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小酒馆

文 | 白日蝴蝶梦

图片来源网络

1.

我是一只大猫，有点儿胖，胖到有啤酒肚。猫到中年易发福嘛，我想，你也是能理解的吧。我性别男，爱好女。“孤独”是仙人掌送给我的名字。

我主人老王是个68岁的老头，早晨在公园遛鹦鹉，上午在老年人活动中心下象棋，傍晚在街上遛柯基，晚上……呵，你以为他晚上会带我去跳广场舞？你想太多了。自从上次我跟翠花家的小花打了一架之后，他再也没撸过猫了。

翠花住我们家隔壁，是老王的梦中情人，只不过现实比较惨，她顶多算老王的一个邻居。因为我跟小花打架的事，翠花整整一个月不理老王，还多了个男舞伴老张。

自从知道老张这号情敌之后，老王开始了一场蓄谋已久的追爱之路。

第二天，老王起了个大早，骑着凤凰牌自行车，“吱嘎吱嘎”地去赶集了。傍晚回来的时候，手上却多了一只鹦鹉。才刚进门，那只鹦鹉就对着老王喊：“傻逼，傻逼。”

“哎哟，我的小乖乖，你可不能一张嘴就说‘傻逼’，你要说‘我爱你’。来，跟我一起说‘我爱你’！”

“傻逼，傻逼。”鹦鹉又对着老王喊了两句。

老王拿着衣架伸进鸟笼里，朝鹦鹉的头猛地敲了两下：“不说我爱你，今晚别吃饭了。”

“我爱你，我爱你。”鹦鹉示弱地喊了两句。

“这还差不多！给，你的晚餐。”说完，老王就去厨房做饭去了。

待鹦鹉吃饱喝足之后，才懒散地环顾起四周来。很快的，它的目光扫到了我身上。

“傻逼，傻逼”，鹦鹉又对着我喊了两句。

“他妈的！你一个新来的，竟敢如此猖狂，看我不弄死你才怪！”说完，我从沙发上越过电视机再跳上书桌，举起猫爪伸进鸟笼里，三下五除二就抓住了鹦鹉的尾巴，“你今天最好给我说清楚，谁是傻逼？”

鹦鹉发出一阵“呱呱呱”的乱叫，这叫声惊动了隔壁老王。为了晚餐，我还是收手少惹老王为妙。

“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必将你五马分尸，吃掉你。”说完，我朝自己的小窝走去。

第三天，老王赶在翠花晒衣服之前，就先把鸟笼挂去阳台的晾衣架上。在挂出去之前，老王在客厅里，对着鹦鹉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翠花晒衣服间隙，说出“我爱你”。

鹦鹉缓缓地发出“咕噜咕噜”声，以示同意之后，老王才把早餐塞进鸟笼里。

天空的黑色云彩，一点儿一点儿地被太阳吞噬，阳台也一点儿一点儿地被太阳笼罩，鹦鹉也一点儿一点儿地被太阳暴晒，可鹦鹉还没等来翠花。

鹦鹉就晕厥过去了。要不是我“喵喵喵”地狂叫，鹦鹉早就去阎王殿报到了。

第五天，刚下完棋的老王，却牵了一只小短腿柯基回来。据说是跟小花同一个品种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头这么聪明，指点老王去买柯基。

这只柯基挺争气的，有时候翠花忙着给客人修补衣服，就会托老王帮她一起遛小花。一来二去的，这使老王与翠花的关系缓解了不少。

2.

自从柯基深得翠花喜欢之后，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我是老王的枕边人，现在是阳台的流浪人。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独就会排山倒海而至，我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当我胡乱地一阵“喵喵喵”狂叫的时候，老王一骨碌爬起来就对我一顿乱揍，还威胁我说：“再敢乱叫一声，明天就让你变太监。”

我用爪子爪伤了老王的手，才得以从老王的魔手里挣脱出来。我穿过防盗网的小缝隙，逃了出去。远远地，我就听见老王在咆哮：“这个孽障，有本事走，就别回来了。”

“砰”地一声，老王关上了门。

我徘徊在小区门口，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有人说，不知道路要怎么走的时候，只要往前一直走，就会有路可走。所以，我决定朝着前方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一片黑暗森林挡住了我的去路。

前方立着大大的警示牌——“闲人免进”。我并没有理会，因为我看见猫头鹰也飞了进去。哼，管它呢，我翻过大门，顺利进入林区。

林区内一片寂静，静到只能听见猫头鹰的叫声，听得我毛发都耸立起来了，怪瘆人的。

草丛和荆棘挡路，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不敢多看四周的景象。

夜间的风有些凉了，夹带着湿漉漉的新鲜泥土气息，露水打湿我的脚踝和脸庞。我突然一个踩空，顺着陡坡叽里轱辘地连滚了好几个圈，摔得我晕头转向。

等我爬起来时，恍惚中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热闹嘈杂的店，里边放着巨响的音乐。这一下子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随着音乐声来到店门口，只见门前竖立着一个偌大的牌子。那招牌上金光闪闪的几个字特别耀眼——“解忧小酒馆”。旁边的墙绘上还有“能治愈人不只有药还有酒”的字样。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只见里边坐满了人。对于我的到来，大家并没有多在意。企鹅在自顾自地喝酒，松鼠在啃它的花生，老鼠在耍酒疯，老猪在划拳，狐狸在舞台上跳脱衣舞……

