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刚把房子盖成了后,领上他那四川女人,又要外出打工了。房子上梁的那天,简单地庆贺了一下,村里好多人赶来帮忙,也随礼。鞭炮声响的好不热闹,有人说建刚的好运来了,有的人说那个四川女人是旺夫的命,日后再生个胖小子,比兰兰有功劳。
话传到兰兰耳里,兰兰一阵生气,说要撕烂说话人的嘴巴。志强给她宽心,叫风刮去吧,全当那是放屁。她是她,你是你。她娃还没生呢,谁知是男是女。咱玲玲芳芳都十二岁大了,我就喜欢女娃,所以,你比她有福气。这么一说,兰兰脸上现出了笑容。
那个四川女人,走路脚步声重,好像老有使不完的劲。走时,一堆行李,塞在背篓里,双手一抡,就背上了,很轻松的样子。路过兰兰家门口,停下来,让建刚亲亲两个孩子,她还送给芳芳和玲玲礼物。兰兰教孩子,说谢谢阿姨。两个孩子被动地照着说了。
等人家走远了,打开漂亮的包装盒一看,是一对熊猫,团团和圆圆。都噘起了小嘴巴,说不喜欢,想要扔掉。
志强和兰兰劝了又劝,总算留下了礼物。两娃还私下悄声说,不喜欢建刚爸爸了,咱们在家时,不给咱们盖新房。叫咱们住那烂屋子,还有那个阿姨,也不喜欢,说话听不懂。这个志强新爸爸,比他们好一百倍。
村上有了新书记了,村风比以前好一些,首先是墙上的标语宣传多了,每个村民小组的黑板报,及时更换着时事政策,村规民约,以及健康知识等方面的知识。好媳妇,好婆婆,星级好家庭评选活动搞很有特色。
元旦前,村上评了几个星级好家庭,其中就有志强家。理由一是,因为志强兰兰是二婚家庭,再婚后,没有出现过家庭不合现象,理由二是,兰兰的后妈当的好,志强的后爸当的好,三个孩子之间,也相处的很和谐。理由三是,虽然家庭经济困难些,但都努力挣钱,劳动。没有邪门外道的事件发生。
志强很珍惜这种荣誊,多次教育三个女儿,做人要堂堂正正。也给兰兰说,为人要讲诚信要厚道什么什么的。
兰兰佩服志强的言传身教,佩服之后,却有些暗暗的担忧了,她怕村民们知道她与村主任的那点丑事儿,领不上低保的钱是小事,对不住志强和星级好家庭的称号是大事了。是大事了,那怎能马虎下去呢?
于是,她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去找了村支书。村支书叫程王进,是位退伍军人,在村民们心目中威信还挺高的。兰兰问及自己的低保还否能继续领,程支书没有直接表态,只是微笑着,请她坐下,问她家的生活困难以及收入情况,最后说,你们继续申请,村上会调查核实。如果属实,我们会通知你的。兰兰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但程支书的态度及语气,让她感到,他是很注重实际的公道人。
所以她相信,如果符合条件,村上是不会不报的。这样她心里装的这件事就这么放下了。管她祥叔不祥去。
一天中午,孩子快放学了,她急着做饭,赶忙去小卖部去打酱油,忘了加外衣,只穿了件湖兰色的毛衫,感到冷风一下子就吹到皮肤上去了,因而她猫着腰,碎步快走,看见祥叔从里边出来了,兰兰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她这样想,申请我们照样写,怎么报,怎么批准,管它去呢。如果村主任祥叔再要她做什么交易,她不干。如果他敢让别人知道,我就先让他家后院起火,然后告他强暴!当然这是走投无路的一招,损人又损己。只要他有自知之明,会就此罢手的。
村里有一家人,为了弄个低保,去年给村主任贿赂了购物券。还送了好几箱上等的苹果,才把他家报上去。这是那一家人的女主人,去领钱时,给兰兰悄悄说的。并问兰兰,你们家给送了啥?兰兰心里一阵紧张,脸上若无其事地掠过了一丝笑容,说不知道我家志强,给的啥。
快到过年的时候,村上宣布享受低保照顾的有志强家。兰兰在心里说,新书记就是不一样。
放寒假了,龙龙问妈妈,让他在家呆,还是在店里呆呢,巧儿说,你想在哪儿都行。
准备年货的日子,镇街上每天的人都是熙熙攘攘的,来店里人也多,有的给孩子准备结婚要置办床上用品,有的想添置个新被罩新床单什么的,增添一份新年的气氛。巧儿不想耽搁了生意,于是又对儿子龙龙说,其实你在店里也好,给妈帮帮忙,顺便也接触接触社会上的人,学一学学校里学不到的知识。龙龙高兴地说,好啊,可是妈,爸有时也闲,他为什么不过来帮忙呢?
