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上海已是五年后。
妻子比我先一年到上海,她是带着刚刚会走路的儿子,跟她弟弟一道去的,在工地上做饭。而我在常州横林,在路边的一个工地上做门面房。
端午节放假,我没随老乡上街去玩,从横林站登上了去上海最慢的一班绿皮火车。
停靠小站的都是慢车,和乘车人焦灼的心情相违的是逢站必停,还有恼人的是,走着走着,累了似的就站着一边休息了。列车长怕人着急般,广播里反复地安慰着乘客:列车让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然后再穿插着音乐,记得《大约在冬季》就是那时学会唱的。但心里有些恼火,好像我们没买车票一样,想不到列车也有辈分,也得有礼貌,只是苦了乘车人,特别是像我这样孤独的“旅行者”。
两百公里不到的距离,走走停停花了五个多小时。从早上五点出门上车,停靠安亭时已是上午十点了。安亭也是小站,是进大上海的第一站。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上海的,上海对于我的到来似乎也很冷漠,七级的大风让初夏变得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丝丝寒气像《红湖赤卫队》里的“我,南霸天又回来了”。
妻子住的地方是老旧的建筑,貌似生产队的稻场,场地靠近小路边用钢管扣成的一段围墙,中间留了个口子算是大门。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靠西边的大棚子北侧做饭。
那天下午三点多,离妻子烧饭只隔着里把路的一个工地,快要搭好的井架,因为拦风绳系在基础放线的龙门桩上,被狂风拔起而轰然倒塌,上面两个正在作业的年轻人,一死一伤。工地小老板是我老乡,死者的家在我的程家墩村庄后面,不足三百米的地方。
当我随着别人一道去现场的时候,看到横在基础上的井架,扭曲的角铁狰狞恐怖,不远处,死者破旧的黄球鞋还在,只有一只,被风吹干了的血迹像沾染了井架上面的油漆。
现在我有个工地在向阳村,时常经过曹安公路。路边,当年香烟市场的平房早已蜕变成一幢幢需仰视的高楼大厦,我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冤魂游荡在其间。因为事后我得悉,一个花季少年,一条鲜活的生命,只换来了七万块钱的赔偿。
第二天便是端午节。
也就是那年夏天,我背着包裹到了上海。
我在上海三十年~踏进上海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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