我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扫视着这里的一切。原来，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Hey，老弟，要来杯酒吗？”黑熊示意我可以坐在吧台的椅子上。

“我没有钱，可以不喝吗？”我翻了翻口袋，以证事实。

“来这里就是要喝酒，跟钱有什么关系。”黑熊一边说着，一边倒给我一杯威士忌。

我拿起杯子，嗅了嗅，有一股明显的烟熏味。我抿了一口，酒入口有强烈的辛辣感。这酒难喝到让我难以下咽！

黑熊瞄了一眼我那扭曲的五官，撂下一句话：“不会喝酒，还敢来。”

不胜酒力的我，威士忌还没喝完就趴下了。然后我随着音乐，渐入梦境。

梦里，我看见小花一直对着我笑，还一直呼唤我的名字。当我想走近一些去拉小花的手时，却突然看清是翠花手持菜刀向我追了过来。我胡乱地跑啊跑，最终被仙人掌扎疼而醒了过来。

“喂，老兄，打烊了。”吧台上的仙人掌盯着我说。

我努力揉眼让自己清醒过来。此刻，放眼望去，坐席空无一人，聚光灯强烈的照射在地面，把所有原本的样子一一呈现。

原来，黑熊真的很黑，狐狸真的很美，仙人掌似乎真的很高冷。

我顺手拿起吧台上的鱼缸，把水喝个精光，以解酒气，结果被金鱼指着鼻子臭骂“流氓”。好在黑熊又迅速给她添水，尴尬才得以缓解。

“狐狸、仙人掌、金鱼，都是我们的台花。你可千万不要招惹她们。”黑熊擦着桌子，跟我嘀咕着。

“喂，你叫什么名字。”仙人掌又扎了我一下。

“我，我没有名字。”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

“那你就叫‘孤独’吧。”仙人掌诚恳地说。

“为什么？”我不解地追问。

“猫是陪伴黑夜的常客，你是这个世界的孤独。”说完，仙人掌便淡定地跳下吧台扫起了地板。

“哦。”我也跳下了椅子，帮仙人掌一起扫了起来。

“老弟，今晚的酒钱，可不是扫扫地就能扯平的。”黑熊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样子如是说。

“那你还想怎样？”我一副“来呀，谁怕谁呀”的样子。

黑熊非常认真地说：“你是本月的第三位新客。这里有个不成文的比赛，即《我有酒，你有故事吗》这个主题。来满三位新客，便可开启。明晚，你将跟老猪还有企鹅，分别站在舞台上叙说一个故事。故事足够精彩的，即可获赠一个月的酒水免单。”

我对这个酒馆充满了无限好奇，便点头答应了。

之后我在酒馆的屋顶上伸个懒腰，睡了个觉。一天的太阳又下山了。

3.

天微微地暗下来，酒馆又开始了一夜的繁华。

店里的常客不介意听到笑话，但也期待着能听到打动他们的故事。他们还开玩笑说，究竟谁会是今晚的最大赢家呢。

狐狸跟随LadyGaga的音乐跳了个开场舞：“Oh-oh-oh-oh-oh，Oh-oh-oh-oh-oh-oh！Caught in a bad romance！”

紧接着，黑熊上台跟常客们哈拉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宣布了比赛正式开始：“首先，有请第一位，老猪先生上台。”

随着台下的一阵哄笑声，老猪的爱情故事被草草结束。

接下来，有请企鹅先生上台。

企鹅先生扑了扑翅膀，顿了顿语气说：“我喜欢上了在面包店工作的企子小姐，告白后才发现事实上企子小姐有7个孪生姐妹。一周7天，她们每天轮值。因此，我每天都要分辨她们谁是谁而伤透脑筋。后来，我来到了这里。现在我已经不再纠结这个事了。因为有一种爱，叫心有灵犀。肉眼无法看清的，终要用心来感受。”

台下的掌声响起了一片，我也被黑熊推上了台：“我……”我低下了头。

此时，台下鸦雀无声。我转念一想，怎能让看好我的仙人掌失望呢。

我又迅速地抬起了头：“我昨天之前还没有名字。但从昨天开始，我的名字便叫‘孤独’。我是一只流浪猫，我不知道明天的路在哪里，但我会一直的走下去。其实，我真的好喜欢小花，但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她。”

“有人说，打是疼，骂是爱，于是我时常嬉闹小花。但小花腿短打不过我又爱哭。那晚老王和翠花在跳舞，可小花执意要冲进那群狗堆里。我怕她一不小心被人上了，所以我才一直抓着她不放，结果她跟我扭打了起来。恰巧这一幕被翠花看到了，以至于后来，我成了老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想当年老王之所以把我捡回家，大概也是因为他太孤独了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都是孤独又需要温暖的人。”

“可惜故事太长，我说得也不快，那就到此结束吧。”

此刻，音乐响起，舞台的大屏幕显示着：“敬往事一杯酒。”狐狸又上台跳起了脱衣舞。

下台的时候，黑熊递给我一张寻猫启示，上面有我两年前的照片。那时候我还没这么胖。

照片下边附带着：“拾到者归还，重酬60万。”

“他妈的，老王这是疯了吗？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当！全赏别人了，我以后吃什么？”说完，我撂下话筒，一路狂奔往幸福小区2号B座4楼。那里住着可爱的柯基、聪明的鹦鹉，还有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