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道年
蹩脚的骗子快过年了。
临了回家,车站下着雪,满心欢喜的归途,在进站时,我打工一年的钱被偷了。
懊悔不已。
不甘心,想想家里的老父老母,我心里一阵缠痛。两手空空,一年的辛苦,就这样没了。
在心里骂遍了天下所有扒手后,我心一横,别人偷我,为什么我不能偷别人。
人海茫茫,看见和我一样的普通人在车站里挤着,身上的衣服是旧的,却是洗过,回家了,他们一定和我一样,昨天晚上洗了又洗。
我下不去手,我也没有那个勇气。
我翻了翻行李,一个旧本子,我想起那是发广告传单时用的,上面有那些人的联系方式。
既然不能偷,骗,我总可以。
我到电话亭,有一个扛着行李的中年男人在打着电话。
“明明,哎……爸爸快回家了,给你买的新衣服……怕你又长高了,买的大一号……妈,我在车站呢,我挺好的,这就回家了……”
他打完电话,转身的时候我与他对了一眼,他眼红红的。
我投了两个硬币,按下一个号码。
“喂……”
听声音是个老人,我一下子慌了。
停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现在是个骗子。硬着头皮,我开口了。
“妈……妈,是我啊,我……”
我一时语塞。
那边也是停了一下,我心慌,手有点抖。
该不会是被识破了吧?
“哦……那个,儿子啊,你看,妈都老糊涂了。”
“哦,妈,我是您儿子,这不过年了吗,给您打个电话。”
没有被识破,但我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说出来的。
我是个蹩脚的骗子。
“儿子啊,你啥时候回家啊,你这都走了这么多年,今年回家不?”
老人的声音有点沙哑,有气无力。
“我……我这就回家。”
“真好,妈这就做饭,给你包饺子,你不是最爱吃芹菜馅儿的吗?”
“啊……对。”
“那个,妈,我没钱……没钱了,你能给我邮点钱吗?”
我紧张的很厉害,我怕时间久了,我装不下去。
“喔,行,给你打多少啊。”
“两万。”
我脱口而出,我丢的是两万。
“儿子啊,你能陪妈聊聊吗,家里没人,你一走这么多年,妈想你。”
我打算骗完挂了电话,老人沙哑的声音和祈求的语气让我有些不忍心。
就陪她聊一聊吧。
接着,老人就开始聊起家常里短,她总是问我一些问题。
就这样聊了短短五分钟左右,但我认为这辈子最漫长难熬的五分钟。她突然停住,我静静听着,我怕被识破,但我也想被识破,老人太想念儿子,我不应该骗她,甚至我想,我坦白,我不忍心。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小声地抽泣。
“小伙子,我不该骗你的。”
我不明白,但是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我儿子两年前车祸去世了,两年了……”她的声音颤抖,情绪激动。
“你的声音和他真像,真的,我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我还以为他打过来的电话,我还以为这两年就是一场梦!”
“对不起。”
我眼睛里有些发热的东西,嗓子里难受,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只有这一句话。
“对不起。”
我又说了一遍。
我心里难受,想放下电话。
“小伙子,再说一句吧。”
电话亭里很静,我心里的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我仿佛能看见老人的表情,带着思念和期盼。
“妈,我挺好的,您保重身体。”
我挂了电话,从兜里掏出车票。
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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