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因看新印象派画展看的尽兴,于是这周决定依旧,找了个日本伊万里的陶瓷展。周六起床本想依旧晨跑,结果阴雨连绵,倒头就又睡了。再起来雨还是稀稀拉拉,这才恍惚明白今天的晨跑看来是要泡汤了。但计划不能变,不然可惜了这一周的期待。
整装待发,又不幸瞥见了书架上「古玩指南」那崭新塑料包装上落下的尘灰,于是决定给它一个在这红尘中展现自我的机会。拆了包装,揣进书包,便扬长而去。一路上拿出了大学时代突击期末考试时的状态,一路狂读。只是大学时还可以用前方不远处挂科的皮鞭来给自己打气,而此时的我确实找不出什么女王给的硬动力来趋动我那早就生疏的被动考试技巧。这也才悟到,就像要是没有雌孔雀的性选择,雄孔雀是进化不出那绚烂的尾屏一样。在妹子面前吹牛B才是男人进步的真正源动力啊。
走进馆内,被玻璃橱窗里的展品吓了一跳。这哪是什么艺术品啊,简直犹如文化市场里淘来的万元高仿假货啊。有些甚至连碗口都是歪的,明明不过才四百年,倒是有一脸经历了千年沧桑的无奈。还好馆内也有不少中国的瓷器,这才让我有了几分值回票价的感觉。
不过想想倒也明白了,毕竟当年日本肥田瓷只是抓住了中国闭关锁国时的机遇罢了。欧洲当年也就是把从伊万里来的肥田瓷当作中国瓷器的替代品罢了。当中国再次打开景德镇瓷器的商路时,"伊万里烧"也迅速的在与景德镇的角逐中败下阵来。肥田瓷中大量的山寨了中国瓷器的款式与纹样。人物倒是有几分明朝纹样里的通俗意趣,偶也有博人一笑的佳作,但那也都是基本不模仿中国瓷器,直接用日本浮世绘纹样点缀的小盘儿罢了。尤其是竟有为欧洲贵族量身定制,印有欧洲贵族家徽;以及为欧洲理发匠设计制造的,接刮胡时落须的磁盘,献媚之情溢于言表。这种东西也许会是不错的商品,但从艺术的角度来审视的话,伊万里烧那"洋不洋,东不东"的艺术风格,我想无论在中西哪种价值体系里,可能都很难找到位置吧。
但也得承认,日本的瓷器要比中国的瓷器在纹样上更有情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在壶盖上蹲着一只兔子,而不是一只狮子的瓷瓶,纹样是一只猎鹰正扑倒一只孔雀,我总是不怀好意的以为这是对未来政治时局的预言。还有一个山寨中国"莲生贵子"纹样的大磁盘,只是娃娃是全裸的,但又好似有几分羞涩,想将身边两片莲叶拿来挡了一下,却又没挡住。生动可爱,且没有中国春宫画里媚药兑酒的猛烈。相较中国的瓷器,就显得过于冷峻,过于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了。
在看伊万里的瓷器时鲜有能让我驻足而立的作品,但在中国馆内则完全相反,无一不让人流连忘返。老人家说过,玩古最重要的是练得一双好眼睛,在所有古董的眼里,我们才是过客,永远不要妄想真正的拥有它们,看到了就是得到了。还长记苏轼在赤壁感慨"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也许我们终也达不到他那上取清风下揽明月的洒脱,但在时间流转外的事物里,也许身为过眼云烟的我们也能瞥见他的几分心法,让气散余温也煞凉之后,能留得一点清香在世。
我始终是喜欢宋瓷的,总认为它那份素雅是跨越了时间长河后修得的冷静,一脚就命中了生命的裤裆,让过往的俗人雅客都不得不在它面前感慨物是人非的凄凉。唐三彩则相反,好似即使拼尽全力也要挣脱时间的枷锁,让后人即使时隔千年,也能感受到盛唐烟花般的璀璨。明瓷总感有几分"俗",倒也不坏,只也不爱。清瓷的色彩缤纷,虽也喜欢,但总觉得有着几分的"装乎"。
整体上看,伊万里烧与中国瓷器的差距,就好像国产山寨机与苹果的差距,也许偶能满足屌丝的一时需要,但质的差距很难填补日益膨胀的虚荣心。日本人在做这次展览时,并没有想掩盖伊万里烧不敌景德镇瓷的这一事实,反倒还有意识的拿出了许多中国汉宋元明清的瓷器来进行比较。我想日本人是吸取了这次的教训了,那我们呢?再为老祖宗的辉煌拍手叫好,拿大国崛起集体意淫的同时,我们又能从日本人的教训里学到什么吗?我想不仅对于日本,对于现在的中国,伊万里烧的教训可能更值得我们回味吧。
晚上到日本人家作客,趁着红酒的一点微醺又畅快淋漓的喝了几大杯啤酒。在满桌欢笑声中才发现原来语言在沟通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跨越空间的沟通,永远都是你所成就的"事";而跨越时间的沟通,则永远来源于你所制作的"物"。借着杯中的兴致,悄悄的对自己说"还是要多做好事,与大家一同欢乐;还是要造就精品,让后来的小兔崽子们只恨不得见我。"
辘辘中肠,早已搞不清谁家的好酒,哪来的沉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