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烟柳
身为皇上宠臣,卫惜表面风光无限,暗地里却是个替皇帝背黑锅的苦逼。皇上是纯洁无害小绵羊,她是戕害朝官的大奸臣。
奸臣很愤怒,奸臣要辞官,披着羊皮的狡猾皇帝早已经慢慢刨了个坑给她跳:朝官都要把女儿往宫里送,朕招架不住,不如爱卿你来解救一下?
听闻皇上很惧内1.我的职业生涯受到了严峻挑战。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做了坏事,是有报应的。
我承认,在须弥山上时,我三岁尿师父的床,八岁拔师父胡子,十二岁把师父悉心供养的西域雪莲当零食吃了,是太调皮了些,但也不用被师父一脚踢到梁国来,举目无亲、举世皆敌这么惨吧!
我抱着小汤包的手哭诉:“大人我苦哇”
“大人,您是当朝一品少丞司,统御六部,又兼任皇上直接监管的缉卫司首座缉卫使,有越过大理寺刑部直接问责从一品以下官员之权,人人敬畏,何苦之有?”
我正欲开口,外面来人禀报:“大人,皇上召您入宫。”
我抹抹眼泪,知道躲不过,换上官服后摸了两个杏仁酥放在袖子里,便进宫去了。
大梁皇帝斜斜地坐在御书房里,手里拿着一本书,见着我行礼,眼睛从书后头懒洋洋地瞟了我一眼。
“爱卿可来了,朕等了好久。”
皇上摸摸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虽然轻轻浅浅,在素日威严的帝王脸上,却如同朗月散发着熠熠光芒。
“朕召你来,是为着漕运的事。”他将折子递给我,“漕运贪污一事已经查清楚了。这上面的官员,都是参与了贪污一事,但其氏族在京中根繁叶茂不好以贪污之罪直接问责,弄不好便会动摇国本,你想个法子料理了。”
我打开折子,眼皮一跳一跳的,竟然还有户部尚书这样的大人物!
这绝对是对我职业生涯的严峻挑战!
“怎么?爱卿为难?”皇上抬眼看我。
“我这这这刑部尚书,我要是发落了他,老国公会找我拼命的!”
皇上调整了坐姿,舒舒服服地倚在龙椅上。
我怀疑他在召见别的大臣时难道也敢这么坐?君威何在?
“这个你不用担心,爱卿的命可比他硬。”
呵呵,完美避开了八十几次暗杀的我,命不硬都不行。
我见着他转了过去,下意识地偷偷从怀里摸出一块杏仁酥往嘴里塞。
“卫大人,你随时饿肚子的毛病还是没改?”
他冷不丁一出声,一口点心差点卡在喉咙里,我端起茶一边咳一边灌,咳得眼泪糊了双眼:“微臣喀喀一紧张就喀喀喀喀!”
突然一双手抚上我的后背,极轻巧地拍了几下,让我堵住的气慢慢顺下来,那人又顺手给我递了杯新茶。我抬头接过,脱口而出:“多谢公公啊,皇上!”
我愣住了,那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的,不是刚才还高坐龙椅的皇上又是谁?
“这这这这等事让内侍来就”我边说边扫了一眼四周,这内侍什么时候都退下啦?
“无妨,卫卿为我鞠躬尽瘁,这点小事朕还是做得来的。”皇上一边说,一边将宽大的手掌放在我背上又抚了个来回。
我抹抹眼角的泪:你知道便好!
“以后你不必偷偷把点心塞在袖子里带来了,若是被人发现,有损我大梁国威。”
我:“”
“以后你想吃,御书房随时备着你喜欢的点心。朕记得,你常常在朝堂上偷偷吃的点心,是叫马蹄糕?还有上次三司会审,朕看见你偷塞了几块桂花糖。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我背后一片冷汗,这这这他都知道!
我好歹是须弥山下来的传世高人的出色弟子!这让我的面子往哪放啊?
