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猪之名。

作者: 苏落轩 | 来源:发表于2015-02-07 15:22 被阅读166次

    「隔离栏的母猪。」
    下午四点钟,在大猪栏喂猪时发现里面来了一头隔离栏的猪,七十斤左右,毛色青而短但粗,比其它猪稍短的身子看上去很健壮,腹部微微有些气喘,在所有猪都挤成一堆抢吃饲料时夹着尾巴立在墙边,因为热气而发红的眼睛里目光满是惶恐与不安。
    从它身边经过的猪停下脚步仰头朝它嗅了嗅,走上去嗅它的鼻孔,发现气味陌生后张口就咬,它不敢反抗,夹着尾巴甩脱对方后再回到墙边站好,一次次重复,偶尔被咬的重了才会发出几声低低的哀鸣。
    它尽量避开其它的猪,在猪栏里绕了一圈,鼻子不停嗅墙上的气味的同时也在留下它的气味,然后拘谨的站在猪群外,粗短而健壮的四肢站的笔直,偶尔甩一下尾巴,随即夹紧,一动不动。
    我喂完猪回来找猪玩时,它站在墙角粪堆里,头抬的很低,目光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视线内所有可能靠近它身边的目标,已成惊弓之鸟,毫无半分在隔离栏时虽然同样拘谨但活泼自在的风采。
    在一头个头不大但素爱惹事打架疑似有伪狂犬病的小公猪挑头下,几头黑猪开始围攻它,它的脑袋挡不住从几个方向咬来的嘴,反而被对方咬住了耳朵,它越挣扎它们越兴奋,咬着它的耳朵就往外扯,旁边的猪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都停下舔舐地面上饲料残渣的动作退后几步避开范围。它发出悲哀的呜呜声,似在求饶,似在哀怨。
    我无法再继续无动于衷,它所付出的代价已经够了,况且此时胸中已有怒气。走上去冲挑头者直接一脚踹翻在地还觉得不够,再加上一脚,“看它是新来的老实好欺负是吧?那老子今天就欺负欺负你。”其余几头猪见状趁机开溜,整天与它们打交道,我早已清楚哪几头猪野性最重,追上去一猪一脚,转过身指着它大骂“你他妈就不知道咬它们啊?你这头死猪明明个头比它们大还怕什么?你不还手今晚就混不下去。你以为这还是隔离栏只有几头病猪平时不打架的啊?咬死你算了,真他妈没用。”它畏惧的看着我,甩了甩被咬出血的耳朵,夹着尾巴回到墙角粪堆里站定,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似乎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我瞪了它半天,最后也只能泄气不再搭理它,径自找小黑和缺耳玩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十分,我吃完早餐走进猪舍,在大猪栏门口站住,今天没有死猪,小黑就睡在门口半米远的地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了我,我冲它笑了笑,几头和我很熟的猪摇着短尾巴走过来冲我呜呜叫着要吃饲料,想了想,还是不进去了,不然又会被所有猪包围着冲我叫,那情景简直就是加强版的菜市场。
    看到了隔离栏的那头猪,站在最角落里身上脏兮兮的湿一片干一片,昨晚应该是在粪堆上睡的,此刻夹着尾巴看着我,不吼不叫,过去大小便的猪咬它也不还手,与昨天无异。我看了看身边,没有棍子,只好使出我屡试不爽的模仿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来吓唬它们。第一声响起后,三米内的猪停下了叫声,侧头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第二声响起后,有些猪开始转身往后走,第三声响起后,一大片猪转身就跑,边跑边发出一种我猜测是示警的声音,这下不用我再发声了,所有猪都开始跑,背上的毫根根倒竖很是漂亮,我很满意这个效果,看了一眼还不熟悉这种声音仍然站在粪堆上竖起耳朵警惕的隔离栏母猪一眼, 转身出去拌饲料。
    这天早上它没有吃食。它不敢过去吃,眼睛望着地面上溅出来的几粒饲料四肢抬起又放下,原先圆鼓鼓的肚子瘪了不少。
