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老烧从被抓到一命呜呼,前后不到两个月,她的死讯传到妓院,姑娘们闻此炸开了锅,许多人不相信,汤老烧盛气凌人手握让姑娘们瑟瑟发抖的钢丝鞭,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惩罚不顺从的姐妹,那份强势令人恐惧,直到她进监狱,许多姑娘认为只是命运给她开玩笑,她很快会回来。
警察封锁住妓院,赶走嫖客,把姑娘们集中在楼下大院,北风呼啸,冰封大地,灰瓦的屋檐下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溜子。
歪子带警察冲进房间:楼上、楼下,所有地方仔细搜。
姑娘们奇怪,人都死了,还搜什么?
不一会,进去搜寻的人出来:报告,发现沙发里有钱。
发现床底下有箱子。
发现柜子里的包袱。
发现枕头里有金条。
歪子:花盆里,树底下、墙壁层,通通不要放过。
于是,铁锨,洋镐,锄头派上用场,很快,各种器皿,箱子、包袱,连同枕头、小匣子,堆到院子里,搬上警车,歪子满意的挥挥手,对姑娘们说:这些是汤老烧的罪证,统统充公,从今天起,你们可以回家去,不会再有人逼迫你们当窑姐,给你们三天时间,从这个大院搬出去,三天后,我们要来封房子。
姑娘们听了,轰然往屋里跑去,只有一人没动,她是月儿,这个消息对月儿来说,突然而惊喜。突然的是,被卖到这的月儿,原以为等待自己的是场噩梦,从此再没有出头之日;惊喜的是,性格刚烈的月儿不会轻易向欺压她的人低头,汤老烧把她在冰冷的柴房里关了一夜,放她出来对她说,晚上接客,去领新衣裳,做好准备。那一刻,月儿做好死的准备,没想到,转眼功夫,汤老烧被警察带走,群龙无首,月儿的客人被其他姑娘抢去,这是她巴不得的事。
警车驰骋离去,月儿自由了,她沿着车辙走去。
来到苏北火车站,月儿发现车站广场上挤满了人,大部分带着笨重的行李,多数是有钱人家。她看见广场中间有位老太太,坐在堆积的行李上。这时,口哨声吹响,喇叭里说:从苏北开往南京方向的列车马上进站,请前往南京的旅客做好准备。
老太太听见广播,站起来,焦急张望,看见纷纷进站的旅客,伸手去提旅行箱,哪知,箱子太重,超出她的承载能力,根本提不起来,她只的去拎轻些的行李,同时,张望远处,像等什么人。
月儿跑过去:老太太,去南京?
老太太:是呀,马上要开车,我儿子怎么还不来,这么多行李,可怎么好?
月儿:老太太,我来帮你,我也去南京。
老太太: 好,好,谢谢你,可是。
月儿:你不用担心,你儿子如果来了,看不见你,会直接上车,再说,他手里不拿东西,跑的快。
老太太见月儿身子单薄:你个女孩子,拿得动?
月儿把包袱横系在胸前,把小物件交给老太太,自己一手一边拎个箱子:老太太,你在前面走,慢点,当心。
上车时,列车员问老太太要车票。老太太:在我儿子手里,他马上来,奥,对了,他在警察局做事。
列车员还想查问,后面的人直催:能不能快点,车马上开了。
老太太带月儿来到列车上,找位置坐下,车上的人越来越多,达到爆满,连过道都挤的水泄不通,坐椅下躺满人,月儿帮老太太把行李箱摆好,站在老太太面前,车厢里闹哄哄的,还没上来的人从窗户往里爬,被警车拖下去,老太太急急看着窗外,不停的念叨:我儿子怎么还不来,我儿子怎么还不来?
月儿不停的安慰她,你别急坏了身子,然而,一直到列车启动,老太太的儿子依然没有踪影。
这趟列车按照正常运行,应该中午抵达浦口车站,雪天运行速度慢,加上中途让车等原因晚点,到下午4点半才到车站,老太太嘟嘟囔囔说通对儿子的不满,月儿帮她拿起行李,刚下火车,老太太被一群男女围住。
妈-----
老太婆-----
奶奶-----
这车怎么晚点到现在,听说是您一人上车,车上人很多,我们都担心。
你可把人吓坏了,车开后,接到儿子电话,说是因为路上发生交通事故,没赶上火车。
我们等您等了好长好长时间。穿短大衣的小男孩说。
老太太:有多长?