“微臣可以解释,实在是因为微臣在山上时养成了习惯,这”我本想解释,却越说越不对,见着萧项禹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一时心虚,声音便弱了下去。我再抬起头时,只见他一双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爱卿当真有趣!”
我被他暗含挑逗的语气惊到了,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扑在我脖颈,手依然放在我后背,整个人向我倾斜,从远处看倒像是在揽我入怀,我的心在胸腔里狠狠地跳了跳。
“皇上,您腰不好吗?晚上又累着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哪!微臣扶您回去?”
皇上眉梢上挑,大抵对我明明知道他后宫没有妃子却故意触动龙颜有了些许怒意,右手从我后背直接滑到了腰迹,用力一收,我整个人被他严严实实搂在怀里。
“朕是怕你的腰不好。”
为他劳累,为他背黑锅,还要被调戏,保皇党的确是个艰苦卓绝的角色。
2.大人,皇上关心臣子是应该的啊!你想哪去了?
回府后,小汤包从车驾里扶下我:“大人,刚刚我为您挡住了第九十次暗杀。我故意放走了一个,偷偷派人去追踪了,应该是户部尚书的人。”
我摸摸他的头:“做得好。既然他先下手,那我也不心软了。你去找人盯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好嘞!”
小笼包又凑了上来:“大人,皇上刚刚给你赏赐了几位糕点师傅,您还没到家,这赏赐就到了家,这回您又给皇上揽下啥差事啦?”
“啥差事?苦差事呗!进屋商量去!”
当朝皇帝萧项禹是年少登基,先皇不到三十就驾崩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其中不乏京中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在朝堂上各占一边,钻利谋私的局面。萧项禹一个少年天子,处理起来自然万分棘手,于是向须弥山上的我师父求助。
我背着包袱下山前,师父叮嘱我,以后我就是高官了,切不可飘飘然,在京城见到什么好吃的,记得隔三岔五寄回去给师父尝尝。
彼时我沉浸在将要权倾天下的美梦中,死命地点头,对师父充满了以德报怨的感激。
然而,下山后,我的梦便碎得支离破碎。
我的确位高权重,作为正一品少丞司,我有提出及参与废立法度之权(皇上授意的),有监管六部之权(皇上不放心,我替他看着);作为缉卫司首座缉卫使,京城大小官员哪位昨天妻妾打架了,哪位今天去喝花酒了,皆入我耳。
我的身份,俗称皇上的小棉袄,官员的小叛徒。朝廷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从书吏高官到王公贵族都怕我。
所以在京城,估计我是暗杀榜的前三位。
好在我的府邸如铜墙铁壁,普通人都进来不得,加之府中各处精妙设计都出于萧项禹之手,我长长久久待着,倒也并无危险。
我们几人商量到半夜,下人端进来师傅做的点心,我尝了一口,顿时感觉皇上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糕点都做得格外可口,特别是每个糕点个头都不大,甚合我心。
我派人去嘉奖糕点师傅,师傅回来谢恩:“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方便大人随身带着,只是请大人记着不要带上朝。”
我老脸一红,赶紧让他下去。
小笼包凑过来,笑得贼兮兮的:“皇上这么关心大人?”
我踹了他一脚:“想哪去了?睡觉去!”
小笼包揉着膝盖哀号:“大人,皇上关心臣子是应该的啊!你想哪去了?”
我顿时语塞。
我回忆起他靠近我时脖颈间酥酥麻麻的触感,和那双大手厚重温暖的抚摸。
然而我此刻一点旖旎的心思都生不起来,因为一旦他开始牺牲色相蛊惑我,那我肯定是要摊上大案子了。
我起身,负手站立在洒满月色的庭院中,内心惆怅。
3.皇上,我要辞官。你找我的同门师兄弟来接任吧,老子不想干了!