    九点多,喂完猪打完针,打开大猪栏的栏门放它们出去跑,它最后一个出去,然后就往隔离栏方向走去,那里还有一头小花猪,隔离栏的栏门没有关, 里面有饲料,紧接着就看到了大猪栏里个头最大的两头黄猪和几条黑猪小跑着从池塘另一边绕了过去,看目的地应该也是隔离栏。看来今天它只能自己找东西填肚子了。难怪最近隔离栏每天早上喂的饲料都吃完了,原来都是被这些家伙吃了,我说明明没看到花猪吃却每次都没饲料呢。我在心里这样想道。这些猪太聪明了,嗅觉虽然与狗无法相比但也不一般,看来得和它们斗智斗勇才行啊。
    第三天喂猪时,它开始试着在粪堆边缘捡点饲料吃。放猪出去后我马上跑到隔离栏守在门边只让它进去,结果它看到我站在门边却死活不敢进去。
    第四天,它紧贴着小黑趴在它身边,小黑嗅了嗅它的气味,低下头继续睡觉,我蹲在半米外伸出手慢慢靠近它,它转过头盯着我不动一动,在十厘米的距离内,鼻子在空气中吸了吸,然后迅速爬起身走开,回到粪堆上夹着尾巴看着我,目光是那样的警惕。
    第五天,它挤在猪群里一起吃食,其它猪用鼻子拱它它就往后退两步,等那头猪走开后再上去吃食。我还是无法摸它。
    第六天晚上八点多,大雨,气温下降,拿着手电筒到猪舍检查保温设施查看室内温度,十八度,这些猪都能够承受的住,在大猪栏里看到它挤在避风处的猪群里睡在一头大黑猪身上,看到我走进来时跟在奔走的猪群中远远避开我,我还是不能摸它。
    第十天,它和其它猪一样在猪栏里到处跑,找饲料多大猪不多的地方吃食,气喘已经好了。偶尔有猪会咬它,它也不在意,继续吃食。
    第十二天上午,我在空场地上洒了三十斤左右泡过的玉米粒给猪吃,看到它和几头个头比它小很多的猪因为一粒玉米而打架,我本以为它还会忍让时,它还手了,张开嘴就往对方脖颈咬去。想必它已经适应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方式,这样也好,最起码学会了保护自己不让别人随意欺负。
    第十三天,费了好大的劲把隔离栏最后一头猪抓进小猪栏,隔离栏不再放饲料。
    后来我经常看到它在隔离栏附近活动,摇着长长的没有剪过的尾巴,身子不长但配合粗短健壮的四肢与稍有些圆的脑袋看上去甚是威武,悠然的嚼着石头,草,草根,树根,泥土。
    我仍然不能摸它。
    我也不想去摸它。

    「与众不同的小黑。」
    下午三点二十多,走出宿舍去上面仓库准备拌饲料,上坡时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了一头很特别的猪,四十斤左右,身体四肢很匀称,鼻子不长但我觉得恰到好处,摇着一根剪得恰到好处的似乎粗细一致的尾巴,看上去很帅很可爱,瞬间让我觉得纯种藏香猪就应该是这样的。最特别的是她身上的毛色与排列,她的毛色是纯黑的,比所有黑猪颜色更深,身上的毛有些卷曲,略有些斜但有层次感的均匀覆盖在皮肤上,看上去比其它猪舒服多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大猪栏里有一头这么可爱这么帅的猪?心里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看她的方向应该是往山上去,我赶紧跟了上去,与她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她很警惕,我稍微靠近一些她就停下脚步夹紧尾巴侧头看着我,我只好放轻脚步趁她低头吃草时靠近一些,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放松没有敌意,渐渐离她只有一米,发现她吃东西挺挑剔,吃草只吃特别嫩的,老一些都不吃,往往都是走好几步才低头吃一口,我摘了几片嫩叶子慢慢递过去,她隔着几十厘米鼻子嗅了嗅,转过头继续找草吃。好吧,你这家伙不上套,又跟了她一会,还是不能接近她,转身回去拌饲料。
    喂猪时我特意找了找她,她总是在猪群外找食吃,偶尔冲到了最前面也会马上被赶出来,她的性情很温顺,从来不惹事,偶尔有猪找她麻烦她也不计较,转过头默默走开。在大猪栏里她的体重只能算是最小的。
    本来六十斤以上的猪才会放进大猪栏,后来因为有几个小猪栏里很多猪也达到了这个标准但没有单独抓出去,某天放猪时索性就把那几个栏的猪也放了出来,本以为下午收猪时它们会各回各栏,结果我把它们想的太聪明了,它们全部进了大猪栏。后来陆陆续续发现六十斤以下的就抓出来,结果还是漏过了她。
