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见过孟婆吗?
这是他当着我们的面提出的问题,他就那样坐着,点起烟斗,轻轻的吸了一口,手有些轻微的颤。
昏黄的灯光下,我们都看着他,瑟瑟发抖,但眼中充满了渴望,这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恐惧的渴望。他年纪看着像四五十岁,但是那日父亲说,他小时候好像见过这个人,可是父亲今年也已经五十多岁了。他是个贩卖故事的人,也许讲完这个故事,他就会离开,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
他压低了嗓音说:“只有死人才见过孟婆,可是我却在那时见过。”然后,便是他的故事了……
那是哪一年,他也记不清了,但那是个冬天,一个夜里他像往常一样回家,可是这条路怎么走都走不到头。忽然他看到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女子约有二十岁的样子,因为天黑,他怎么也看不清女子的脸。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女子叫住了他。“你哪里去啊?快随我来,不然你就走不脱了。”
他觉的这话莫名其妙,怎会有这样的人,一个女子,夜晚站在路边,说出这样的话。他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再看看周围的夜色,明明之前从镇子上往回走的时候还是月明星朗,但这时候确实黑压压的,就像起了一层雾一样。
“莫不是遇到了鬼?”,他这时候也开始胆战起来。
“你跟我来,再不走就走不脱了。”女子远远的喊道。
他不敢往前了,双腿越发的觉得困乏和无力,他闭上眼。然后扭头准备往回走。
“哥哥莫回头啊,回头会有人来找你的,你且跟我走,我送你一程”,女子从石头上跳下来,然后向他这里走来。
他哪里还顾的上女子,扭头便跑,就在这时候,悠悠的树林里响起了个声音,声音初听觉得极小,临到仔细听了,却又清清楚楚。声音里透出的,是一股股的寒气。那声音道:“你且慢走,到了这里还想回头吗?”
这时他吓的蹲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动一下腿。这时他身边幽幽的来了一个人,那人步子极轻,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人道:“你都到了这里,怎么还能回去,且随我无常去了地府,听候轮回吧。”
他突然扭头,看着说话的人,然后说道:“你是无常?难道我死了?”,再仔细瞧瞧那人,带着面纱,却能看出是个男人,穿着长衫,脚上是一双纳底布鞋。
无常没有表情,幽幽的说道:“我就是无常,世人说的黑白无常就是我,你已经死了,且随我去地府吧。”
他看着幽幽的小路,突然才想到了什么,他点着头,把右手搭在无常的左肩,然后流着泪的走着。人生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那还有什么好难过。
前边,石头上的女子并没有走,无常走到女子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无常问道:“孟婆何故在此啊?为何不在黄泉路口等着?”
“为了他”,孟婆说着看向了无常身后的他。
“我自知他已经死了,刚才本想送他回人间,想必还有的救,既然无常来了,我也就死心了。”,孟婆说道。
“他就是你曾经跟我提到了人?”,无常声音惊讶,但是还是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是的,我没有什么好送他的了,这里有一碗热汤让无常尝尝,就当我请无常替我照顾好他。还有一壶酒,是给他的,就算还了他对我的恩情。”,孟婆眼中带泪,却强忍着。
无常并不是恶鬼,更不是索命的衙役,人道是:世事无常,没有人比无常更能体会到这世间的复杂和痛苦。
无常说:“羞愧了,待你们说完话,我再带他上路。”,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乘着汤的竹筒,走到了石头后边。
这时,孟婆和刚死去的他面面相对。
他说:“我们并不相识,你何故说我有恩于你呢?”
孟婆笑了笑:“你且先不多言,赶紧喝了酒,好走路啊。”
他提起酒壶,仰头喝了下去,顿时感觉身上暖了好多。正在这时,突然眼前的雾消失了,又是一片月明星朗,但这条路自己并不熟悉,只是在前边的地方立了个亭子,亭子边上的石头上赫然写着“黄泉古道”几个字。
这时,孟婆拉起他便往回走,边走边说:“余生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想着我。”
他跟在她后边,他们走的越来越快,渐渐地,黄泉古道的亭子离得越来越远了。不一会来到了一座桥边,孟婆指着桥说:“赶紧过去,回人间!”
这时,他再看了一眼孟婆,这哪里是什么不认识的女子,这是他已经死去恋人。他跪在地上:“你怎么在这里,我不要回去了,我要陪你,你可知道我怎么死的?从你死后,我便想死了。”
孟婆也哭了起来:“我已死了,你莫要再想我,也是我命好,死后接替了孟婆。人们都说,喝了孟婆的一碗汤,前尘俗事忘的一干二净,哪里啊?忘记是因为从过了奈何桥,知道自己死了的那一刻,心就死了,向黄泉走的越深,你就越会忘记前尘,忘记自己。我的一碗汤,不过是鬼差解乏的口粮而已,无常喝的汤里加了我的血,估计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就算醒了也会忘了这件事。这奈何桥连着黄泉和人间,我给你喝的是掺了判官墨的酒,喝了这个酒,任谁也勾不了去你了。好好回去,好好活着,好好忘了我,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孟婆一把将他推过了奈何桥……
他将故事讲完,叹了口气,“一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带着面纱的男人,用幽幽的声音对我说,孟婆入不了轮回了,她永生只能在奈何桥边去给鬼差们送口粮……”。
我们问:“你到现在都没说孟婆长得什么样子?”
他笑了笑:“时间太久了,我也忘了,但是我记得她把我推向人间的时候,她是在笑着。”
第二天,他便从镇子离开了,我的记忆里,他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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