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恬妞的沙发上,看着她:“你能这么设身处地为我难过,我很满足,至少,我还有你。”
“去死。”她一点儿不配合,“你长的嘴就是用来吃饭的?你为什么不告诉元丰,那个孩子和你三哥毛钱关系也没有。”
“我也是有自尊的好嘛,别说我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巴巴地跑过去告诉他,然后呢?要滴血验亲?还是搞的沸反盈天,让夫妻反目、家人成笑柄?更要命的是,弹珠子有这个实力,她那黑社会哥哥不是摆设,如果真让他们把这个局做成了,我大哥完了,叶家从此也永无宁日。”
恬妞其实也无计可施,只能怼我:“有点儿常识行不行,还滴血验亲呢,这都哪年的老皇历了,现代科技那是提取D-N-A。”
我咬牙切齿,“最看不惯他们这种纨绔,一点没诚意,居然连张支票也不甩一张。”
终究还是嚎啕痛哭,连恬妞都不忍看我涕泪交流的脸,捂了脸呻吟:“想哭就哭好了,这借口找得也是没谁了。”
我兜里揣着隋珠给的一张土地转让书,换句话就是让海盛这次为东华做嫁衣裳。否则,叶家将面临的是,大哥被抓、海盛易主、三哥身败名裂、叶家忽喇喇大厦倾倒,叶楷和我成叶家罪魁祸首,直至抑郁而终。
我被自己推衍出来的结局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手心里攥紧了一把冷汗。
恬妞推我:“今天可过去一天了,你这么躺着真的好吗?”
“我不是让叶楷和小五赶紧分头去查了嘛。”嘴上说着,擦干泪还得起来,帮着把恬妞的东西收拾了,韩通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
恬妞很是不放心,我强打精神说:“没事的,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
送走恬妞,我回了自己的小区,保安见我回来很诧异:“叶小姐,今天停电啊,我以为你知道呢。”
实在没有力气爬22层楼梯,我出来站在院子里踌躇,回家的勇气断然没有,只能住酒店。
走到离家近的酒店,到大堂登记,前台小哥礼貌地说:“请出示身份证。”
“我家就在马路对面,停电,身份证没拿。”
“不好意思,要不您回家拿一趟?”
“停电了,我不想爬22层楼,才来住店的,你让我回去拿?!我能拿到干嘛还住店?”
“对不起,我们酒店要求住宿的客人提供合法的身份证。”他依旧面带微笑。
我知道人家是尽职而已,也不能苛责他,只得出了酒店大门,无语望苍天。
买了一杯奶茶坐在花坛边上,看着熟悉的街景、陌生的人。
那个曾经拥着我说爱我的人,转眼就化作冷漠,把我当作复仇的靶子,射上冰冷的一箭,而我毫不设防一箭穿心,热闹拥挤的街景让我的孤独和渺小经不起推敲,太阳的光芒没有午后的灿烂,温暖和煦带着一抹浪漫的黄,让人错觉一切安好,平凡如常。
手机铃声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呼叫让我有些烦恼,我决定置之不理,然而它执拗的又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您好,我们是VERTU销售,您朋友的已经重新调换新款,请问能过来拿一下吗?我们这里明天放假。”
这年头还有人把我设为唯一的联系人,让我很是感动。
正好一杯奶茶也喝完,我开车到了手机一条街,拿到后给自己拨了一个号,显示:大先生。
放了车,看着灯光下质地朴拙的木门,我很矫情得漫过一丝温暖的情绪,就像小时候放了学拐过街口看到自己家大门时的那种感觉。
不想承认此时的脆弱,我把这归结为光源是暖黄色而不是荧白色。
门还是一推即开,依然静谧无声,但是满院华灯清晰地照映着通往后院的石径。
这人还真是能耍帅,一个人住居然这么铺张,能源紧张的今天根本没有节能意识。
厨房的灯亮着,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房间的光亮更吸引一个饥肠辘辘的人。
我推门而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毫无波澜:“你还挺有口福的,我刚烧好汤。”
汤,因为咸肉和火腿吊着又加入了笋尖,鲜的让人感慨,我一直诧异腌制风干的肉与水和适度的火候竟能升华出这么一种美味。
有香雪清亮橙黄,就着酒糟鱼干,我依旧结结实实称赞了一下他的厨艺,他只拿小碗盛了一碗汤,自己不紧不慢喝着,间或抬头看一下我:“黄酒后劲大,慢点喝。”
我说:“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没看出来吗,我现在是满腹惆怅人。”
“我以为你是怕洗碗才喝这么急的。”他分明带着笑,我却看着掉了眼泪。
他看着我目光明明灭灭,也不多话只是递上纸巾盒。
“你一个人在这里住,也不怕半夜被狼叼了去。”我囊着鼻子说。
“戴伯回来了。”
“那也要注意啊,你真以为四海升平可以夜不闭户了。当然,也不是说坏人就多,好人就少,但你要小心的。”
自己也有些汗颜,非要扮演一个慈母担心自己孩子遇到坏人一样。
他倒是也不反驳,很有兴致同我探讨一番:“你遇到过坏人吗?”
唉,伤感啊。
“人在江湖走,哪有不遇到坏人的?我这两天就犯小人。那个弹珠子也就算了,她大哥居然帮她做局害人,就为了帮她妹抢个妹夫回去,是不是又闲又变态?”我仰头喝了杯中酒,愤慨道:“简直就是世风日下。”
他放了碗咳了一下说:“或许她哥根本就不知情呢?”
“那就是又蠢、又闲又变态。”
他默然。
我也随即为自己的义愤感到抱歉,缓和一下才说:“知不知情都有他的名头在里面,我最讨厌阴损下流的做派,如果不争,他们以为自己的厚脸皮是制胜法宝了,免不了以后还要拿出来祸害别人,姑奶奶这次就使出流星锤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算了,你一个烧壶的哪里能理解个中曲折,外面的世界远没你想象的那么纯良,如果可能你就在你的院子里看春花秋月就好。”
他点头很认可,又说:“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嗤笑他妇人之仁。
酒入愁肠愁更愁。
起身到了屋外,四野静谧,满地霜华。
他拿了大衣出来给我披了,我没敢回头闷声说:“即便这样,我还是不会去洗碗。”
看着他洗碗,忍不住想他举止有度,眉眼间自有一种威严,可在灶台烟火中毫不违和,就是洗碗也洗得华彩翩然,不知道哪位女子有造化能得他青眼。
大概好久没听我说话,他扭头,我怔怔地看着他并不躲避:“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人陪在你身边。”
“家里有戴伯陪着我。”他语无波澜。
我说:“到时候来你这里就比较困难了。“
他已经洗了手,正擦着,此时停下来问:“什么事困难?”
眼前仿佛看见一个如花似玉一个清雅出尘,真正是珠联璧合,本该赏心悦目的一幕,可是心口却毫无征兆的被刺了一下。
我把瓶里的酒一股脑儿倒进了杯里,仰头喝下,呛得紧。
夜深人静,院子里月华如练。
到了影音室,拉好了窗帘,关了灯,一个人蜷在沙发上把自己完全沉浸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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