    五点多快六点,喂完猪打完针后我站在大猪栏里观察她,缺耳走过来在我脚边躺下,四肢尽量伸直把半边身子完全展露了出来,闭着眼睛等着我摸他,见我一直没有动静,睁开眼睛抬起头咬我的雨鞋。我笑,你这家伙,被我惯的啊,只好蹲下身子摸他一会。
    此时大多数猪都已经趴在地上休息,撑着圆鼓鼓的肚子动都懒得动一下,整个猪舍清静了不少。
    她在猪栏西面猪排便的地方悠闲的摇着尾巴舔舐地上的饲料残渣,像刨地一样先用鼻子把地面上那一层饲料渣刨到鼻子上,再舔一遍,慢慢的鼻子上存的饲料渣越来越多,就往地上拱一下弄下来再舔掉,所过之处,地面湿湿的像被水洗过一样。我轻手轻脚的跟在她身后半米左右,初时她总是回头看我,我就报以微笑,后来就不太在意我跟着了,慢慢的越来越靠近她。
    她就在我的脚边,她在舔我脚边的地面,她在舔我的雨鞋,她在咬我的雨鞋,她绕着我转了一圈,她在嗅我的裤子。我把脚慢慢往后挪开少许,收回即将触摸到她的手,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
    从她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很温顺,不管是被欺负也好,吃食时被挤到边缘也好,她从来不计较,总是默默走开。她很孤单,每天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一个人在边缘吃食,一个人在角落里睡觉,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去山上找吃的,一个人去池塘玩水,形只影单,偶尔身边有个同行者,她也不会主动搭讪,她只会瞥一眼,然后继续向前,因为她知道对方只是暂时同路,马上就会分开。她很平静,不为别人来,不为别人去,在嘈杂混乱的大猪栏里沉默而简单的活着。
    她是一个异数,她是一朵奇葩,让我竟不敢轻易玷污她,尽管她是猪而我是人。有时候看着她悠闲的模样我的脑海会有一种仿佛她才更适合为人的错觉。
    我想起了徐公子,他的书里写了很多有修行的草木禽兽,他说有灵众生开启灵觉知我为何后都可修行,他说修行人不应有歧视物类之心,他说修行就是修于行止。
    第二天上午,喂完猪打完针后我就一直跟着她,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她停下来时我就蹲在旁边看着她,一上午下来,她终于完全认可了我。
    我终于摸到了她。手感与其它猪并没有什么不同,柔柔的有些滑,因为没有人为她打理所以毛发有些乱,我轻轻抚摸着她身上每一寸地方,就像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小心谨慎。摸到她有些粗糙的耳朵下时她闪躲了一下,那里是给猪打针的地方,也是猪打架时最佳攻击的目标,因为那里的皮肉很滑嫩且没有毛发掩盖,她应该被很多猪咬过。她的尾巴很漂亮,乌黑的毛发均匀的覆盖住每一寸皮肤,扬起摆动时与匀称的身体四肢浑然一体显得十分悠闲安然。两只前蹄膝盖以下毛色是月白色的,略有些圆的脑袋竖起的耳朵可爱中有点呆。鼻尖到双眼之间的毛发很短很密,逆着摸过去很轻柔很舒服,下颌到膻中很柔软,胸前脐部的皮肤是黑色的,尾巴下两腿之间毛色略带金黄,走路时身子摆动很有美感,简直就是人间极品猪中楷模。
    每次看到我时,她从来不会主动跑过来蹭我的裤子咬我的雨鞋,哪怕我手里拿着饲料也一样,她只会在猪群外仰起头摇着尾巴静静的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位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已经不需要客套与虚伪。在她面前我不需要任何伪装与面具,高兴时摸着她就觉得世界如此平静,我要的生活已经到来。难过时把她轻轻夹在脚中间俯下身抱着她,把下巴枕在她的背上在她耳边说话,她会停下动作侧着头听我说话,表情很认真,就像一个沉默的倾听者。等我说完了心情好些了,她就扭着身子用鼻子去拱背上被我枕过的毛发,每次我都会被她逗笑,“你这家伙,是嫌我身上脏呢还是对我这些鸡毛琐事表示不屑呢?太不给面子了,也不知道委婉点。”我拍拍她的背给她整理好,然后给她找点食物吃。
