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作者: 天凉好个秋2 | 来源:发表于2018-08-16 16:02 被阅读61次

          近读唐朝诗人孟郊的《游子诗》:“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一位母亲倚门望归的画面不时映现脑中。不由想起我的母亲。北堂种萱草,花开不见归。她会不会也有倚门盼儿女归的时候?母亲性格刚强,脾气暴躁,小时候她落在我们姐弟身上的巴掌比父亲多。

          母亲二十出头嫁入我家。父亲是祖母先后夭折七个孩子后存活下来的独子,自小身子孱弱,自然祖父母格外娇宠,又加念了十来年的书,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庄稼人,用母亲的话说,父亲没哪样农活干得比她好。母亲抡臂独扛百来斤粮袋的壮举,老辈人至今称道。可母亲看中了父亲的“文化”,心甘情愿做了家里的顶梁柱,外事稼穑,内持家务,辛苦一生。

          我家祖上几代习文行医,曾是当地有名的大户。后来虽家道中落,可祖母的规矩比一般人家大得多,严得多。母亲是外婆六个儿女中的长女,身健体壮,干惯粗活,做媳妇,讨不来祖母半点欢心。吃穿用度稍不随心祖母便对母亲大发雷霆。母亲小心为祖母做好鞋子,祖母拿在手中对着日光瞅,一个针脚不正便厉声责骂,挥剪拆掉,勒令重做;母亲做的面食,样子不周正,褶子不均匀会招致痛斥,甚至母亲管教我们几个顽劣的孩子,祖母也骂。满头白发,瞪眼怒骂,是祖母留给我的最深印象。可就是这么个严厉的祖母,自打母亲嫁进门,每个冬天都“休养生息”,经冬卧床不起,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父亲挨近祖母的便盆便嗷嗷作呕,于是这端屎端尿的活母亲包揽了,一干就是十几年。

          记忆中,寒冬时节,破旧的土屋 ,年幼的我们,姐弟几个围坐小方桌等母亲掀锅吃饭,常常是祖母在炕上解手,母亲端着便盆绕过小饭桌,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捂着鼻子起哄……祖母临终前一段很长的时间,患了痴呆症,完全失去自理能力,母亲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后来说及此事,我问母亲:“你那么大脾气咋熬过那些受气的日子?”她只笑笑说:“人家连个闺女也没有,我不能叫人说不孝顺。”

          母亲小时上过初小,识文断字,看懂戏文。当年就是仰慕我家是“书香门第”嫁给父亲。文革时,叔父辈多因家庭成分不好中断学业,父亲也受累于此。父亲至今喜欢习文弄墨,是村里的“一支笔”,一生为农,颇感遗憾。到了我们这辈,不再受成分钳制,父母便以为只要孩子不痴不傻,再不出息就是他们的错,尤其是母亲,此念更坚。

            八十年代,对于我们这样的农村孩子来讲,念书考学是最好的出路。

          那时农村刚实行包产到户,家里分得几亩地。为支付我们姐弟上学用度,父母种上了极其费时费力的棉花。父亲身体羸弱,烈日下挥汗劳作的只有母亲。当我长到能分担她的劳累时,已是村子里唯一的高中在读女学生,两个弟弟也分别上了初中和小学。母亲起早贪黑忙里忙外,邻人不解她何苦叫个丫头念这么多年书,话说到母亲脸上:闺女家认俩字就行了,早晚是别人家的人。父亲犹豫过,可母亲没动摇。可三年下来,我高考落榜。自尊心极强的父亲不愿求人让我复读高中,便与母亲商议,让我进了镇初中,一心考中专。谁知这一念,让我和母亲煎熬了三年。

          为考中专,我因两次预选进重点高中而失败。那三年,我闭门家中,困囿老屋,心灰意冷。一次次的失败让我压抑、愤懑,把怨愤撒向母亲。我怨恨她太固执,逼我念书受罪。我恳求母亲放了我,说以后干多苦多累的活都甘心。母亲总是泪流满面,总说我是念书的料,是她和父亲误了我,后悔没让我复读高中。

            盛夏时节,母亲起早贪黑在田间劳作。中午,太阳邪恶地把无数根毒针射向我的母亲,她背着沉重的喷雾器打药除虫,挥汗如雨。她太累了,看我专心读书是她最大的快乐!为了母亲,我得念书!念书!

          后来考上师范,说起这些,我戏说她当年逼得我生不如死。母亲才告诉我她曾悄悄藏好了所有的农药,尤其是听到邻村有女孩子高考落榜疯癫的事,她更恐惧……

            白驹过隙,二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已是古稀之年,我们几个孩子也在异地开枝散叶。渐进中年的我们,忙工作,忙孩子,忙自己的俗务,常回家看看成了奢望。母亲总在电话里报平安,总说她和父亲都好好的,叫我们别挂着,忙自己的……我们已习惯了电话那端父母的硬朗、平安。

          又是一年春风暖。适逢周末,恰是父亲生日。我风尘仆仆赶回家。

        “娘——”

          老母从堂屋迎出来:“不冷吧?”父亲高声说:“快进屋暖和暖和。”随手递过一杯暖茶。“爹,你瘦了,生病了?”原本清瘦的父亲更憔悴苍老了。“他就那样,能吃能睡的,有啥病。闺女,你眼窝大了。”母亲仍是粗嗓高腔。

          闲话家常,不觉已是午饭时候。几样父亲喜食的菜肴端上桌,母亲摆上酒杯,拿出一瓶老陈酒,连声说:“你回来好,回来好。都倒点,少喝。”她自己斟满,平素滴酒不沾的老父没拦挡,我也第一次在爹娘面前端起酒杯。“你不来我挂着。回来好,回来好啊。”母亲抿了一小口,老泪淌下来。“娘,我们都好好的,今天是爹的生日,您别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流泪是老毛病,没啥,今儿高兴。”母亲浊泪浸湿满脸秋菊,那笑,刺得我心痛。

          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重病康复中的丈夫,状态极差的冲刺高考的孩子,我劳累焦虑患了眼疾......她挂着我啊。她亲眼见到了电话里报着平安的孩子,积攒了太多的担忧化作了两行老泪。

          “今朝风日好,堂前萱草花。持杯为母寿,所喜无喧哗。”母亲的白发,母亲的泪,母亲的笑,惊醒我,有些事拖不得,有些人等不得。“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儿女最深的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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