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密林深处，再行一段崎岖的山程，眼前便大为敞亮了。
逐渐西沉的太阳绽放出最后的霞光丽彩，照耀山间，给各种物类都披上了绯红的衣装。
深谷里隐隐起了歌声，悠扬婉转，绵长动人，在安静的山谷间清晰异常，缭绕不息。
经历了此前一番危险，拓跋开的恐惧之情已经大减，忽闻歌声传来，不禁侧耳细听。
那旋律煞是好听，只是听不懂歌词，想必是苦族人自己的古老语言。
不过不管怎么说，从唯美动听的歌声里，什翼犍和拓跋开都听出了苦族人对他们爷孙俩的友好欢迎。
循着歌声一路朝上，他们终于来到了苦族人的聚居地。
那是山顶上的一处平原之地，山上有山，山脚有洞，地上有河。碧波徜徉，幽幽而逝。青草片片，吮吸着甘露，返照着日光。真正是一处世外桃源。
苦族人不住房屋，也不住帐篷，而是住在山脚下许许多多的崖洞之中。
此时，他们正将放牧了一天的牛羊往回赶，手中扬着长长的鞭子，口里唱着动听的歌谣。
较之别的部落之人，他们一个个身材矮小，长相也奇形怪状。但或许是日光久射的原因，他们的皮肤大体都是黑而泛红，老瘦枯干，让人感觉有些狰狞。
见了马背上的陌生来客，苦族人感到有些惊讶，不过这种惊讶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只是略略停下步伐和歌声将他二人打量一番，便又继续自己的归晚活动了。
什翼犍和拓跋开也放缓马蹄，欣赏着这个神秘部族的生活场景。
什翼犍倒是见多不怪，拓跋开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一群人，心中无比新奇，一边信着马儿，一边眼睛直盯着他们看。
等他们走到一座高高大山的山脚下，那里有一个较大的山洞。
洞门前早已有一个面色黧黑、满脸沧桑的老年男人等候着，好像提前就知道他们要来似的。
那老年男人见了马上的什翼犍，没有说话，只是抚胸躬身行了个礼。
什翼犍也在马上以同样的动作回了礼。
这让拓跋开更加惊奇了，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见爷爷跟谁行过礼呢。
接着，他跟着爷爷下了马，然后将马儿系在一旁的石柱上，由那个男人领着进了山洞。
山洞很深邃，洞内沿途都点上了盏盏明灯，照得两壁通红。
拓跋开借着昏昏灯火往壁上瞥了两眼，上面画了许多吓人的图画，大多是半人半兽状，长吐着红舌头，狰狞着黑面孔，吓得他赶紧将目光收回，默默跟在老人和爷爷身后行进，再不敢往壁上多看一眼。
等到走完长长的隧道，洞中深处便展现出一块十分宽敞的区域来，由数根大石柱子支撑着顶部。
醒目的正上方，高高在上供奉着一尊硕大的石像。
石像张牙舞爪，八分似女人两分似男人，比一般的苦族人还要狰狞。
据说那是苦族人的祖先，也是苦族的最高神祗，他们将她唤作——祖婆。
祖婆的石像之下点着数十盏明灯。
拓跋开被明灯散发的热气烘烤得汗水直流，异常难受。
而苦族人却毫无不适之感，此时，四位女巫正匍匐在明灯前面一动不动，向祖婆祈祷。
看样子她们的这个动作已经保持有一段时间了。
那位引路的老人给爷孙两人指定了一个后面的位置，示意他们在此等候，不要打扰女巫们的祈祷。
爷孙只好等在那里，默然看着她们的背影。
大约又等了一刻钟的样子。
那几个女巫才缓缓将身子站了起来，齐齐对石像鞠了一躬。然后她们转过身，朝什翼犍和拓跋开走来。
拓跋开发现，她们的脸上都爬着一只毒蝎子，同时他也认出了，她们其中一个曾经带着那个名叫阿萝的女孩儿去过拓跋部为他母亲接生。
他赶紧朝左右看了看，但并没有看见阿萝的身影。
像那个引路老人一样，女巫们齐齐向拓跋王汗行了个礼。什翼犍也回了礼。
“拓跋王汗远道而来，失迎了！”其中一个领头的女巫道。
“有事求见长老！”什翼犍态度温和地恳求道。
“长老已经等候多时了。”那女巫给什翼犍指引道，“王汗这边请！”说罢便在前引路。
什翼犍动身跟着那个女巫，刚走了两步，便听见拓跋开在后面惊呼“爷爷”。
什翼犍回头一看，见其中的两个女巫一人挟着拓跋开的一只胳膊，要带他往另一个方向去。
什翼犍一惊，正要开口问，那两个女巫也转了过来漠然地望着他。
“王汗，长老在等你呢！”给什翼犍引路的女巫催道。“小公子自有安排，不必担心。”
什翼犍沉吟片刻后，朝着孙儿坚定地点了点头。
“开儿，不要怕，跟她们去吧！”
他知道苦族人没有恶意，她们之所以这么做，定然有她们的用意。
拓跋开虽然有些害怕，但爷爷坚定的眼神已然将他的惧意消减大半。
他只好怯兮兮地朝爷爷点点头，转身由她们领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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