    她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偶尔我会看到她孤零零的趴在地上脑袋枕在前蹄上,目光暗淡失去神采,她是不是也会感到孤单?看到别的猪都结伴趴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会觉得委屈?别的猪总是欺负她抢她的食物。摸着她的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我眼中就是一个人,一个拥有喜怒哀乐情绪的人,尽管口不能言。
    我有一个想法,假如哪天猪场撑不下去了,我就把她带到深山里去,让她真正的回归大自然过自己的生活,然后等她一天,如果第二天她找回来了,我就带她走,无论去哪里。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和她玩呢?以至于对缺耳都有些疏远,后来我想明白了。
    她承载着许多我无处存放的希望与梦想,我所渴望的世界渴望的生活方式,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胆子最大的缺耳。」
    二零一三年的春节,我是在山上陪着我妈还有陈叔一起度过的。
    那时候我在厂里请了一个月的病假,病好后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在老妈的连哄带骗加忽悠中上了山。老妈说清远漂流你都没听过啊?全国很有名的旅游漂流城市,等你过去叫老陈带你去玩,去山上打猎,我们山上野鸡到处是。我们喝的都是山泉水。我们每天大盘大盘肉随你吃,都是我们自己养的藏香猪肉喔,味道比外面的白猪肉不知道好多少。我去了几个月回来就长胖了好几斤,你不是说自己瘦吗?回来保证你会胖云云。
    我明白她的用意,只是想尽量多的和我在一起来弥补聚少离多给我带来的陌生感,为什么单独是我而不是我哥呢?因为我哥性格与我妈比较像,都是乐观开朗的人,而且我哥与我妈相处的时间比我更长,而我,据我的亲人们说性格与样子都很像我爸,木讷,不爱说话。
    我妈是个非常节俭的人,估计也是考虑到我一个月不上班怕我乱花钱,干脆把我接到山上每天不愁吃喝用度。
    什么也不说了,收拾收拾就上路吧。
    盘山公路走了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四面被山包围着形成了一片比较大的地形复杂的空地,所有房屋走向完全按照坐北朝南自东向西的风水惯例建造,依次侧对着三个池塘形成一个简单的调和阴阳的风水局,但没有充分考虑到四面山脚之间交界处的风向与地势,反而造成雨天时室内湿气太重的阴盛阳衰的结果,猪舍倒没问题,但住人的宿舍问题就大了。动土之时可能没有找风水先生看过,或者请的风水先生业务不精。
    每天十点多睡觉早上七点半起床,三餐按时,山上信号很差,时有时无,因此很少上网,每天在山上四处转悠,偶尔需要帮忙时过去搭把手,不用想太多,没有压力,日子倒也轻松惬意。
    偶尔会有些烦,这里的人个个都是我的长辈级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好逗猪玩。每天坐在房前晒着太阳吹着风,等猪出来时就拿着玉米洒在门前的空地上让它们自己去找,慢慢的就发现其中有一头毛色淡黄的猪很聪明而且挺好看,八十斤左右,体态匀称,鼻子略长,四肢尾巴均略长,我妈告诉我这是一头纯种藏香猪。
    我开始试着接近他,给他喂食,单独给玉米给他吃,他的胆子越来越大,渐渐变得不怕人,后来竟然学会了开门进屋找东西吃,以至于后来门上都加了一个锁栓。
    那是我在山上认识并且摸过的第一头猪,他的左耳上有个缺口,每次见到我都会走过来咬我的鞋和裤子,被我摸习惯后经常躺在我脚边让我摸他。我叫他缺耳。
    我渐渐习惯了山上的生活,这里的空气很新鲜,环境很幽静,白天时马路上过往的车辆不太多,夜幕降临后周围很安静,以至于回深圳后头几个晚上都无法安睡,总是会被楼下的车辆吵醒,而深圳这种迅速崛起的现代城市特有的快节奏生活方式带来的浮躁与压迫感,都让我如坐针毡喘不过气来。
    我开始怀念在山上的时光,我怀念山上的缺耳。
    三月末,在四川转了一圈,见了几个朋友,到九寨沟走了一趟后,我回到了山上,却已经不知道哪头猪是缺耳。我每天有空就待在猪栏里,一头一头的寻找,我忘了我曾把他的照片上传到了空间里,我忘了他的耳朵有一个缺口,我只记得他的毛色是黄色的,体型八十斤左右胆子很大。