不过几日,我就在京城著名花街柳巷之地瓮中捉鳖拿下了户部尚书。我缉拿他归案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议论纷纷:在这个漕运案发风声鹤唳的时候,这哥们怎么就不识时务顶风作案呢?这不是主动把自己脑袋往断头台送吗?
我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街上,微笑着听着这些传言。户部尚书有个心尖上的红颜知己在此地被人“凌辱”,他当然会赶着来救了。至于“凌辱”红颜知己的人为何不见了,报信的人为何有些面生,当然没人注意到。
再一回进宫的时候,萧项禹不再是懒洋洋地倚在龙椅上了,而是正襟危坐,因为底下正跪着年近七十的老国公。
“微臣参见皇上。”
“卫卿免礼,平身。”
老国公见着我,气得浑身抖得糠筛一样。我觉着,作为一个有礼貌、有眼色的后辈,还是不该在这时候惹老人家生气的。
所以我当作没看见。
“皇上,漕运一案已经了结,这是涉案官员的判处结果,请您过目。”我递上折子。
我还没走动道,老国公便中气十足地喝道:“卫大人!我儿的事,你怎么说!”
我睁着天真无邪的可爱双眼:“国公爷,您儿子没参与漕运贪污啊!皇上,不知国公爷为何如此激动?”我把难题踢给他。
萧项禹装着一脸疑惑无比的表情回道:“朕也不知道,老国公今天进宫,什么劝阻都不听,非得在这里跪着,说是卫大人你拿了他的儿子。卫大人,有这事吗?”
我咬碎了一颗后槽牙,没良心的萧项禹!他竟然又把皮球踢到我这里!
我笑呵呵上前:“皇上,是您吩咐的啊!近来要肃清官员风气,严禁狎妓,命我查到人直接处置,不必上报。”
“噢,是吗?”萧项禹在上首挑了挑眉。
老国公逮着这个机会,撸起袖子就要参我滥用职权。
“朕日理万机,倒是忘了。”
“皇上!我儿冤枉!”
我低着头,就差举着“我是透明人,你们君臣相斗的事不要找我,我还要回家啃猪蹄”的牌子了。
皇上笑眯眯地看向我:“卫卿,别不说话啊,老国公喊冤呢。”
我带着满目伤痛对上他的目光,他朝我眨眨眼,一双丹凤眼风情万种,我的心肝立马颤了颤,大有我助他搞定老国公,他就能以身相许的架势。
我努力镇定心神,对老国公说:“我那收押的户部尚书是不是您的儿子?”
“正是。”
“他是不是于昨日午时出门了?”
“也是,不过”
“那昨日午时,京城的人可都看到了,我是从春笙阁把他抓出来的。他的的确确是您的儿子,也的的确确犯了国法,有何冤屈?”
“那是你”
“国公大人年纪大了,糊涂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来人哪,扶大人出宫歇息,再请个太医好好瞧瞧。”萧项禹终于开口,把瞪着我气得一颤一颤的老国公请了出去。
我长呼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大殿上。
谁懂我夹缝求生的辛苦啊?
想我一个少女,本该是对镜贴花黄的年纪,却成天在朝堂上和一群男儿争斗不休,还让他们畏惧如虎,真是憋屈得紧。
“皇上,我要辞官。你找我的同门师兄弟来接任吧,老子不想干了!”
萧项禹从龙椅上下来,蹲在我面前,扯扯我的官帽。
“生气啦?”
我偏过头去,不理他。
“朕知道,每次都让卫卿你做恶人,是委屈你了。但除了你,我还能信任谁?”萧项禹接着说,“况且你下山两年到现在,帮我坐稳了皇位,拔除了朝中恶瘤,我能大刀阔斧地改革,和你在后面的努力分不开。我还没好好嘉奖你呢,怎么能放你辞官呢?”
我捂住脸嗷嗷地哭:“皇上,微臣委屈啊!大梁的父母哄小孩,报出我的名字小孩都不敢哭了!你说,微臣若是个男子,便也不说什么了,为了江山社稷,别人只会说微臣有能力,是忠臣。可微臣一介女儿身,这剽悍的名声,微臣实在承受不住啊!”
