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即美丽（21）| 自食其果

朱颜在这张大床上睡着了......

她看到周沛林端着那盆萱草出去了，自己低着头笑出了声......

以后在家里经常能看到他，或者来送东西或者来拿东西，看到她也只是远远点下头，私下里她觉得还真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考上大学了，节假日几乎从不回家，一直打工挣钱，还要拼命学习挣学分，拿到奖学金，同学们都觉得她很辛苦，家境肯定不好，女同学们有的还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

周沛林一个月一次总要在学校门口等着她，说吴青柏让他来看望她，她对他的态度是冷漠的，每次都说不要来了。

但是到时间他还会在学校门口等着，也不说话，就是带她到饭店点了饭菜看着她吃......

她习惯了，他来她就跟着去，有时候还恶作剧地专拣小摊吃，看他西装笔挺站在那儿被一众女生倾慕，自己低头也不觉好笑......

有一次是她的生日，他拎着蛋糕在北门等着，她说一起吃吧，打开来竟然是芒果的，她还是硬着头皮吃了，晚上回去寝室起了一身的疹子，要命的是，自己当时对芒果的恐惧而狼吞虎咽的形象估计误导了他，导致每年生日都成了她的噩梦，后来她在这天会提前吃两颗枸地氯雷他定片......

她毕了业上了班，一天爸爸把她叫到书房，说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吧，她那时就有种预感，新郎会是他，所以在爸爸说出他的名字后，她很平静地答应了。

他说：我要照顾父母和弟妹，没有时间和你花前月下。

她说：随便，我是父命难违。

他们就这样结婚了，真的没有什么花前月下，每天就是单位、家两点一线，周而复始，她却很知足，知道他爱喝荷叶粥以后，每天晚上煲了粥等着他，远远的看着他不紧不慢一勺一勺喝着粥…...

他远远的看不清面目，声音却异常清晰：你不是朱颜......

清晨醒来时，枕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了。

几天后朱颜接到张警官的电话，来到警局，张警官推过来一张照片：“认识吗？”照片上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完全一副瘾君子的神态。

“他就是撞你后逃逸的司机。”

“他在哪？”

“现在戒毒所，毒瘾、酒瘾导致他神志不清，要想绳之以法，还得给他先戒了毒瘾。”

朱颜在一个星期后终于获准见到了周维平。

周维平比照片上更瘦，眼窝、两腮深陷，但是，朱颜还是从他微翘的下巴找到了周沛林的影子。面对这个人，朱颜内心是矛盾的。

周维平在盯着朱颜看了半天后也发现了，低声说：“你就是我要撞死的那个女人？”朱颜没想到他的声音这么沙哑，“我也没有颜面说对不起，就是为了拿到钱去让自己过瘾……”

“你二十年前也开车撞死了人，那时也是为了钱吗？”朱颜努力让自己平静，可声音依然颤抖着，“在你眼里。钱是什么？为了钱可以随意支配别人的命运？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人性？”周维平的声音陡然提高，“看你衣着光鲜，一定是好人家的女儿吧？今天趁着我有精神，让我告诉你什么是人性。”

周维平亢奋的神情带着一丝癫狂，浑浊的双眼瞪出了红血丝：“我们从小没有父母，所以很抱歉没人给良好的教育。我和大哥就是在众人的嫌弃唾骂声中长大的，周围的人视我们为瘟疫，都躲着。我们没有时间去考虑人性这么高尚的问题，只有争分夺秒填饱肚子活下去。人性是什么东西，饥饿时别人的白眼？还是生病时众人的嫌恶？我们没有受过人性的恩赐，也只有拿命去交换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二十年前正是沛林面临失学的时候，你不知道那是个多体面的孩子，聪明、漂亮，举止彬彬有礼，他是我们周家唯一的希望，可我们拼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辍学回家，他在学校一直是第一名，老师和同学都以他为骄傲，我愚笨的大哥和放荡的大嫂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这个孩子，那时正好王莹找来，她肯出大价钱，让我帮她解决一个人，我贱命一条有什么关系？！”

朱颜内心翻江倒海，只得拼命攥了拳头听他说下去，“可是沛林不知怎么还是发觉了，他冲着我吼了一通，坚持不去上学，我找了一伙人把他原本就破烂不堪的家砸了个稀烂，告诉他没本事的男人就是这样连自己的家也守护不了。他终于肯上学了，可是再不和我说一句话，沛林生在这样腐烂的家偏偏把情义看得太重。说了你也不明白，偏偏只有我能理解他，我知道这种感觉，渴望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拥有怜悯、慈悲的感情，可笑吧！他从小没有受过父母疼爱，在冷漠、恶劣的环境中长大，没有正常的情感养成，只会一意孤行按着自己的方式去对待别人。他从来没有被爱过，自然也不会表达爱意。他后来娶了那家姑娘，我曾经找过他，可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不要我靠近，只是每个月按时把钱打给我们。他不知道，那个王莹有多阴险，早就不是胡同里那个只会傻乐的大姐儿了，她诱使我吸毒，为了那一口，我只能听命于她，给她找毒药帮她开车撞人……”

“够了！”朱颜终于喝住了他，她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就像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人世间还有一种敬畏。

“清水湖别墅的火是不是你放的？”朱颜稳住自己才缓缓问道。

“清水湖？”周维平努力想着，“前些日子王莹是打电话让我给她准备一些麻醉剂，我送过去就走了……”

朱颜站起来，厌恶地看着这一张麻木肮脏的脸，轻声说：“王莹就是拿着你送去的麻醉剂，让周沛林死在那把火里，你这下可以好好审视一下人性有多宝贵，以后的每天都会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为你的恶行悔恨不已，有什么惩罚比这个更适合你呢？”

身后野兽般的哀嚎声并没让朱颜释然，她不知自己为什么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