    缺耳走过来的时候,我才确认这就是他,除了比以前大了一圈的身子之外,他没有任何变化,他还认得我,而我却不记得他。
    他低头咬我的雨鞋,舔舐着上面的泥土,我伸手摸他,他抬起头看着我,然后躺在我脚边,这一幕是如此熟悉,却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缺耳不是大猪栏里最大的猪,但他是大猪栏里胆子最大的猪,每天从猪栏出来后首先就往我们住的房子跑,进厨房里找吃的,进仓库里找饲料,打烂破坏了很多东西,我妈对他是又气又恨,有时候火上心头打他一顿,没过多久他又找上门来,带坏了好几头猪。偏偏他的性格很温顺,不会随意欺负其它的猪,真是一个复杂的家伙啊。
    我喜欢和他玩,有时候无聊狠了,就从仓库抓一把饲料凑到他嘴边给他闻一闻,然后我拔腿就跑,他在后面紧追不舍,倒是把我累的够呛。
    有时候我也会打他,因为他经常跑进房间到处翻东西弄的动静很大,每次中午休息都会被他吵醒,却又不能关大门,因为别人说不定要进来,每次好不容易把他赶出去后没过五分钟的时间,他又进来了,一次次打击后他学聪明了,进门后脚步放轻直奔仓库,我再次从床上爬起来赶他,他就开始耍脾气赖着不走,蛮劲还很大,我都推不动他,只好使出我的杀手锏,模仿发动机的声音吓他,几天之后这个绝招就对他失去作用了,他已经不怕了。斗智不成,那就只能斗勇了,直接一脚踹过去把他踹的趴在地上,火大时还要上去追加一脚,他夹着尾巴嘴里发出呜呜声往外跑,半天不敢再进门,估计是被我踹疼了。
    现在想起来,心中也有一丝不忍,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缺耳已经不在了。他成了别人桌上的盘中餐。
    曾追随他的那些胆大的猪,被抓走的抓走,被杀的被杀,渐渐的我都看不到他们了,剩下的这些猪胆子小了很多,房子周围重新围了一道猪进不来的栅栏,每天中午也不会再有猪来打扰,它们看我的目光中有种恐惧与敬畏。
    好久没见过太阳了,我蹲在阳光下吹着山风看着身边的猪,它们正在啃石头,有几头纯种藏香猪则在继续挖着它们的洞,我猜测是在天热时躺在里面纳凉用的。
    一头个头不大的小猪伸着鼻子在我面前一会进一会退,我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它试探着舔了舔,然后想咬,我往后缩了缩,它就进一步,慢慢的,我就摸到了它。
    它的左耳上有个缺口,那是用剪耳器剪的,我记得缺耳耳朵上也有一个,但缺耳耳朵上那个比这更整齐更好看。
    我突然很想他。
    当初如果不是我一步一步把他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不再怕人,那他就不会跑进房间让人烦,如果他不让人烦,那那天晚上抓猪时可能就不会选择他。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贪睡而是帮忙抓猪,那他们就不会抓他,就算说抓他我也不会允许,那他就不会死。那他就可以继续陪着我,一直到他老死或者我厌倦了他。
    以前我总想不出缺耳有什么优点,胆子大?猪胆子太大不好。会主动和我玩?好几头猪都能做到。现在我终于知道了,缺耳就是缺耳,也许他没有什么值得我肯定的优点,但那就是他,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他。
    我看到了小黑,摇着尾巴往这边走过来,她也看到了我,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我,然后继续走过来,她咬着我的雨鞋和裤子,粘着泥巴的脑袋在我的身上乱蹭。
    静静摸着她的脑袋,嘴唇张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继续摸着她的脑袋,就这样安静下去。
    日光倾城,未必温暖。

    「2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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