“阿惜,你别哭。你看现在大梁国势稳固,朝堂虽有势力盘结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你师父交代的任务,你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我抹着眼泪:“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山上?”
萧项禹悠长地叹了口气,吓得我眼泪都缩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每当他做出这种表情,必然没什么好事吩咐。
“虽然旧党余孽清理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一件事不是太好办哪。”
“什么事?”我背后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萧项禹站起身来,把我拉到大殿一旁的京城舆图前:“永毅侯府孙家,英国公府张家,皆是尸位素餐、故步自封又极力反对朝廷新贵上位的老贵族,朕登基到现在,受了他们不少掣肘,现在也是时候让他们安分点了。”
我哭丧着脸,那是些什么人家?永毅侯府,祖上是追随太祖皇帝打下半壁江山的人,到现在大半个京城都是他们的姻亲,牵一发而动全身。英国公府看刚才老国公爷的架势就知道,那绝对是个不好惹的。
师父,你这是把我踹到了什么豺狼窝了啊!
“我能拒绝吗?皇上。”
萧项禹微笑望我:“不能。”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说:“大梁百姓会记得你的功劳的。”
4.哼!他就没有一点担心我吗?一起战斗了这么久,革命友谊总是有的吧!
我回府后,坐在书房里一边啃点心一边和小笼包、小汤包商量,这一仗要怎么打才好?
“这两家在京中枝繁叶茂,特别是永毅侯府。小笼包,你替我联系须弥山的江湖势力,这回得靠他们帮忙才行。”
小笼包和小汤包都是我从须弥山上带下来的人,配合我自然是默契的,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来。
得到消息后上朝,我就参了永毅侯一本。萧项禹从年初起就推行在地方新马政,勋贵们从兵部粮草方面拿钱自然就没那么容易,自然是暗地里百般阻挠。我得到证据,永毅侯府的人表面上没动作,在地方上却打压推行新政的官员,中饱私囊,导致地方上行下效,新政推行结果不如人意。
萧项禹也是个老戏骨,明明早就猜到新政施行是永毅侯府的人在阻挠,此时一道奏折摔下来,一副“跟了朕这么多年的臣子竟然尸位素餐,朕现在才知道”的痛心疾首的表情。
永毅侯措手不及,忙跪下去请罪,还抽空瞪了我一眼。
“皇上,实在是臣教子无方,不知他竟做出如此欺瞒之举,请皇上息怒!皇上要如何处置,老臣绝不袒护!”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看向后面跪着的永毅侯四子–兵部参将。这老侯爷,不愧是经历风雨几十年的人,壮士断腕可真够决绝啊!
萧项禹在上头,眸色明暗变换,我见情势不好,毕竟没有拿到老侯爷的亲笔手书,不能直接认定老侯爷是幕后主使,我咬咬牙,想着只断他一只臂膀也是可以的。
“皇上,既然侯爷已经大义灭亲,那微臣就将孙参将依法处置了。”
永毅侯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向我抱拳:“多谢卫大人明察秋毫,此等逆子留在朝堂也是祸害,老臣谢过卫大人!”
听说永毅侯平常最为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我只觉背后嗖嗖吹来一阵凉风。
“不不用谢。”
萧项禹坐在龙椅上,眉目流转,脸色切换极为自然,突然对我说道:“好了,案子已经查清,卫卿,朕放在你那里的人手也可撤回来了。朕派人去查案,还要多谢你的配合。”
啥?案子明明是我的人查的啊!
萧项禹在上头继续开口:“孙参将虽说有违国法,但多年报效朝廷也算功过相抵,现免去官职,在府中闭门思过。退朝!”
折腾了大半天,他竟然只给了孙参将一个不痛不痒的处罚。
我望向龙椅上的萧项禹,正好与他的目光相触。
他眼里的是担忧?
