。”
我说,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吧,我是党员,从小受党的正规教育,从未信过别的教。她说,你就是主的小婴儿,永远是。不容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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