巧儿说,你爸他大概不喜欢生意。
到年关了,巧儿关了店门,回到了家。亮亮冷冰冰的态度,让她一点都没过年的兴趣了。饭菜照样做,也照样是三人围一个大圆桌吃,只是桌上的欢声笑语,难再有了。
初二那天,吃完早饭,龙龙就说,怎么还不开学,在家真没意思,巧儿与亮亮同时对看了一下,巧儿说,“学学功课,找同学玩也行。”就去厨房洗刷碗筷了。
“也好,反正放假了,你想干啥,还不是你的自由嘛。”起身上厕所去了,手机还在饭桌上。
龙龙看见了,就拿起手机想玩玩游戏,有一条短信很显眼:亮哥。初三上我家来一趟吧,我妈说了,说她想见见你。……你的小月。
他放下手机,决定不玩游戏了,皱着眉头想,小月是谁呢?亮亮过来了,取走了手机,当然他没有发现儿子有什么异常。
初三那天,兰兰没事了,穿着一件紫红色的新外套,到巧儿家来串门。见巧儿还穿着年前那件方格格的薄棉袄,便问巧儿“省钱哪,不穿新的。女人要自己会爱自己嘛。”
巧儿微微一笑,“这样挺好的。”
“别消沉啊,”话题一转,“在家打算呆几天?”
巧儿说,“初九就想去开门营业。”
兰兰问,“忙着挣钱?不过十五了?”
“不过了,今年不想扭秧歌了。”
“为啥?”兰兰感到有点问题。
“不为啥。”巧儿凑近兰兰小声说,“心情高兴不起来,大概保不住了,能凑合几年是几年,前边的路是黑的,谁也说不清,估不准。”
兰兰说“嫂,不是我说你,咱女人啥时都不能放弃自己,过去你还给我开导呢,现在你这个样,难怪人家不宠你了。买件好看的衣服,天天穿,打扮漂亮点,气气他!”
巧儿送兰兰到大门外,兰兰问“咋没看见他人呢?”
“他说去西洼村看看他老姑,几年没去了。”风吹着她的一缕头发遮住了眼睛,她用手朝后拢拢。
兰兰看见笑了“别哭。”
“谁哭了,去你的。”巧儿给了兰兰一拳,算是再见礼。
回到屋里,儿子问,“妈,谁是小月,咱亲戚里有谁叫这个名吗?”
巧儿想了想说,“没有。咋啦?”
龙龙噘起了嘴,皱了皱眉说“没事。”
初八那天,飘起了零星小雪,人们都窝在家里,不是聊天看电视,就是玩纸牌或手机游戏什么的。巧儿背上小包去店里,冷风吹的脸上的皮肤发痛,她戴上了口罩,围好围巾,和儿子龙龙一路同行,龙龙上初三,初三毕业班早开学几天。
走到村口大槐树下,巧儿双手合十,静立了一小会儿。她心里有好多话要说给别人,可是谁听呢,她觉得只有槐树能听得懂,它是巧儿嫁到槐南村,最好的见证人。
二十年前的一幕现于眼前了,亮亮骑着自行车,带着穿一身红装的她。快到村口槐树跟前时,一根粗绳横悬在路口,挡住了他俩的去路,只好跳下自行车。咔喳,有人锁住了车轮,好几个人嘻笑着要香烟,要糖果什么的,这是当地人闹新喜的一个习俗。主事人过来发了红色,糖果香烟后,才开了锁放开了绳,她一手抓着亮亮的衣角,刚要坐到后座上,却被一个小伙子掀的撞到亮亮身上,亮亮转身过来扶她,又被另一人再掀了一把,俩人又无意识碰了个面对面,有人喊,还没进门哩,就亲嘴了。巧儿羞红着脸,招头就看了这棵大槐树,那天,树身上就贴着一个大大的红囍字。
二十年后,可谁料到,亮亮将巧儿诉讼上法庭了。
二月份的时侯他俩办了离婚手续了,村里人大概都不知道。孩子龙龙也蒙在鼓里。
房子亮亮不要,说给巧儿和孩子留着。地一人种一半,谁不想种了承包给别人也行。孩子的上学费用亮亮出,生活起居由巧儿照管。
巧儿问亮亮住哪儿?亮亮说,他爸的屋子,暂时给他留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不了的事。巧儿不和他闹,他贪恋赌博,她和他闹是为了拉他一把,让他走上正路,好好持家过日子。如今他要在婚姻的路上改道另走,巧儿虽不乐意散伙,但她清楚这种事,越闹越糟糕。一个人的心走了,费力拉回来的只能是空壳。
巧儿把地承包给别人,一个心思全投入门店了。即使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要强装高兴,笑迎客人。
她从来没烫过头发,正月十五那天烫了,在淡妆的衬托下,洋气了许多,但梅子却说,“巧嫂,这发烫的老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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