下朝之后,萧项禹单独把我留下来,顺手又把一盘糕点放在我面前。
“卫卿,此次是我失策。对自己狠的人,会对别人更狠。”
“所以你就把查案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再轻轻放过孙家四子以抚慰永毅侯的愤怒?”
萧项禹没说话,默认了。
我此刻竟然有一丝感动,没想到他还是有良心的。
萧项禹摸摸鼻子:“若是你被永毅侯报复了,缺胳膊少腿地回到须弥山上,我对你师父也不能交代。”
我生气了:“你保护我就只是因为你怕对我师父不能交代?”
萧项禹呆住:“啊?”
我气得又往嘴里塞了两块糕点。
哼!他就没有一点担心我吗?一起战斗了这么久,革命友谊总是有的吧!
我突然臭下来的脸色让萧项禹不知所以,作为一国君主,可能还没人敢对他这样甩脸子。
“阿惜,你你怎么了?是不是糕点不够?我让御膳房给你炖猪蹄?”
我板着一张脸:“无事,我很好。”
“那还是让御膳房做一桌菜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想到一大桌子冒着热气的美食,我脸色有些松动:“干什么?我又不能经常吃。”
萧项禹一本正经地开口,然而我盯着他脸色,总觉得他眼神躲闪,显然在故意隐藏他的情绪。
“从明天开始你就住到宫里来,永毅侯行事狠辣,你在宫外,我不放心你的安全。”
5.啊!宫里御厨做的猪蹄子真好吃!微臣还能吃三大块!
萧项禹对外的旨意是,宫中最近有老鼠,命我进宫除鼠。
我接到圣旨的时候,白眼都懒得翻了。
但其他人的看法还是要顾虑的,所以我在每天的朝堂上都要上交一份灭鼠记录。
我是愤怒的,我堂堂朝廷一品大员,居然沦落为除鼠人员!
萧项禹摸摸我的头安慰我:“大梁百姓会记得你的牺牲的。”
我虽晚上在宫里住着,宫外的事儿也没停。永毅侯府与英国公府两家分别有不同的动作,老国公爷经过上次的威慑,倒是稍微有所收敛,而永毅侯行事反而愈见张狂。
我对萧项禹说:“这也难怪,世代永毅侯都把持着大梁最强的兵力,底气够足,自然什么也不怕。”
萧项禹沉思:“父皇在位时,永毅侯便敢公然不接圣令,在朝堂上更是威风凛凛。谈到边国军防等大事,就连父皇都要避让三分。若不是本朝有你,恐怕他现在还会更加张狂。”
我默然看着萧项禹坚毅的侧脸,恍惚间想到,在我没有下山助他的那几年,他一个年幼新君,是怎么在遍布荆棘的朝堂上安身立命的?
这几年,虽然他为我招来了许多危险,但我的府邸是他派御林军把守,严密程度几乎和皇宫比肩的地方。他还把他的暗卫拨给了我一半,虽然他知道,以小笼包、小汤包的身手,只要不是我师父那个级别的人出手,任何人来了都不可能伤我性命。
我突然心生感激。匡扶天下是我须弥山的使命,我下山前,心中其实忐忑。若萧项禹是个生性多疑之人,等我扶摇直上帮他坐稳皇位,他要是反过来兔死狗烹,我就悲剧了。
然而从我来到他身边开始,他便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地相信我。虽然他经常坑我,但事成之后总自愿被我敲诈一二,从不在我面前摆君威架子,也不介意我偶尔没大没小的行为。
我思绪飘飞,情动之间,看着眼前俊秀的一张脸,不自觉靠得更近了些。
“卫卿?”萧项禹向我看来,也许是见着我这一副呆样,他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温和的笑意。
“啊?啊!”我下意识地擦了擦口水。
萧项禹突然笑了起来,那叫一个春风荡漾十里桃花。我怀疑把这样的他往那秦楼楚馆一放,附近十里八街的生意都要被他抢走。
“想什么呢?”
