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道极光 一一海外散文写作漫谈

作者: 顾月华的书页 | 来源:发表于2021-04-03 00:28 被阅读0次

    极光文学系列讲座第十二讲

    顾月华(整理与总结)

    2021年4月1日星期四晚上,由顾月华策划、由北美中文作家协会、纽约华文女作家协会、皇后区图书馆新移民服务部联合举办,由陈曦、纽约桃花、南希和顾月华为主的工作团队,在云会隆重推出:极光系列的第十二道极光。

    这次讲座由北美大散文家刘荒田主讲,由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长蔡维忠担任主持人, 由耶鲁大学教授苏炜担任嘉宾,这样的铁三角阵容也是醉了。

    蔡维忠,现居纽约,文革后首届大学生(77级),厦门大学理学学士,首届中美生化联合招生项目(CUSBEA)赴美研究生,理科博士,哈佛大学博士后,新药研发专家,曾任美国Angion Biomedia生物医药公司副总裁,主持新药临床研究。文学作品发表于《当代》《散文》《上海文学》《光明日报》《读者》等海内外报刊杂志,曾在美国《侨报》和《北京晚报》辟有专栏。著有散文集《此水本来连彼岸》(中国华侨出版社2020年出版),随笔集《美国故事》(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2016年出版)和对联艺术论著《动人两行字》(北京教育集团2011年出版)。参与创建北美中文作家协会,现任第三届理事长、会长。

    蔡维忠介绍了北美散文大家刘荒田的简历: 刘荒田是广东省台山人,属老三届,在国内曾当红卫兵、知青、民办教师、公务员。1980年从家乡移居美国。出版四本诗集,获两岸诗奖四次,包括四川举办的“全国处女诗集大奖赛”第一名和台湾的“年度优秀奖”。

    2009年以《刘荒田美国笔记》一书获首届“中山杯”全球华侨文学奖散文类“最佳作品奖”。2013年,获北美《世界华人周刊》、华人网络电视台所颁“2012年度世界华文成就奖”,2015年获“新移民文学笔会”“创作成就奖”。2011年,以散文《一起老去是如此美妙》获新疆“爱情亲情散文大赛”第一名。获《山东文学》杂志2015年度“优秀作品奖(散文第一名)。《读者》杂志签约作家。现任“美华文协”协会荣誉会长。

    刘荒田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他说我的题目,软性一点,是《海外写作漫谈》。尖锐一点,是对“自由”的省思。

    身在海外从事中文写作,可有优势?差点没有,这里英语横行,图书市场和我们关系很小,读者稀少,读你的作品的人,很可能仅仅是小圈子,这叫抱团取暖。然而,海外偏有一群中国人,顽强地用母语从事文学创作,他们比国内的同行只有一种无从取代的有利条件:自由。

    自由有多重要?他又举了一个例子。今年初,旧金山《红杉林》杂志参与举办全球的大中学生征文比赛。他作为终审评委之一,审阅的都是经过筛选的较出色之作,从中对大陆、澳门和美国的青少年华裔作了比较,重点在思想的自由。

    征文的题目是《心中有爱》,国内大学生的稿子,流行唱高调,大词满天飞,立意雷同,抒情虚假。

    海外的大学生如何?有对青春的迷惑、依恋和对新生活的憧憬又细腻又生动。

    更教他惊喜的是中学生组别,荣获一等奖的作文,均出自就学于美国中文学校中学部的中国移民后代之手,三个因素:一是他们运用母语,水平完全可与祖国的同龄人比肩。二是他们思想的正派和开放。三是写作出于独立个体的坦诚。

    旧金山南侨中学高三的一位学生,也是写疫情人生的,这是开头:

    叮!我的手机收了一条新信息。我拿起手机看到:“非常感谢!我们十分感激。谢谢你!” 我读了这句话很开心,没想过我做的事能对别人有积 极的影响。几个小时前,我发了一叠感谢卡给那些必须坚持在各种工作岗位 上的人和组织。因为我的这个项目,我每个星期都会发一次感谢卡给他们。