小男孩伸出两只手比划:这么长。
一群人都笑了。
老太太:对了,路上多亏这位月儿姑娘。
月儿拎着两只箱子跟在老太太妇人后边,喊老太婆的老者想接过月儿的箱子,月儿:不用,走吧。
老者:我外面有车。
行李装上车后,老太太一家热情的喊月儿回家,说要好好的感谢她。
当旅客陆续走完,车站恢复暂时的冷清,三三两两的乞丐、流浪汉百无聊赖,捡起地上的烟头,去找引火。一高一矮,一壮实一瘦弱带着帽子的两位男人先后走出车站,他们来到码头,冬季,轮渡较少,江边显得空辽。
长江,依然浩浩荡荡,一泻千里,以它宽阔的胸怀,承载这片土地的一切。高而壮实的男人,从帽檐下用两只警惕的眼睛扫视江面,站在江边,风寒刺骨,却难以平息他心中的焦灼。
王化儒在程家的大火燃烧中,酒彻底醒了,他第一个念头找程子昂,他冒着热浪,凭直觉摸到程子昂的房间,程子昂还在酒醉中昏睡,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王化儒揪起他的胳膊,哪知,程子昂浑身绵软,情之中王化儒给他一巴掌,程子昂才从梦中惊醒,王化儒拉住他,猫下身体,往浓烟稀少的地方跑。
程子昂;那边有窗户。
窗户被热浪激的变形,哪里打得开,转回来,门框被烧的塌下,把程子昂压在下面,王化儒不顾危险,把程子昂再次拉出来,两人终于从火焰中跑出来,但见火光冲天,借着风势,越烧越大,程子昂想回去救周洁,王化儒:你不能去。
程子昂:周洁在里面,还有我的儿子,他才几个月。
王化儒:你救不了她们。
程子昂大哭:老天哪,你这是要灭我程子昂啊。
王化儒:你哭,你哭,你哭老天爷不会来可怜你,走。
程子昂:去哪?
王化儒:回家。
程子昂:我,
王化儒:你听我的,回家。
程子昂犹豫着。
王化儒:看来,人各有志,你随便吧,不过我告诉你,南京很快要大乱,周洁的父母在,出事有人兜着,那边的老婆你不拉一把,后果你想想,再说,如果周洁真死了,还有你好果子吃,算了,我家现在还不知道如何,管你?好自为之,再见!
程子昂纠结很久,终于跟上王化儒,踏上回南京的列车。
站在长江边,两个男人心情澎湃,思绪万千,不同的经历,相似的离家,江风的寒意令他们归心似箭,再没有比此刻更想回到最初建立的家庭。
轮渡来了,上船的人稀稀拉拉,船头空空如也,想必这个季节没多少人过江,替他们扛行李的苦力也难以见到,警察躲进船舱,缩着脖子,茫然看着江面。
两人悄然来到富贵门807号,南方的冬天迟到一拍,傍边楼上折射的灯光照见这座院子的空荡,满地厚厚的树叶,犹如沼泽地的漂浮物,他们各自跑向家门,黑洞洞的家门挂上冰冷的铁锁,贴成叉形的封条,留下依稀的轮廓。
这是怎么回事?老鹰明明答应照顾好自己家人,他又想起闫凡宇,心中稍稍安宁,明天去找闫凡宇,眼下,无论如何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到来,特别是老鹰。
程子昂想象的母老虎会扑上来撕扯他的情景没有发生,他的脑子刮过一阵飓风,吹光他的思想,他没了主意,眼泪在黑暗里哗哗流淌。
王化儒默默走过这座院子的所有房门,只有柳雄飞的家门没有贴封条;栾老板的家门也上锁贴封条,他的眼前呈现出四家人居住的场面以及新年的景象,漆黑的夜空,绚烂的烟花绽放,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玩闹,他们几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畅谈未来和生活,现在看来,那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程子昂似乎看见,母老虎领着他们的五个孩子向他走来,在这个家庭,虽然他是一家之主,但更多时候,母老虎把他当作另一个儿子,她呵护他,照料他,每天除了上班,他在这个家里哈宝样被娇惯,他找不到任何可以插手的事做,也许,这成为他生二心的土壤。
王化儒在黑暗中说:我要在这待几天,打听清楚老娘和孩子的下落。
程子昂抽泣着:我没脸见她们。
王化儒:事已至此,说这些屁话干什么?一切都来得及。
程子昂:老婆,你在哪里?
王化儒:我们都要做好思想准备,万一,不会,不会,我相信老娘的精明。
程子昂:我不敢想,我的三个女儿,一个走丢,两个,两个,程子昂说不下去。
王化儒:所以,老婆非常不容易,放宽心,你还有两个儿子,这才是你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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