“想小倌啊!不是,想想怎么能扳倒那只老狼呢。”我一时嘴快,赶紧转移话题。
萧项禹眯着眼睛盯着我,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强令我直视他。
“朕刚刚不是说了吗?这几日我要去西山拜祭先皇,你好好在宫里待着,这件事先放一放。”
“啊?哦!”我背后发虚,脸上发烫。
“爱卿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我在想皇上您此行要注意安全,若有不测,我在后方定然支撑不住。”我眼神诚恳。
萧项禹直直地看着我:“阿惜,我既然能庇佑天下万民,定然也能护你周全,不要怕,朕不会不管你。”顿了一下,他又说,“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若他还有后招,你躲开便是,不可硬拼。就算这些年的策划毁于一旦,也不及你的性命万分之一要紧,你可记住了?”
我愣愣地点头,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心生感激,连忙道:“皇上放心,宫里很安全。”
萧项禹沉默了一阵,拍着自己额头低声道:“你喜欢到处跑,闲不住,一会儿去御膳房偷吃,一会儿去荷听苑划船,还喜欢乱窜乱跑,纵然宫里铁桶般安全,朕总是放心不过”
我第一次见着他这样为我担心,年轻帝王永远自信昂扬的眉宇布满忧愁,我的心狠狠一揪。
我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讨好地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不过你记得去西山多带些野味回来,我想吃。”
萧项禹看着我,露出宠溺的眼神:“好。”
6.我心中大骂,我单知道永毅侯胆子大的,却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
萧项禹去西山之后,我本以为自己会欢腾,却一直无甚兴致。我一天天望着宫墙外,数着日子盼着他回来。
我这才发觉,他在的时日,我有多开心。名义上我俩是君臣,实际上从我下山开始,也许是看在我师父的面上,他便对我多加宠溺。
我突然很舍不得回须弥山了。
这天,我边吃东西边看宫外传过来的密函,我的人打听到永毅侯这几天有大动作,他偷偷调了西北边防的军队回京,在京城一百里开外扎营。
我心里一激灵!那可是能和京城禁军相抗的五万大军啊,一旦发难必将置京城于水火之中。
我赶紧站起来,东西也不吃了,一边派小汤包往西山通知萧项禹,一边穿衣服准备出宫。
小笼包想拦着我:“大人,皇上要您这几天别管。”
我义正词严:“永毅侯趁皇上不在露出如此大马脚,大好机会若是不抓住以后想要扳倒他便难了!”
我带着亲兵,准备去城外抓个现行,可才行至京城大街,我就被永毅侯府的人拦住了去路。
我冷笑,看来他们的情报网也挺迅速。
“卫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乱臣贼子,何须废话,来战便是!”
我心知这一劫躲不过去,对方的兵马数倍于我,又沿街封锁,小笼包双拳难敌四手,逐渐招架不住。
我单知道永毅侯胆子大的,却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
我叫小笼包赶紧脱身想办法营救我,自己则骑在马上,任由永毅侯的兵马将我重重包围。
“卫惜佞贼!你多年欺君惑主,戕害朝廷有功之臣,我为清君侧,调兵马将此贼擒获,关押天牢,想必皇上必会感激我除害的功劳!”
我咬碎了一颗智齿。
他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调军来京,不管是要求皇上做什么,还是直接谋朝篡位,都有了看似正统的理由。
天牢里阴气森森,永毅侯露出更加阴气森森的笑容:“卫大人高处不胜寒,一朝跌落,想必更加舒适了。”
“换你来待会儿?”我抬眼看他,“噢,我不急,反正你总会来的。我就当体恤老人家,提前感受感受好了。”
永毅侯铁青着脸走了。
我在牢房里对着墙把他以及他的十八房小老婆骂了个遍。
“阿惜!这里!”
