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之上奈何桥,奈何桥上有孟婆。
何来无事一孤棹,千遍万遍不品汤。”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飘过,一个黑影撑着舟快速了飘了过去。
孟婆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以及百年来这不重复的打油诗,心里不仅咒骂,“这个死汉子。”
一个新鬼看着孟婆恶狠狠的眼光,吓得哆哆嗦嗦的。孟婆没由来感觉更气愤了,“哼,这个胆小鬼。”
随手舀了一碗已经坏掉的汤,没好气的递给了那个新鬼,新鬼吓得大气不敢出,仰脖就吞掉了汤汁 ,好像在吞穿肠毒药。从嘴边流出的汤汁,难看的划过脸没入了脖子。
孟婆也懒得再看他一眼,朱唇轻吐,“窝囊废。”牛头马面面无表情的拖着新鬼,如同拖着小鸡仔一样,进了阎王殿。
奈何桥上没有排队的新鬼了,孟婆低头注视着新染的指甲,思绪却回到了一百年钱,那个清澈不见波澜的眸子。
奈何桥上,孟婆瞥了他一眼,衣服整洁,身上没有一丝血迹。怎么看也不像犯了十宗罪的人。而且他跟别人不一样,他一眼也没有瞅孟婆。孟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无论善恶,多少都对地狱有着恐惧之情。
而这个人,只是平静,平静如水,让人一点也看不透。孟婆白皙的双手亲自递了一碗孟婆汤,一点一点看着他喝了下去,不留一滴。
然而他的眼睛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变得呆傻,或者茫然如孩童。孟婆心里一紧,想要把他抓住,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手里空空荡荡的,只能看着他被押走的背影。
后来,他被判决,没有下任何一层地狱,阎王只是命他在奈河上做个摆渡人。不知道为何,孟婆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竟有一丝欢喜。
她站在奈何边,注视着他。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看,摆渡人停下摆弄木桨的动作,淡淡的看着孟婆。
对,就是这种目光,这种没有忧伤的目光。孟婆心里跳跳的,觉得自己都要流泪了。
他勾唇一笑,“美女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孟婆呆住了,脸涨的通红,一时竟不知该骂些什么了。
摆渡人仰头哈哈大笑,撑着桨快速的划了出去。
“美女,嘿嘿,美女,你想什么呢?”
摆渡人弯着腰一张大脸瞅着坐着发呆的孟婆。
“啊!!”孟婆吓得大叫,“混蛋,你吓死我了。”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把掌,摆渡人疼的弓起了身子,一屁股挨紧了孟婆坐在她旁边,孟婆被他一挤,又要发作,肩上一沉,“哎呦,你打死我了。”
孟婆本来想要推开的手又收了回来,“你干嘛?孟婆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着一动不动。
“别说话。”
孟婆闭了嘴巴,全部的意识都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动一样。微风轻轻的抚过孟婆的面颊,有些痒痒的。两个人明明都没有说话,孟婆竟然觉得这样很好,就像喝了月老的酒,让人痴了。
时间过了很久,如血的花瓣堆了一地。孟婆站起身抖落一身的花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去看。那人如星星一般亮的眼睛就那样看着自己。
孟婆感到自己耳根子又红了,低着头,这下又要被嘲笑了吧,孟婆有些紧张的扯着衣角。
身边一阵淡淡的香气飘过,摆渡人站在孟婆的身侧,看着她低垂的头,皮肤底下淡淡的红晕。不由控制的想揉乱她的发顶,快要碰触了,又想要缩回,心底竟还有一些不忍。
“你想要干什么?”孟婆脸色有些发红。
被她发现了,摆渡人不着痕迹的把手缩回,伸了个懒腰。
“还有孟婆汤吗?我有些渴了。”摆渡人咋把下嘴,换了张玩世不恭的脸。
“孟婆汤只给新鬼喝,不跟死鬼喝。”孟婆没好气的嘟囔说,可还是很快的去给他盛了一碗。
“好了。”摆渡人一点也没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
孟婆手肘拄着桌子,看着他划船而过的背影,又一次的呆了。
摆渡人不费力的划着桨,每次过奈何桥。他都知道有一个着一身红衣的女子痴痴的看着他。他自认没有好看,可若他注视的不是他,他心里就酸涩不堪。在阳间,在阴间,只有她一人,让他如此这般。
就好像长在肉里的肋骨,动一下,就痛一下。可他本是一个罪恶的人,每天摆渡赎罪,又怎么能去想一些不该想的呢?
