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总会藏在一个满是阴暗的角落,待你靠近,便跃至你的面前,让你猝不及防
之后,便弥漫在你的周遭,凝结成实质的胶状物体,就那么牢牢地粘在你的皮肤上,沁入你的血肉里,任你如何挣扎,都无法甩脱
只能待时间将它慢慢风化、龟裂,再片片脱落
但这个时间,许快,许慢,许是春花秋落,许是漫漫一生

两挂鞭很快就放完了,这不到1分钟的热闹里仿佛可以浓缩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就如此随着爆竹炸裂,烟消云散。
想来如果真的能如此该多好,就总会少了许多难以回首。想来如此却也不好,就总少了许多过往可留恋。
人生总会满是纠结。
秋子的家人都回屋去煮跨年的饺子了,只剩下秋子和小溪还留在外面。
这时,从村里其他人家的院子里依旧不停地传来爆竹的炸响声,随着的还有一些最普通的烟花,当然,这和城市里的那些绚烂远远相比不了,但在秋子和小溪眼中,却显得格外的明亮。秋子就搂着小溪在外面驻足,有些呆呆地望着那些不定时冒出来的一颗颗人造的流星。
两人看着一个个升起的五颜六色的光球划过夜空。这些光球虽然短暂,却也带着人们的欢呼和期待渲染了周遭的小片天空。就那么几秒,它是收获了多少愿望,然后载着这些愿望升空、耀目、然后黯淡、最后烟消云散。
秋子和小溪两人伴着点点光亮,默契地相视一笑,唯愿就如此看着满天流火相偎着腻下去。
但烟火所带来的流光溢彩注定是短暂的。
就在两人还沉溺在这一片“喧嚣”所带来的幸福感中时,秋子的妹妹拿着小溪的手机跑了出来。
小溪接过电话一看,是小姨打来的,小溪有些疑惑,小姨从来不会打电话给自己。她看着手中不停闪烁的屏幕,心里突然升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那一刻,我看着接起电话的小溪,脸上由笑变成慌张,再变成恐惧。眼睛眨也不眨,眼泪突然就那么大颗大颗地往下坠。那一会儿的时间,我都不敢触碰、安慰她,直到她把电话从耳朵上拿开后,我尝试着拽了下她,她突然扑在我怀里就大哭了起来。那时外面还满是爆竹声和孩子们的欢呼声,但在我这,那些都掩盖不了小溪的哭声。”
就在这个时候,电视机里零点的钟声刚刚敲响,喜和悲就这样多了一条十分明显的界线。
小溪就那么哭了好一阵子,最后秋子怕小溪冻到,便把小溪拥进了屋。秋子的家人听到哭声赶忙跑出来询问怎么回事。
众人围住哭个不停的小溪,都有些手足无措。
过了会,小溪稍稍缓了缓情绪,哽咽地问秋子能买到最早的票是什么时候,她要赶回家。
“我姥姥住院了,我得回去。”
原来,小溪的姥姥在晚上的时候突然脑梗进了医院,而且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并明确告知家属,生还的几率,不高。
秋子听完后,脑袋懵了一下,一种麻木感从皮肤沁入肌理,然后透过大脑,让他的一切感官都似乎暂停了那么一下。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拍了拍头,缓过神来马上给镇上车站的朋友打电话,询问能否帮着购买两张车票。
在等待回信的过程中,秋子不停地安慰小溪,但小溪却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解,一心只想马上赶回去,回到姥姥的身边。
朋友很快便给秋子回了信,好在大年初一出行的人少,车票还比较充裕,已经帮着两人买好车票,发车时间是在上午的9点。
这已经是最早的一趟列车,也是最快的返程的方法,两人目前只有怀揣着不安捱到天亮。
当前,除了祈祷,别无他法。
屋里桌子上摆着已经煮好的、冒着热气的饺子,此时却已无人有心思再去品尝。那满桌的饺子,就那样慢慢的凉了,最后变得冰冷。
秋子和小溪一夜无眠。
小溪自小就在姥姥身边长大,母亲过世的早,是姥姥一手将她带大,她几乎没有离开过姥姥。
姥姥打小就将小溪当公主一样宠溺,千般呵护,万般娇惯,一直如此二十多年。要问小溪世界上谁最疼她,小溪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姥姥。要问小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是谁,小溪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姥姥。
