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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丹心入画图》
第十章 疑窦重重5
薛士桢领着云宜往后山去。
一路向上,只见林密石立,山道崎岖,险峻处竟需披荆斩棘、攀岩而上。云宜心中奇怪,后山没有登山石阶,行走不易,向来人迹罕至,薛士桢为何要领了她往这里来呢?
云宜跟着薛士桢手脚并用向山上攀爬。一路山径逶迤,怪石嶙峋,横七竖八的大块山石堆砌在地,竟叫人难有附手落脚之处。有时山石之上还有山石,叠在一处,宛若飞来之石。更有两块巨石间窄如缝隙,仅容一人贴胸擦背堪堪而过。两人一前一后,步步为营。云宜越走越是生疑,这究竟是要往哪儿去?
行至山腰,薛士桢带着她一头扎进繁密的灌木丛中,又迂回曲折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个低矮隐蔽的石洞囗。薛士桢四下环顾,拉着她弯腰进洞。
洞中昏暗,几不可视物,且脚下深浅,高低不平。云宜随着薛士桢低头走过一段狭路,豁然开朗处,但见地势平坦,高深空旷如硕大厅堂。洞顶有阳光丝缕洒下,一架石桥横在半空,鬼斧神工般将洞穴隔出上下两层,恰如《阿房宫赋》里“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的模样。云宜想她和祁珏自小就将这洞庭西山玩了个遍,竟不知此处还有这样一个洞穴。
云宜满眼生奇,不觉问道:“薛师兄,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薛士桢也不多言,只道:“师妹稍安勿躁,等等你就知道了。”
薛士桢领着云宜穿过洞中厅堂,随地势逶迤上下。不想穿过一个石洞,又有一个石洞,洞中立石如林,垂岩似幔,布满莹白如玉的钟乳石。一方地泉清澈如镜,水中岩石错落。云宜跟着薛士桢踏石而过,仿若凌波微步。拾级而上,又入另一洞中。云宜正自惊奇这迷宫般奇特的洞府,左折右绕,一个转身,忽见天光大亮,原来竟已离洞而出。
云宜长吁了一口气,环视周遭,更觉惊奇。眼前云气升腾,袅袅如烟,鸟鸣清脆,山花烂漫,小径蜿蜒穿过石亭,葱茏翠竹掩映房舍。想云庐已是山林隐居之佳处,却哪里比得上此地与世隔绝之曼妙,真叫人有如入仙源之感。
云宜亦步亦趋随薛士桢前行,兀自感叹惊疑。却听 “吱呀”一声,跟前竹篱茅舍木门开启,自内走出一人来。
云宜定睛看去,不禁喜出望外,快走几步一头扎进那人怀里,带着哭腔道:“父亲,你怎么在这里啊……”
“宜儿,莫哭。”云康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为何会在这里?”云宜搂着云康抽抽嗒嗒,转头又问薛士桢:“薛师兄,你是怎么找到我父亲的?”
薛士桢向云康深揖行礼,说:“哪是我找到了先生,是先生找到了我才对。”
云宜狐疑地看云康,云康道:“进屋慢慢说。”
云宜跟着云康进到屋内,云康向站在门外的薛士桢招手,“士桢,劳你辛苦,进来喝杯茶吧。”
薛士桢亦应声进屋,随手关了木门。
云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环顾屋内虽陈设简单,但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屋外声响,启窗而观,见屋后的小片田地里还种着绿色菜蔬,几只鸡鸭正在田间悠闲踱步,此处尚可自给自足。
“宜儿,看你满脸是汗,还不坐下歇歇。”云康递了一杯茶来。
云宜双手接过一口喝下,只觉入唇清洌,齿颊余香,竟比云庐的还好。
“茶仍是山上的碧螺春,但这烹茶的水却是石洞独有的地下泉,饮来是否别有滋味?”云康道。
云宜“嗯”了一声,放下茶杯,迫不及待地说:“女儿有几件事想问父亲。”
云康点头,“你说。”
“女儿想知道父亲为何要离家来此,还有……”云宜脸色微红,偷偷瞟一眼坐在一旁的薛士桢,低声嗫嚅:“还有,还有……那个什么平江侯,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士桢见此情形忙起身告辞,未料云康摆了摆手,说:“士桢留下无妨,待会儿还劳你送宜儿回去。”
薛士桢依言坐了,目不旁视只顾低头喝茶,却听云康对云宜道:“你先莫来问我,我且问你,你可曾去了平江侯府?”
“自然是去了,可,可那平江侯府哪里是要人作画,分明是,是……”云宜说不下去,羞红着脸跺了跺脚。
“难道你没有看见为父留给你的那封书信?”云康道。
“看见了,可那信上之言是真的吗?”云宜问。
“自然是真的。”云康点头。
“父亲莫不是受了什么胁迫吧?”云宜道。
云康摇头,“此乃为父心中所愿,何来胁迫之说?”
“可父亲为何不与我直言,却骗我去画什么观音?”云宜疑惑。
云康叹了口气,“不如此,你肯去吗?我已留了书信给你,你为何不听为父之言?”
云宜嘟着嘴,不服气地说:“父亲知道女儿从不喜攀附权贵,又怎会同那素未谋面不曾相识的侯爷成亲呢?达官显贵之家,有几个是好人?父亲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胡说。”云康瞪她一眼,“好坏岂可以贫富论。”俄而长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我又怎会害你?你既不曾见过那平江侯,怎可对他先持成见?你要相信为父眼光,乖乖听话。谁知你竟跑去了洪都,真叫我日夜悬心。听士桢说张晋也在那里,如今是怎样的情形了,你为何这许久才回来?”
云宜听云康询问,便将自己在赣王府中及离开王府后发生的那些事大致说了。云康听了个胆战心惊,瞪视她道:“都是你不听话,若是好好待在平江侯府,哪会生出这许多险事?”
云宜听闻,心中生气,红着脸道:“平江候府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待在那里?父亲若是嫌我女大不中留,急着要将我嫁了,那,那就把我嫁给祁珏吧。今生今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云康断然摇头。
“为什么?”云宜不解,“父亲一向对他视若己出,他是有哪里不好了?”
云康默然,半晌才道:“他是好孩子,可未必是你的良人。你要记得为父所言,儿今世良人,必是平江侯荀。”
云康虽素不娇惯云宜,却也从未对她有决绝之语。云宜不觉亦心急火燎起来,不顾薛士桢坐在一旁,扑通一声跪在云康面前,道:“女儿与祁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生非他不嫁。女儿绝不愿嫁给平江侯,请父亲收回成命,退还聘礼。”
薛士桢见状颇是尴尬地起身避到一边,云康伸手扶起云宜,双目凝视,缓缓开口,“为父膝下唯你一女,一切自然都是为了你好。”
“可父亲常说‘风骨’二字,云庐风骨,难道竟是嫌贫爱富、攀龙附凤?”
“你当知为父不是这样的人。”
“可父亲为何不能让女儿与祁珏在一起?天下万物,我可无欲无求,只此一件求父亲了!”云宜拉着云康撒娇。
云康不说话,良久摇头迸出一语:“千万事我都可答应你,只此一件不行。”
“这又是为什么……”云宜跺着脚快哭出声来。
云康见状,缓了语气转换话题,“此事暂且不说。我只问你,祁珏现在何处,他回来了没有?”
云宜听此更觉伤心,祁珏至今下落不明,这正是她最为担心的事。
云宜落泪摇头,“自那日他被赣王府的人抓走便音讯全无,我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您说,他们会对他不利吗?”
云康闻言,闭目叹息:“莫非天意若此,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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