摆渡人紧紧是握住船桨,又一下截木头变成碎屑飘走,好像每次一想她的问题,就会这样啊……
“听说阎王要给孟婆找个伴啊?”牛头乐呵呵的对马面说。
马面还没接话。
“什么!”摆渡人愤怒的拽着牛头的衣领。
“你怎么可以欺负牛头。”马面脏兮兮的蹄子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的揍着摆渡人。
“哼。”摆渡人松了牛头的衣领,船棹被他一下子击碎,他心里莫名的烦躁。
“你干嘛惹他?”牛头拉直松开的衣领,“我又没有怎么样?”
“我怕你出事啊!”马面无辜的对着手指。
地狱不分日夜,天总是黑红色的,有时是黄色的,好像被沙尘席卷了一般。孟婆不喜欢,她最喜欢看着奈何桥。像母亲的脐带,连接着新生命。虽然新的鬼魂,最爱大喊大叫,而且最胆小。但孟婆喜欢这样,喜欢这样的热闹。
“天上有明月,地下有奈河。
明月锁娇娥,我渡黄泉人。 ”
摆渡人划过奈何桥,仙人说过情劫最难渡。我这一身残破之躯,又有什么劫呢?摆渡人的紧皱的眉头松开,大力的向前划去。
又是那个摆渡人,孟婆看着那个撑棹而过的身影,为什么总爱大喊大叫呢,而且喊的还不好听。孟婆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嘴角溜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比成群血色曼陀罗还要美。
牛头马面俩人咯咯的笑着,“跟诗人学那么久,这诗做的还是这么烂啊。”
孟婆眼神如刀子般飞的瞪向了牛头马面,牛头马面吓得直哆嗦。闭上了嘴巴,一副我一点也不闲的样子,溜走了。
回头再看的时候,再也捕捉不到摆渡人的身影了。孟婆瞪大了眼睛,使用了入微之术,略过河里要么碎了,要么龇牙咧嘴的小鬼,排查掉一个又一个……
“喂,孟婆你又干什么呢?”摆渡人没好气的说,自己在这站了那么久,竟然跟空气一般。
摆渡人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悄悄在衣襟上蹭了蹭,抹掉手心的汗。
“哎,你怎么又来了。”孟婆用了太久的入微,眼神有些迷离,脑袋也有些混乱。
没看到我,竟然还给我装无辜。
“给我碗孟婆汤。”
“孟婆汤卖完了。”
“那孟婆你是不是傻。”摆渡人禁不住大声的吼了下,心想要不要放弃了。
咦,孟婆反应了过来,“你才傻呢。你个混蛋。”孟婆咬牙切齿的说。
“我混蛋,我就是十恶不赦的人。”摆渡人转身就走。
“你别走啊!孟婆扯住他的袖子,“对不起。”孟婆嗫嚅着说,孟婆一跺脚,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转过身去。
摆渡人心里一震,大喇喇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呐,我写了一首诗给你。”耳根有些发红。
“什么诗啊?”孟婆伸出白皙的手,接过了诗,“牛头马面说你写的诗不好呢!”
“你给我仔细的看。孟婆听见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心系奈何桥,悦兮美人畔。
孟而侬不知,婆心亦我心。”
孟婆的心如有擂鼓一样,咚咚的敲着,透过缝隙,瞥了他一眼。两条好看的眉毛揪在一起,孟婆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也心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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