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欢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躺在一片荒草地上，耳边几根枯草时不时挠着她，她想伸手拂开，却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莎莎，莎莎”有泥土被挖出，又滑落，翻出，又滑落的声音，反反复复。身体腾空而起，有个人抱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继而又将她放下。 太窄了。 脸上，身上，不停的有泥土覆在李清欢的躯体上。她想叫，想离开这儿，想起身翻出这有些高的泥坑，不，不是泥坑，准确来说是坟墓，她想离开，离开这儿。 “啊！”一股窒息感从心口传来，李清欢猛地惊醒，浑身冷汗，大口喘着气。缓了片刻，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门外李卫国扯着嗓子喊道:“小欢，小欢，你怎么啦，是不是，是不是……” 声音越来越小，像泄了气的气球，渐渐地没了声儿。 李清欢楞了片刻，眼泪刷地落下，铺了满面，她缓缓地说:“没有，我没有怎么样……”
她抬手擦掉眼泪，转过头望着门，她仿佛看到了门外李卫国慌乱的眼神，还有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说:“你，你快回去睡吧，我明天还要起早。”李卫国听了，赶忙应了声“好”。 教室里，徐有味和唐一正在掐架，原因只是因为班长随口说了句唐一腿真长，总是能一脚把他旁边的垃圾桶蹬到角落里，当然，班长的这句话，是在亲眼看着垃圾桶惨遭唐一毒手，一脚被瞪翻在地的前提下开口的。 本是只想让唐一赶紧把垃圾桶给她扶起来，别整天破坏班级容貌，却不想，这话听到徐有味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徐有味一脸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他放下手中的笔，掏了掏耳朵，假装没听清，问道:“班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唐一腿长？”他看了一眼唐一的腿，又看了眼自己的，抬头望着班长，眼神示意她再说一遍，分明是他的腿更长。 班长深呼吸一口气，又再深呼吸，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一秒也不想在这多待，揉着太阳穴走回了她的座位。徐有味不甘心，伸手拍了拍陈冉的肩膀，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接着又是眼神示意，陈冉白了他一眼，摆明了不想搭理他。身旁的唐一整理好可怜的垃圾桶，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就认了吧！我腿确实比你长啊！”“我认个屁，爷爷我的本来就比你长。”徐有味说着，就冲唐一掐过去，唐一骂了句“我操”，直接跟他打起来。 李清欢来到座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个男生手脚并用的掐在一起，桌子差点都给掀翻了。陈冉见李清欢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虽然她之前也是这样，但今天却带着几分憔悴。 “清欢你怎么了？怎么来得这么晚，课都上了两节了。”不等李清欢回答，陈冉又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赶忙把抽屉里的数学笔记递给她，说道:“这是今天上的两节课的笔记，你补一下。”李清欢接过来，说道:“谢谢，昨晚着了凉，感冒了，今天去挂了点滴，不过现在好多了。” “李清欢，你说，我，我和唐一的腿谁更长，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身后徐有味正气喘吁吁地揉胳膊，眼睛看着李清欢，说道，“你说实话，唐一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闻言，李清欢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徐有味，又看了眼唐一，片刻，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淡淡地道:“你的。” 唐一听了，有些不满，嘟哝道:“你们一伙儿的吧！”徐有味却哈哈笑起来，一把箍紧唐一的头，得意地说道:“听到没有，爷爷我的腿更长，哈哈……”唐一蹬了他一脚，骂了句“我操！”陈冉一脸无语，侧过脸对李清欢说道:“不用理那俩傻子，他们一直这样，尤其那徐有味，长得虽是个小白脸，说起话来就跟脑子进水了似的。” 李清欢听她这么说，原本微闷的胸口也有些放松了，她想，这三个人好像总是那么轻松自在，嬉笑打闹的，就像她以前一样。李清欢这才想起来，她跟以前相比，可是变得太多了。
窗外的阳光洒在树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秋天的景象不如夏天的炫丽，张扬，它总是能给人别一般的韵味。苍白的天空，一望无际，白云浮在上空，却显得沉甸甸的，让望向它的人像是进入了一团迷雾，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这就是独属于秋的悲凉韵味。
徐有味去了趟小卖部，回来时手里握着两根棒棒糖，一颗给了陈冉，一颗给了李清欢，唐一没份儿。 “诶？我说，你什么情况，重色轻友啊，就独独没想起你兄弟我的份儿啊？”唐一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徐有味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女的啊？你一男的吃什么糖，去去，那小卖部找不起零的，让拿两颗糖，你有意见找她提去。” 陈冉捏着糖，鄙视的看着他俩，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俩能不这么磨磨唧唧的吗，成天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扯什么犊子呢？” 唐一忙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叫增加生活情趣，要天天闷头学习，这不得给闷死啊？” 徐有味听了，觉得有理，附和道:“对对对，这话我爱听，我可不想死那么早。”说完，他拿笔戳了下李清欢，继续道:“李清欢，我发现你这不是一般的不爱说话啊，你这可是八班啊！你这样可不行啊，我要是你，我肯定受不了！” 李清欢楞了楞，转过身冲他笑了笑，说道:“我话很多的。” 一语落地，不只是徐有味睁大眼睛，唐一，陈冉也不约而同惊讶地看着她。徐有味噗嗤一声笑起来，他眨了眨眼睛，慵懒的眼神扫在她身上，语气却是有些认真的问:“真的吗？” 不同于以往的语气，不同于之前的那些玩笑话，更多的是认真的询问，真的吗？你话很多吗？那为什么现在不爱说话了？ 李清欢顿了片刻，突然手撑着脸笑了笑，她说:“假的。” 如果你以前也是一个快乐的，天真的人，那你可能会滔滔不绝地跟身边的人讲着笑话，可能会一有点小事情就跟她们分享，你有很多朋友，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可能不会这么努力的学习。因为你才十七八岁呢，还这么年轻着呢，哪有那么多烦恼，揪心的事情，哪会那么敏感，别人嘲笑你一下，同情你一下，你就难受得要命。 可是李清欢就有，自她转校来到这里她就知道，就算逃离了那个地方，就算周围都是陌生的新人，有些东西可能会跟着她一辈子，她逃不掉的。 徐有味听了似乎不以为然，他说:“我就知道，不过，”他扫了一眼其他两个人，接着说:“明天我生日，正好又是放假，我们四个去老家庄那边吧，去玩玩儿，怎么样？” 他这话题转得太快，那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心想这徐有味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陈冉第一个回过神，问他:“你找抽吧，你过个生日，去老家庄那儿干嘛，荒山野岭的。”唐一反应过来，一手拍在脑袋上，说道:“你不会是又想去拍什么朝阳晚霞的吧？” 徐有味摸摸唐一的脑袋，笑道:“你咋那么聪明呢，不愧是我的兄弟。” 陈冉和唐一叫苦连天，纷纷说道:“你是专挑生日这天来折磨我们吧？三年生日都是些鬼地方，拍东拍西，你这爱好还真是独特得很哪……” “你会去的吧？”徐有味凑过去看着李清欢，眼睛一眨不眨，黑黑的眼珠像颗纯净的琥珀。 李清欢楞了楞，她没想过有人会想起她，有人会跟她做朋友，她以为，她就快因为过去的那些事封闭自己了。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没认识她的人，交新朋友应该不会怎么样的，这可能就是个开始，意味着她是不是可以走出去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说道:“嗯，会去的。”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