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至今还记得,好像我随时会被那种痛苦分食,然后消失在这世界上。我才明白,这世间的爱和痛是孪生兄弟,爱的太深,都会痛到麻木。
看见王鹤允的父母,我好似再次看见失去锦颜的那对夫妇,还有文清母亲的样子。他们隐忍的痛苦,重重的砸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血肉模糊,停止跳动,只剩下一具尸体在世间行走,麻木,冷漠。
王鹤允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六点了。王贤辰窝在我的怀里已经熟睡,我想象不到失去他之后,我还要怎么活下去,一整夜都恍恍惚惚,总是可以看见他对着我微笑,伸手触摸的时候,他就会消失不见。恐惧和痛苦让我没有了任何情绪,甚至连眼泪也成了奢望。只能呆呆的看着手术室的门。
我的眼睛突然就干涸了,就像夏天干旱时候的池塘,再也无法生出一滴水。只留下淤泥里的水草,向外延伸着,好像在寻找归宿,却又寻找不到。只能突兀地立在池塘中间。
我的耳朵里传来医生疲惫的声音,已经抢救过来了,身体多出骨折,内脏受损,需要静养,幸亏送来及时,不然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婆婆看着王鹤允,泪水蔓延在脸颊,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希望。
而我像被免了死罪的囚徒,顿时六神无主。听到婆婆喊我才从醒过来,走过去看到了像木乃伊一样的王鹤允。孩子被我不小心弄醒来,看见爸爸大哭了起来。我只能抱着他站在楼道里,看着王鹤允被推进了病房了。我的罪终于被赦免,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我安慰自己。
王鹤允在医院整整躺了半年,才恢复如初。我坐在床边日日陪伴,白天上班,夜晚趴在他的身边陪他,等他好起来。关于那场离婚的风波,我们再也没有提起,只是安静的生活着。看着他身上的纱布去掉,看着他的伤口长出新肉,粉嫩粉嫩的。看着他身体上的伤疤像一条蜈蚣一样盘踞在他的肚子上,胳膊上,腿上。难过经常将我淹没。他总是笑嘻嘻的看着我说:“傻丫头。”我忘记多久他都没有喊过我丫头,也忘记多久我们没有这样好好的说过话。
他从死神身边回来之后,又变成了以前那温柔的王子,经常暖的我的心在融化。
他说:“你知道吗?我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若是没有了我,你和孩子该怎么办。丫头,我对不起你,让你那么痛苦,总是不体谅你,对不起,原谅我。”
我听着他矫情的语言,顿时情绪失控,开始嚎啕大哭。
惊动的病房里的所有人,他们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他用手不停的帮我擦眼泪,嘴里念叨着别哭,别哭,岩。我以后不会那般混账了。
那天我们做爱了,在病房里,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伏在他的身体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瞬间的温暖把我身体包围。让我觉得幸福,唇落在他的伤疤上。
他深情的看着我,像极了他第一次吻我时候的样子。他喊我小流氓,我只是笑,身体的快感刺激着我所有的感官,就连内心那扎根的寂寞都祛除一空。只剩下愉悦,那种接近羽化登仙的愉悦,让我们的身体重合,然后成了彼此,再也无法分离。
王鹤允出院的那天已是冬天了,外面飘着大雪,我扶着他走进了我们新租的房子,不再是潮湿阴冷的黑房子,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两室一厅,阳光可以透过窗户洒在客厅里,院子里绿树成荫,没有拥挤,没有噪杂。
他看着我说:“岩,这是谁的房子。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我看着他笑了笑了:“亲爱的,我升职了,现在的工资可以支付起房租了,我退掉了以前的小房子,搬到了这里。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不能住在哪里,对伤口不好,这个房子有暖气。孩子过来也可以住,多好。”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眉头皱的老高,好像在思虑什么。
那一晚,外面大雪纷飞,我们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悠闲的共进晚餐,客厅的电视里传来世界各地的新闻。他坐在我的旁边问我:“岩,你当初真的想离婚。”我忽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接。他继续说:“岩,其实我那晚想跟你说,我们好好过。没有想到你先我一步说出离婚。我想了一夜,若是离开能让你幸福的话,我就放手,可是我做不到,所以用孩子来挽留你。”
原来我们都以为放手是对彼此最大的解脱,原来我们还是这般的相像,甚至连离婚的理由都一样。
我转过身拥抱他,“王鹤允,我一点都舍不得离开你,可是我们过得那么辛苦,看你那么痛苦,我以为放手才是对你最大的解脱。可是从民政局出来,我发现没有了你,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紧紧的拥在我,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墙上的影子像极了两只孤独的怪兽,找到了食物,随时准备把另一个身体吞食。
那一晚,我再次躺在他的怀抱里,他身体依然是那般火热。让我的心重新燃起希望。
我们的日子就这样再次归于平静,关于刘小冉,我再也没有问起,她就那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而他也离开了那个公司,在家里静养,换了电话,我们又一次成了彼此的唯一。
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他才从房间里走出来,重新进入社会,这一年我已经28岁,王鹤允已经三十多岁了。
关于这些记忆再次被重新唤醒的时候,依然会感觉到心口的阵痛。婚姻从来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爱情也不是我们想象那么唯美。
真实的生活其实就是这样,伴随着刻骨铭心的痛,然后成长。
深陷在回忆里的时候,我总是感觉灵魂在游离。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的心一直在抽搐。王鹤允说:“岩,你写小说的时候,总感觉你像一个游离在生活之外的神,虚无缥缈。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的工作,你总是陷在你的故事,你在家里呆了太久,该出去多转转。”
我说:“好啊!”他依然可以看透我的灵魂,看透我那可怜的伪装。
这一个月,小城一直在下雨,秋雨绵绵,我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每日除了写文章,看书,其余的时候,都在发呆。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一整天,一整月。我发现我突然感受不到寂寞了,好像我理应就该如此生活。
多萌打电话给我说:“岩,这周可以来西安吗?”这时据上次见面已经两个月多了。我思虑了片刻说:“好啊!你等我。”
答应之后,我有些后悔,我害怕见人,甚至害怕与人交流,我不知道面对活生生的人的时候,我该说什么。我害怕自己说错话,也害怕那种无话可说的尴尬。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发现,我一直以为自己蜕变成了一个百毒不侵的女神了,这一刻我清楚的感觉到我还是那个敏感,自卑的农村女孩。想到这些我觉得恐惧。
不,我已经不是那个女人了。你看看镜子里我精致的妆容,得体的打扮。我现在是一个时髦的城市女孩。
可是内心深处的那种惧怕,让我清晰的认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参透在我的血液里。除非我死,才能消失。不然她永远不会离开。
当我意识到我还是那个自卑而可怜的农村女孩的时候,对于文字我突然没有了一点信心。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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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请问怎样跟你学写作!
有些自卑刻在骨子里
好多金句,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