突然,我听到一声很轻的呼唤从墙角传来。
我瞟了眼外面的看守,缓缓移到那一角。
我觉着吧,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气人的。
你看,我是头发衣裳凌乱了一点,面相已经不能看了。可萧项禹从地道里面钻过来,为何还如此好看?
“皇上,看不出啊,你还有挖地道这个能力!”
萧项禹的脸黑了下来:“这是天牢建成以来就有的,只有历代皇帝知道的地道。”
我不禁内心颤抖:“那现在我知道了,是不是得被灭口?”
“要是你做了皇后,就不必被灭口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萧项禹就把我拉了进去。
穿过一条悠长漆黑的甬道时,阴冷的气息将我俩笼罩其中,萧项禹握紧我的手:“怕不怕?”
感受到自他手里传递而来的温暖,我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说:“拜托,这是天牢,进去了几乎无人能活着出来,你说我怕不怕!”
我抽泣着,萧项禹突然俯身拥住我,我在他怀里突然不会动弹了。
“对不起,阿惜,我去西山是为了给永毅侯可乘之机,本想着宫里比西山安全,没想到反而让你身处险境。”
萧项禹浓厚的呼吸声扑在我耳边,我能从他凝重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愤怒,心突然软成了一泓春水。
“哎,那个你你什么时候从西山回来的?”
“我接到小汤包的消息就过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出宫抓他的把柄。我没想到永毅侯第一个对付的居然是你,故意给你放消息想让你出宫。”
我挣开他的怀抱,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你你就这样赶过来啦?萧项禹,臣子私自调军入京啊!搞不好是篡位的大事啊!你就丢下一摊事这样跑过来啦?你不知道这个关头有很多事需要你决策?”
萧项禹笑了,在黑暗里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迎面而来的热气拂在我的脸上,痒痒的,诱人犯罪。
“我知道啊,所以来找你了,爱卿。”
7.永毅侯一松手,我整个人就往下掉,小汤包、小笼包发了疯一样想接住我,然而我只感觉耳边的风越发喧嚣
在密道里摸索一个时辰,我重见天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到侯府。
把我堂堂当朝一品大员关押天牢,这口气,我能忍,小笼包和小汤包也不能忍!
于是他俩一上去就拆了侯府大门。
永毅侯出来,见着我,也吓了一大跳。明明我好好地在天牢待着替他提前体验呢,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他脸色突变,暗地里一个手势,就有下人企图悄悄钻出去。
我一个眼神,小汤包就拦住了他。
“侯爷,你是想知会在城外的西北大军吧?着实对不住,大军统领已经被我大师兄生擒了,离京城最近的婺城大军已经赶到,你没有胜算了。”
我手一挥:“御林军听令!包抄侯府!侯府成年男子一律关押,择日候审!”
“是!”
永毅侯盯着我,双眼血红,一副要把我活剥的样子。我为着小命,后退了几步,没想到后头居然有他的人,将我的马一惊,我整个人飞到了空中。永毅侯突然拔地而起,将我顺势掳走,小笼包、小汤包以雷霆之势追了上来。
我整个人瞬间晕得七荤八素,只迷迷糊糊听见永毅侯一直在充满怨气地碎碎念。
我真是搞不懂为何他如此针对我,临死了还要拖我一起!
这老侯爷轻功真好,足足甩了小笼包和小汤包几丈远,他一路奔袭至皇城高处,看准了就把我往下扔!
老子还不想英勇就义啊!京城里好多吃的我还没吃过呢!师父让我捎的美食我还没开始收集,要是他老人家气坏了身子该多不好啊!
永毅侯一松手,我整个人就往下掉,小汤包、小笼包发了疯一样想接住我,然而我只感觉耳边的风越发喧嚣
“阿惜,你以后还是少吃点吧”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萧项禹身上。我回想起来,在空中我好像是被一股力道接住了,然后下地就摔在了这个人身上。
我紧张起来,毕竟我平常吃的那是真的多。
“萧项禹,哎!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啊?”
