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稻草

作者: 大诗哥 | 来源:发表于2022-06-19 07:54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网图侵删

          从老家自东南向西北沿着312国道走十六公里,再折头向北走十几分钟,便是姨妈家了,这条路我熟稔于心,再清楚不过。

          这次去姨妈家还是这个时候,每次去,我都不会错过一个地方,那块长着沙枣树的地头。五月中旬,这棵沙枣树就会准时开花,浓郁的花香,飘往田野的各个角落。寻着花香,抬眼望去,这棵沙枣树上紫红色的枝条上挂满了一朵朵状如铃铛,金黄色沙枣花。挤挤拥拥竞相争艳,仿佛要把这里的一片天都染黄了。 时光渐去,再回首,往事突然如此清晰,看见这熟悉的一切,又串起了我的回忆。那头嘴里含着稻草的巴图,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有一年爷爷在村庄北面的盐池滩放牛,那天滩里的天空没有挂一片云彩,炽热的空气如浪一样从远处掀来,爷爷打老远的地方就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的人,赶过去,这个放骆驼的人嘴唇干裂,渴的虚脱了。原来这是一位蒙古族老人,老人放骆驼已经离家很久,随身所带的粮食和水已经用完,碰巧就遇见爷爷,爷爷就把随身所带的一包黑面膜和水壶悉数送给了老人家,这位老人家为了表达谢意,挑出了一头体格健壮,叫巴图的骆驼仔送给了爷爷。就这样,巴图成为家里的重要一员。

          巴图长的很丑,个头很高,头很小,有一双又大又纯的眼睛,那神奇的鼻孔可以随心所欲的开合,它脖子粗长有力,背上长着两个像小山包似的驼峰,身上披着褐色的皮袄,腿细蹄大,可姨夫说正是它其貌不扬,所以它才能辟邪驱灾。有一回,他牵着巴图驾着皮车去外祖父家连夜送麦种,那天晚上有月亮,中途要经过一片坟墓林立的荒滩,走着走着老远就在远处看到一双眼睛亮突突的山羊,这只山羊一直跟着皮车走了约么半个小时,最后又消失了。他曾听老人讲,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如果不是巴图,他可能就中邪,轻则痴呆癫疯,重则半身不遂。从此,我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巴图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一到假期,最开心的事就是放骆驼了。那时候,村里很少有人养骆驼,别人家孩子都放牛,而我们俩不同,每当清晨从家出发的时候,牵着绳子,身后跟着一头庞然大物,别提多神气了。骆驼也认主人,看着这头神兽,自然有很多小朋友很好奇,想过来摸一摸,讨好我家巴图。可它根本不吃这一套,只要有陌生的人想靠近,它就晃着头鼻子里呼哧呼哧喷着气,有时还从嘴里喷出雾状的唾液,吓唬前来侵犯的人。

          巴图从不挑食,只要把它牵到田间地头,它就可以敞开肚皮吃草。地头的纤维较粗的芨芨草,略带辛辣味腊辣浆,长满刺的骆驼刺,略带咸味的黄蒿木珠头,只要是送到嘴边的草,都是来着不拒。当然,我和妹妹绝对不会怠慢巴图。有时我们担心放开它会糟蹋庄稼,就把绳子的栓到芨芨草上,去采榆树叶犒劳它。喂他时,你也不用顾虑它咬你的手,你的好意它会心领神会,轻轻用灵活的嘴唇接过食物然后大快朵颐的品尝起来。只要它吃饱,就会趴在地边上的空闲处,反复咀嚼从肚子里吐出来的食物,它的嘴好像一刻也不会空闲,津津有味地咀嚼,有时看得入迷,妹妹的嘴也由不得跟着骆驼的嘴一起动了起来。

          有一次,我和小妹去放巴图,走到半路,突然看见一条黄色的大狗横在小路中间,拦住了去路,吓唬它,它也不走,吐着长长的舌头,喘着气,用凶恶的眼神盯着我们,妹妹吓得躲在了我身后,据我几年的逗狗经验,只要不跑,它对人也心存戒心,一般不会追着咬人,我顺手拾起路边的一根足有二指粗的打狗棒交给了妹妹,我捡起了一块石头,当做武器。妹妹说这是村东头赵恶霸家的狗,以前咬伤过人,要我小心,这狗真是狗杖人势,欺人太甚,我决心教训教训他,以解心头之狠,于是拿起石块,瞄准大黄狗就扔了过去,尽管大黄狗腾挪躲闪,果然弹不虚发,石块还是砸中了大黄狗的肚子,这一砸不要紧,大黄狗也有战斗经验,不但没有分毫退缩,吼叫着反而朝着我我和妹妹扑了过来,这是,身后的巴图好像明白了我和妹妹的危险处境,摆脱缰绳,嘴里发出突突的声音朝着大黄狗迎面而上,大黄狗一见这庞然大物朝自己奔来,只得低声吼叫着落荒而逃。我们被骆驼的举动惊呆了,我们开心的围着巴图,摸摸它的脖子,它仰着头,宛然是一个大英雄。

          最后一次见巴图,那是又一个暑假了。有一次,巴图久卧在地,站不起来,姨夫请来兽医,兽医说这头骆驼没生病,只是太老了。听大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怎么处置这头的骆驼,留着吧,巴图已经很老了,不能帮家里干一些拉大车的活了,宰了买肉吧,大人们也不忍心。听爷爷讲,这头骆驼还没成年就在地上干重活,有一次拉了一整天皮车,在用力的部位硬生生把绳子勒进肉里,见证了这个家庭从贫穷到富裕。

          不知怎么的,巴图好像知道了大人们的心思,竟然不吃不喝,连着几天趴在地上不起来。这几天,我和妹妹成了最忙的人,整天围着后院转。

          一天早晨,我和妹妹又去看望骆驼。不管我们怎么抚摸他,它也是用那种安详平静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拿最好它最喜欢吃的嫩玉米叶喂它,它只是象征性的闻了闻,摸摸它鼻梁,它眼睛忽闪忽闪看着我们,然后把玉米叶半边含在嘴里,半边露在外面。没多久,它便再没了往日的生机,就连平时一直停不下的嘴也不动了,消瘦的身影便非常放松地摆在地上,眼角下面的毛还有流过泪水的痕迹,我知道,它肯定是累了,它肯定是还想让我们牵着缰绳去放它,它肯定听到大人们的话,伤心透了。

          我们告诉爷爷情况,爷爷也来看望他的老搭档,他摸摸巴图的头,两眼红红的,说“巴图走了!”后来,大人们把它装在它经常拉的那辆皮车上,运到地头沙枣旁边的大土坑里埋了。此后,暑期再没有了任何意义,就像那根稻草。

          一阵风吹来,树叶便发出沙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诉说这什么?沙枣花它一定是吃醋了,它知道,树荫之下的巴图一定在等我来。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最后一根稻草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ejsjpr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