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 万事入歌吹
唱久别悲不成悲
十分红处竟成灰
愿谁记得谁 最好的年岁
霸王别姬
虞翠记得第一次见项羽是在会稽郡。
那时候天下还未大乱，虞氏在会稽郡也算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虞翠又是虞氏唯一的女孩，自然备受宠爱。虞母生下虞翠时，刚好有人赠予虞母一枚通体碧玉，美轮美奂的玉佩，虞母甚是喜欢，故将她取名为虞翠。
适逢郡内一年一度的狩猎，虞翠从小就喜欢骑射，眼下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策马追赶一只逃跑的小鹿，取箭，开弓，瞄准，松手，电石火花间，箭就已稳稳当当地插在小鹿后腿。
正欲射出第二箭，却发现小鹿僵了一下，随即倒在地上挣扎，眉心处多了一支绘有红色花纹的利箭。她抬眼望去，远处马上的少年剑眉星目，朗笑：“姑娘有些慢了。”
虞翠气急，愤愤地道：“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有趣。少年打量着虞翠。黑发利落地束起，杏目圆睁，明明长得温婉动人，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英气。
翻身下马，朝虞翠走来：“在下项羽，敢问姑娘芳名？”
项项项项羽？！虞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就是子期哥哥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项羽？那个年少成名，武艺高强的项羽？
“我是虞翠。”虞翠好奇地看着项羽，没想到能见到本人，看上去确实不负虚名，一表人才。不过......
“不要以为自报家门就可以盖过刚才抢我猎物的事！”
日后，虞翠便常常见到项羽。听说他与哥哥志同道合，时不时一起切磋武艺。不知为何，每次撞见项羽在虞家后山练武，大汗淋漓，向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虞翠心中总有些莫名的慌意，也有一些喜悦。
虞子期急急忙忙找到坐在后山发神的虞翠，是在她认识项羽三年后。
“虞翠，虞翠!”虞子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去大堂！羽兄被他叔父罚跪在大堂了！”
虞翠脑袋嗡的一下炸开。怎么会？项羽待人一向谦和，怎么会被罚跪大堂？她没多想，起身就向大堂方向跑去。
呵斥声由远及近：“项籍！你真是惹出大乱子了！平日里不好好学文，整天在后山练剑，也没见过你有什么长进！怎么今日那么爱出风头?!”
竟然直接叫项羽本名，可见项梁是真生气了。虞翠小心翼翼地透过纸窗观望。项羽一声不吭，双膝跪地，拳头攥得紧紧的。
“你知不知道，今日这话传出去，不仅项家，虞家也会被连累杀头！”
项梁还在大声责骂，虞翠听得一头雾水。出风头？连累虞家？还提到了圣上？
一直低着头的项羽突然抬头，盯着叔父，一字一顿地道：“学文不过能记住姓名，学武不过能以一敌百，籍要学便学万人敌！
那秦王又怎么了？彼可取而代也！”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呆瞪着双眼望着项羽。虞翠也没缓过神来，脑中回荡着那句话——
彼可取而代之也！
难怪项梁能那样生气了，这家伙竟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当众批判秦王，要知道这可是杀头的罪啊！世人皆知嬴政一统天下后倒是做了几日明君，但好景不长，他下令修建阿房宫，大兴土木。近年闹饥荒，官府又搜刮民脂民膏，民不聊生，早就有人不满这个君主，迫于威压不敢说出口，没想到今日项羽直接说了出来。
过了许久，项梁才缓缓开口：“秦王？嬴政自封为始皇帝，已经不是简单的秦王了。”语气生硬，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项羽拳头依旧攥得紧紧的，跪在地上再也没说话。
夜。
大堂已是空空荡荡，黑暗吞噬了大堂中央那个倔强得不肯起身的少年。门被打开一道缝，一束光亮起，虞翠偷偷溜了进来：“项羽！你快起来，我已经求过你叔父了，他答应让你跪到子时就起来！”
项羽望着提着灯的虞翠，黑夜中，微黄的灯火描绘出她秀美的五官，眼眸里盛满了担忧。他怔住，心中有点点温暖蔓延开来。
“多谢。”
“谢什么谢!你今天快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当今圣上统治可好不到哪里去，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那……”
“虞翠。”
“嗯？”
“陪我看遍这天下可好？”
陪我看遍这天下可好？
虞翠失神的望着眼前的少年，跳动的火焰倒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一脸坚毅，虞姬忽然觉得，他已经不是之前她认识的项羽了。之前那个虽喜习武，但一直安分守己的项羽，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她何尝听不出项羽话里的情意，有何尝听不出，那已经无法抑制的野心。
沉默良久，她道：“好。”
起义造反又如何，就算失败被杀又如何，至少，她能陪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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