就这样疼了小溪二十多年的姥姥,现如今躺在医院不省人事,而小溪却在几百公里以外。小溪好后悔自己的任性,为什么就没有留在姥姥身边。她恨不得连夜飞奔回去,守在姥姥身旁,可令人绝望的是,如今的她只能忍受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双手握住放在胸前,抵着额头不停地祈祷,祈祷姥姥能平安。但不知为何,越祈祷越有一种恐惧感和不祥感穿梭在小溪的大脑里,无法剔除。
小溪害怕姥姥就此撒手而去,她拼命地想把这个想法赶走,但这种想法却仍是不停地冲击着她。这让她的身体抖个不停,眼泪更是不停地溢出眼眶,然后在眼角凝结,大颗大颗地坠落。
秋子在旁看着小溪,也承受着带有一种撕扯感的无能为力,他搂着小溪的肩膀,希望能给予小溪一些温暖和依靠。同时脑中也不断浮现出那个慈祥的老人的脸。最开始,那张脸可以清楚地看清头上的银丝和脸上的沟壑,可渐渐地,那张脸在脑中不断地放大,再随着放大而模糊,最后开始变形。
这让秋子的心里也莫名地升起了几分害怕,只能不停地祈祷小溪的姥姥能安然无恙。
两人就如此度过了一夜。
周遭安安静静,只有两人不时地抽泣声,在告知着对方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捱着这有些漫长的跨年之夜。
其实秋子一直都有个愿望就是有一个人可以陪着他守岁,但这么多年过去却一直未能实现,对于秋子家来说,过年这一天与往常的日子相比除了精神上的热闹外,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所以家里人就总是会在无聊中慢慢睡着,剩下秋子一个人憧憬着新一年的天亮。
长大遇到小溪后,秋子将愿望升了一级,就是可以陪着小溪一起守岁,一起度过旧的一年中最后的夜晚,在一起迎接新的一年中最早的晨曦。
而这个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但谁又想到是以如此的方式,谁又想到是持着如此的心情。
老天爱捉弄人的脾气依旧是没有变,尤其是在秋子身上。
秋子和小溪就这样共同守了岁,但这一夜却是那样长得离谱。长到弥漫的悲伤好像都结了冰,寒冷得刺骨。
早上太阳还未露面,公鸡便打起了鸣,但这次却没能吵到小溪,因为小溪和秋子已经整理好行李,上了去镇上的车。
车是秋子的父亲一大早去央求同村的人,让帮忙将秋子和小溪拉到镇上的。这也让秋子家里这件事在这个小村子里传开了。虽然更多的人同情小溪,但也总有那么一小撮人爱嚼些舌根。
有人说秋子和小溪没缘分,这是老天给的警告的。也有人说这是因为秋子家高攀城里姑娘,导致姑娘家遭灾的。更甚的是竟还有人说这姑娘自带灾祸,大过年的把霉运带过来的。
这件事成了那段时间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秋子家里人每每听到这些话,就总是上去与人理论,秋子的弟弟因此还与人打了一架。
由此,村里人与这个本来就因为穷而很少来往的人家,往来得就更少了。
返程的路上,小溪一直很沉默,总是茫然地一路跟着秋子。只有在给家里打电话询问姥姥的情况时才出声音。后来由于前一天晚上忘记了充电,手机关机,小溪便彻底沉默了。
秋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小溪,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姥姥一定会没事的。”但这句话在这个时候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随着近一天的颠簸,临近傍晚时,秋子和小溪回到了这个他们两天前才笑着出发的车站。
下车后,两人便急忙地打车向医院赶去。
出租车上,小溪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越临近医院,小溪就越恐惧,也抖得越厉害。
秋子紧紧握住小溪的手。
“没事的,姥姥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这不没人打电话吗,证明没事的。啊,听话,先别多想。”
小溪眼神空洞地点了点头。
但两人却似乎忘了,那个时候小溪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