    全文只写一件事:给前线的白衣天使寄感谢卡。

    这些海外的青少年,从行文看,都是中国大陆出生,且已接受过程度不等的教育的,在美国,主要运用英语,和国内比中文绝非强项,然而,他们的作品,无论从态度,胸怀,蕴藏,文字功夫看,都胜一筹。

    下面,刘荒田才开始谈他自己,主要是两点:一,如何取得写作的自由。二,如何从写作取得思想的自由。   

    一,如何取得写作的自由。他是老三届,18岁当冲锋陷阵的红卫兵,20岁当知青,其间在乡村小学当民办教师,7年后回城,在县城小衙门当文书。然后,和家人一起移民美国,那是1980年,勉强算是改革开放以后的第一批。

    到美国后他一无经济基础,二无高等学历,三无一技之长,唯一的依仗是年轻,加上当知青时在乡村为了抵抗致命的虚无而自学的初级英语,好在心态良好,在香港时读到的一句诗:“我有一双准备跌跤的手掌”,成了此行的宣言。后来,在西餐馆和大旅馆当侍应生进30年,2011年退休。

    刘荒田从16岁起就立下当作家的志愿。直到下乡当知青,得到同村一位因战备疏散而从省城清洗回来的诗人引导,读了大量西洋文学名著,文字才开始像样。这又印证了上文说的:没有思想的自由,阅读的自由,一切无从谈起。

    在美国的头十年,他所完成的是以笔驱魔。初期最大的威胁是“心中的鬼魅”,这鬼魅,用文革后的说法,就是“余悸”和“预悸”。我们这一代,从出生到成长,几乎没有自由——迁居,就学,思考,升学,在极左横行的年代,说良心话和不说假话的自由都没有。这个连不说假话都没有的自由实在是太尖锐中肯了。

    千万不要低估从童年起就接受的洗脑,如今七老八十的广大群体,有几个作过反思?差点饿死,武斗中差点当炮灰,好不容易活过来,思维方式丝毫没变。

    移民了,国籍换了,还是瞻前顾后,老在自讼:不但使作品充满虚伪,更使写作过程失去起码的乐趣。

          上世纪90年代初,刘荒田第一次和妻子儿女回到家乡,在村里,家里挤满了亲友,他偷空溜到村外的溪边,对着脚下急促的流水,乌黑的碉楼,冷凝的远山,趁没有人在旁,痛哭一场,他问太熟悉又太陌生的母土:为什么流浪?

          为了自由。出洋,是家乡人百多年来最坚硬的价值观,但是大思想家阿克顿指出:“财产,而非良知,是自由的基础。”这才是他在新大陆,马上凭足以养家活口的工资获得自由的理由。

            但是,生命的价值不等同于钱包是否鼓胀。比赚钱更能满足我的感官的是解放。

          在旧金山生活稍安定以后,他开始趁上班的空隙写作。写了近40年。粗分为两段,一是新诗时期(大约从1983年到1994年),这是故国写作的延伸。二是散文时期。1994年后,他转向散文和随笔。不再经常地写诗。

    于是转向散文随笔。写散文是闲庭信步,剪烛西窗,能产生较多的暇逸之感。主要写两类:散文随笔和小品,前者属于“有感而发”,行所当行,不约束思想和字数。

    和国内比,他的写作有三点不同:一是自由度。二是孤绝感,三是生活本身过于平淡。中国处于转型期,内外矛盾较频繁和尖锐,人心时时处于受激荡状态。美国是成熟、安定的法治社会,在这里,新移民只要勤奋和节俭,小康是不难实现的。他从走出“水土不服”期的乡愁和困顿,有了固定的职业,有了房子,一切上了轨道后,生存便是今天的云抄袭昨天的云。

      他的写作立足于日常生活。要致力于写出这样的作品:不在美国生活多年,就写不出,写不好的作品。

      多年来,大家都笼统地知道先侨在美国所受的歧视,晓得有一个集罪恶大成的“排华法案”,从而形成“受害者”的共识。刘荒田不但罗列表象,也展露因果的脉络。冲突纠结于错位。在种族偏见左右下,是不会想到尊重外族的生活方式的。

