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路灯似睡非睡,大概睁了一晚的眼,累了。
风很大,迎面吹来,脸颊微微感知些刺痛,路边的梧桐树叶纷纷飘落,尚未落地,即又被卷起,三三两两,酷似迷你的枯色塑料袋,轻盈而懒散。
记得那年,相似的清晨,相似的季节,我们走在这个静静的街道,彼此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我们的相识是通过某种必要的途径,这似乎也存在必然性,我们都属于那种脉络分明,却静如秋叶的人;属于外表木纳,内心澎湃的人。这便是世人所谓的平衡吧!
还是那一天,我们相约步行爬山,所以起得很早。很奇怪,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地失踪了,太阳也睡得深沉,没有要醒的意思。他走在我的右边,我的心因之跳得很沉稳,很踏实,仿佛一辈子和他这样走下去,也不会觉得累。天蒙蒙亮的时候,忽然刮起了风,我抬头看见树梢有两片同枝的树叶,一起脱离枝干,扑向地面……由于两片相连,较沉较重,下降的速度也很快,正当要着地的时候,风突然激起,狠狠地将它们撞在电线杆上,连着两片树叶的枝干“噗”地断裂了,它们也随即分开了,各自无力地坠落,躺在相隔数米远的地方,似乎喘着粗气。
我轻轻走过去,捡起一片树叶,而后再捡起另一片,将它们叠在一起,回头看看他,发现从他镜片后透出的眼睛,眯成了两轮弯月,我想他是懂的。
他用手圈住我的肩,轻轻拨开我的长发,我手握着两片树叶,像握住了新娘的捧花,我们静静地走着,仿佛踏在无声的红毯上。这时,隐约传来,清洁工人扫地的声响。
我以为,这辈子我等的人就是他,他也认为我必是他要等的人,冥冥之中,将两个几乎不可能认识的人联系到一起,这个力量真的是源于住在月宫之内的月老?
然而,又是那么偶然。他不知道我会去找他,当然,那天我也是鬼使神差地瞎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他的公寓门口。他开门,我们彼此都愣了半响,他的赌友们满不在乎地看着我,更多的意愿是希望我赶快走开,我决定让他们如愿以偿。
我的脚步凌乱而无力,就像空白的大脑,他追了出来,向我解释,可我明明看到,桌上大额的现钞和交叠的香烟。在此之前,我以为他不吸烟,不嗜赌,干干净净,就像我一样。可事实上,这世界根本不存在两个一样的人,就如同不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一样。
第一次,与他闹得那么不愉快,第一次他求我给他机会,我也第一次给了一个男人机会,让自己得以 喘息,在所谓的爱情面前。然而,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次又一次的道歉与原谅,令彼此慢慢疲惫,终于……
今年秋天,在本市最大的酒店,近五十桌的喜宴,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说没有遗憾那是自欺欺人,但是人生就是这样,不是吗?你选择包容,你便会一直拥有;你选择真理,你便只能放手。
现在,东边已微微透出点红润,清扫的声音有规律地传来,我把那两片树叶包进餐巾纸,埋进土里。黛玉葬花,我葬树叶。不同的是,她埋葬的是诗意,是怜惜;我埋葬的是过去,是决绝。相同的是,我们都很失落,很伤感,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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