        他再一次审视“乡愁”。乡愁即思乡,想家,落叶归根,虽回不去但充满孺慕、向往、依恋。概莫能外的焦点是故土,是供着祖宗神位的老屋,是儿时翻过筋斗,逮过蚱蜢的田园,或者弄堂深处的灯光。

          刘荒田从异乡人的视角,指出与新世界的格格不入,你不要它,它也不要你。这几乎是所有“新乡里”的共同感受。硬着头皮住下来,迫在眉睫的是乡愁的反面——必须养家活口,必须为遥遥无期的衣锦还乡作铺垫。日久他乡,渐渐融入,语言隔阂消除大半。第二代已长成,他们是与父辈不同的“香蕉人”。新的习惯形成,乳酪和豆腐一样好吃。圣诞节和春节一样可爱。忽然有了勇气用英文抗议无理训斥你的上司和向人讨债,于是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地被洋化。

        但在安身立命至退休后,再回到故土长住,才发现长久以来困扰你的一种极幽微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不踏实,也叫悬浮,在这里消失了。秋风里,在家乡的田垌里,张臂把汹涌的稻浪搂住之际,你对自己说,去国数十载,唯如今,生命确确实实地立在土地上。从前心里那一小块空隙,你不知道为何空着,须用什么来填,但知道它永远存在,特别是中秋之夜,除夕守岁。回去以后,那失落的最后一块冒出来了,严丝合缝地嵌入拼图,心灵终于完成一个完整的圆。

        刘荒田说,这就是“回到人间”。可见,终极的乡愁之所以药石罔效,和故乡存亡、荣枯无关,根本性根由在于,它属于自外于人力、理性的本能。不需要诠释,不讲理由,一如鲑鱼洄游到诞生地产卵,然后死亡,驱使它的是遗传密码。

        归根到底,这就是人性。成长于家乡,闯荡在外头,累了,老了,回去,抚故松而盘桓。腻了,厌了,又出走,直到走不动。尼采说:“一个人幸福的秘密在于,在他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存在着对他来说无可争辩的真理”,刘荒田最后说这“真理”于我,也许就是乡愁。

    他谈的第二个问题:如何以写作获得思想的自由

    海外写作,共同的苦恼的发表园地少,出版机会少,写作群体人数上千,能够吃得开的至多数十位。写作者未必在乎发财,但谁不好名?张岱说:名心难化,直如佛家舍利。第一,着眼于“做完”。古人所推崇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争取到最后一个,泉下当感欣幸。

    以写作自娱。从写作本身取得快乐,就是目的。 细考人生,晓得人的宿命乃是:悦乐必短。其理由,首先是剑及履及地体味与制造它的过程差异太大。一锅“佛跳墙”,厨师得费多少天去采购、准备、烹饪,舀进碗里,能不能喝上半天?春节一家子团圆,和足足一年的翘首比,台上三分钟和台下十年功比,幽会和相思比,耕耘和收获比,求学和毕业典礼比,烟花的绚丽和制作的寂寞比,莫不如此。其次,在于感觉。让你度日如年的断不是它。再其次,悦乐是易耗品,如其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一语要人知足,不如承认它直指“悦乐”的本性:难以延续。乐是佳酿,狂欢近乎高度数烈酒,喝高很快就不省人事,遑论享受?

    所以物以稀为贵,刘荒田认为我们能够做的,是制造尽可能多的“那一刹那”。如果学问不提供一点愉悦,“勤苦”这条路是难走到头的。而皓首穷经,凝集了多少个惊喜的刹那,为了有所悟,有所成!且付出爱,将生命中的万万千千“刹那”,变为爱的音符。爱使人眼神清澈,心胸开阔,动作果断。

    所以他认为,有两个课题,我们是需要继续做下去的。第一是华人在美的历史。排华法案的来由,我们知道多少?上面的例子,说明错位,才是最大的悲剧,种族之间先天性的鸿沟。第二,我们身处已经归化的国家,该如何自处?我曾和一位侨领谈过这个问题。

    虽然岁月不饶人,但是他也不曾饶岁月,支付出大半生,己然换来独立的人格,自由的思想,自在的行走,经济的自由,三四十本著作,以及四个孙儿女,还有退休金到老年病。

        疫情之年,遍历沧桑,洞察人性的黑暗,全世界被新冠疫情搅得乱七八糟,任何主流意识形态均遭遇挑战,维护思想的自由更形紧要。如果过去确定的,再度被怀疑,推翻,那么,继续流浪,流浪于人间的地狱与天堂,流浪于哲学的群峰之间,而不强索终极答案。而最后,我要皈依基督教,从上帝获得勇气和启示,这是灵魂最后的救赎,比文学更高级更纯粹。

     

    这是一场比较罕见的深度剖析了刘荒田自己写作与人生历程的讲座。

    接着是苏炜教授担任嘉宾的点评。中国大陆旅美作家、批评家,现任教于美国耶鲁大学,曾任耶鲁东亚系中文部负责人。文革中曾下乡海南岛农垦兵团十年(1968-1978)。1978年进入中山大学中文系,获学士学位。 1982年赴美留学,获洛杉矶加州大学文学硕士。后在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担任研究助 理。1986年回国工作,任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1990年后定居美国。出版长篇小说《渡口,又一个早晨》《迷谷》《米调》《磨坊的故事》短篇小说集《远行人》,学术随笔集《西洋镜语》,散文集《独自面对》,《站在耶鲁讲台上》,《走进耶鲁》,交响叙事合唱——知青组歌《岁月甘泉》歌词,歌剧剧本《铁汉金钉》,《天涯晚笛》,古体诗词集《衮雪卢诗稿》等。

    上世纪90年代访学于芝加哥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现为耶鲁大学东亚语言文学系高级讲师、曾任东亚系中文部负责人。

    苏炜的题目是:闲情里面的格局与深味一知人论世说刘荒田

    他说读荒田兄的散文、随笔立时就让我体味到费孝通上言的“在悠长的时间中,从容地摸熟每个人的生活,像母亲对于她的儿女一般”的言述风格,始终让我氤氲在、甚至陶醉在一种浓浓的“世味”之中——一种富于泥土味、草根味的,对于世态人情的深细品味。

     

      这种品味,表面看,如同分辑那些小标题一样,好像是“鸡零狗碎”、“东扯西扯”的;细细咀嚼,却鲜活、灵动,有嚼头,有真意,有深味。王鼎钧先生把刘荒田散文风格称之为“华人散文中的巴尔札克”,我以为,就是指的是刘文中这种植根现实土壤深处而深刻剖示人情世态的“世味”。西方写实大家巴尔扎克,以朴实无华的文字手术刀,细剖19世纪巴黎社会的浮世绘,刘荒田的这本“闲话”集,也正是他老兄在夜里脱下你灵魂的外衣,于闲逸闲暇闲说之间,透现出一双剖示人情世态的笑眼冷眼——笑眼里有幽默会心,令人处处触抚到人情世故里的那种温煦莞尔;冷眼中却又见力透纸背,不时自微言大义中展示世相惨酷的一面而令人怵然一惊。

    《刘荒田美国闲话》也是一种“浮世绘”风格。与巴尔扎克长于雕镂人物、塑造典型不同,刘文是以微风细雨、家长里短的札记式文体,道出他植根于故国泥土与北美草根生活深层的世态观察和人情剖析。

    他在这里再一次强调了“泥土”和“草根”的字眼,是想特别指出刘荒田文字里的一种视角特质——一种既不是俯视人世的“上帝的眼光”,也不是“零度进入”、旁观人生的“精英视界”;它的视界是置身其中的。观察和言说本身,就是生长在泥土里、草根里的,因而是深具泥土气和人间烟火气的;或者,这种言说本身,就形成了泥土、草根的样貌。刘荒田出生、成长于特别富有南国世俗风情的广东台山乡镇间;旅美多年,他一直在“高级打工族”或者“资深蓝领”的生存环境中坚持写作。一如费孝通前述的“因为只有直接有赖于泥土的生活才会像植物一般的在一个地方生下根,这些生了根在一个小地方的人,才能在悠长的时间中,从容地摸熟每个人的生活”,刘荒田笔下的那些世态风情与所见所思,抒写的都是他日常“摸熟的”、对最贴近身边的 “生活流”的细微观察。他笔下的故国之思,是散发着“阿二靓汤”的浓洌香味的,是藏着“金山阿伯”那串陈年钥匙的叮哐响声的;他笔下的美国,是“乔治又向我投诉他老婆偷人了”的美国,是“趿拉着拖鞋上唐人街叹(享用)一餐下午茶”的美国。所以他文字间的“乡土味”、“草根味”,完全是自然态、原生态的,手制家酿、原汁原味,恰恰是日常世俗生活里,女人在厨房或者男人在理发店,打工族午餐的地头或者上班族等车的车站等等,最常遇见的话题和最容易联系人际伦常感情的方式。刘荒田的“闲话”,就是刻意要和读者之间搭建这种伦常感情的联系方式,在日常世俗里拓出宇宙乾坤。

     

      中国文化本来是一种 非常重视世俗人伦(所谓“人情世故”)的文明样式。但古来中国士人的“传统”,几与“正统”同义。世俗生活的起居行止、油盐酱醋、为人处世、家长里短,几乎从未走入过“庙堂言说”和“精英法眼”,而形成“世俗书写”的有机源流和传承链条。从文学史的角度,近千年来汉语叙事文学的发展——主要是小说,从唐宋 传奇走到明清话本,直到由《金瓶梅》开始,把笔触伸向世俗日常生活的描摹,才奠基起汉语叙事书写的成熟理路,引领出日后《红楼梦》和曹雪芹的巅峰与新文学 叙事创作的辉煌的。散文一翼,明清文人的笔记文字里曾有过“世俗言说”的亮眼表现(比如晚明小品);“五四”新文学以降,救亡、启蒙的“宏大叙事”成为时 代主旋律,对世俗生活的关注,在周作人、林语堂那里也曾灵光一闪,随即便被呼啸而过的时代狂飙席卷而去了。自此,“世俗书写”一概被视为“低级趣味”,从 此在“严肃书写”里销声匿迹了。文革以后的“新时期文学”,大体沿袭的是“五四”新文学的“民族寓言”与“宏大叙事”路子,个人化的世俗抒写,在小说一类 的叙事作品里尚存生机,在散文随笔领域,敢于写“俗”、入“俗”、品“俗”——剖世态、析世情、言世故,则鲜有标新立异者、独出机抒者。

      记得,歌德曾将他的自传命名为《诗与真》,明章大义地强调他对“真”在文学书写中的价值的重视:“所谓自然,即是才情横溢的诗人对一个矫揉造作、徒具词藻、墨守成规的艺术时代的反其道而行之。”在这样的评述短文里,我本来也想作作“瑕不掩瑜”一类的例行文章,为避“谀文”之嫌,给荒田的文字找找茬、挑挑刺,比如“有时候可以落笔更节制一些”,“粤语方言入文如何才能使用得规范化一些”,诸如此类。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苏炜最后醒觉:如果硬要按“精英标准”去“规范”刘荒田,“刘荒田”,就不成其刘荒田了!还是让刘文保持着“她”的原生态——那种选材命题的随兴自然,那种热辣辣、泼刺刺的泥土气、烟火味和草根感的好!

    王渝发言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主编美洲华侨日报副刊,第一次收到刘荒田来稿就惊艳。我是个爱写信的人,记得立即傻里傻气写了一封长信给他。后来在编者和作者的关系上我们逐渐建立友谊,成立好朋友。对刘荒田文章的赞赏,并非我主观偏爱,国内的名作家邵燕祥和我们这里的王鼎钧先生连袂向读者推荐他的作品。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优秀的评论家陈瑞琳也一样高度评价他,说她的作品体现此地诸多层面移民的生活状态。虽然蔡维忠刚刚提到过刘荒田曾经写诗而且连连获奖。我还想多讲几句。因为他散文太出名,一般读者只知道他这方面的作品。冰花曾简明点出他诗作的特性,那是主题鲜明,意境清新,语言幽默而且通俗易懂。冰花说得非常好。有一次在文学座谈会上,擅长朗诵,本身也写诗的陈安朗诵了刘荒田的《手》,听众为之动容,掌声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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