萧项禹有力无气地靠在我身上:“不用叫太医,我没伤着,靠会儿就好。”
我浑身僵硬,扫了一眼周围因为大事发生几乎全部赶到的文武百官,低头轻声对他说:“皇皇上,这样不不好吧?”
萧项禹在我怀里轻声说道:“有什么不好?”
“你这样,君威何在?”
像无数次调戏臣子的前兆一般,萧项禹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扫过一圈在场众人,看到百官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轻轻在我胸前拱了拱,更舒心地靠在了我身上。
“没关系,你已经是公认的皇后了,我累了,在你怀里靠一会儿,也正常。”
“”
“不仅正常,文武百官看见帝后和谐,对我大梁根基稳固也是有极大好处的,也免了他们想送女儿进宫的心思。哦,对了,阿惜,今天晚上你想吃猪蹄还是猪肘子?”
8.做了皇后以来,我脑子都迟钝了,可能是被萧项禹天天给喂的。
大梁百姓最近口耳相传的,是皇族一大盛事,帝后大婚。
老百姓皆道,大梁的皇后也是个传奇又剽悍的人物,做臣子时权倾天下让皇上只听她一人的不说,就连有可能将女儿送进宫的两家京城贵族,她也一起连根拔起了。
那国公家还好说,见永毅侯府被收拾得那么惨,自己灰溜溜地递了辞呈告老还乡。那永毅侯府可是连家都被抄了不过也是,谁让永毅侯不安分,想送个女儿进宫当皇后被当今皇后截住了,还居然想逼宫造反。
我听着小汤包汇报的传言,很严肃地对萧项禹说:“此事甚为不妥,天下人皆道你是因为怕我才娶我的,于你的君威有损。”
萧项禹一边为我剥栗子一边说:“无事,皇后都娶到手了,还在意这些虚名作甚?至于君威嘛,我对那些大臣们敲打敲打,他们就知道该如何说了。”
我更加严肃:“这样不妥,你应当以德服人,不能强迫他们就范。”
萧项禹突然笑起来,同样是春风荡漾十里桃花,然而我此时多想一拳挥上去以解他坑我之恨。
当初的西山之行,是他故意下的套,永毅侯能顺利调兵,也是他在后面推波助澜。其实一切他都安排好了,就等永毅侯往坑里钻,然后再把我推出去,说人是我扳倒的。
我就呵呵了。
不仅如此,我辅佐萧项禹的后两年,他越来越热衷把得罪朝臣的事交给我做,我本以为他是看上我须弥山的背景无人能动,搞半天原来是为了树立我剽悍的名声。在立我为后之后,这把老戏骨又在朝堂上隐晦地表示:朕的皇后有多厉害你们都是亲眼所见,如果你们不想女儿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话,就请断了送女儿进宫的心思吧。
萧项禹坐在我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我像看着下锅的猪肉:“没事,强迫朝臣的事,皇后做得比朕顺手。”
我突然想起,那些年,我威逼利诱过的朝臣
我哭丧着脸:“那我岂不是大梁开国以来最剽悍的皇后?”我还不想以这种方式青史留名啊
萧项禹敲一下我额头:“笨!你懂得对付朝臣,怎么就不懂得对付编纂史书的书吏?”
是哦!做了皇后以来,我脑子都迟钝了,可能是被萧项禹天天给喂的。
萧项禹递过来一瓣柑橘,无比顺手地喂到我嘴里:“阿惜,以前我让你做了很多危险的事情,是我没办法。我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你,若是当初有选择,我决计不会让你师父派你下山。这里太危险了。你不知道,每当有人向我禀报有人刺杀你时,我一颗心都悬了上来,我有时站在宫墙边一整夜,直到听到你无事的消息才能安心。阿惜,从今以后,这世间再无一人可以伤你,你助我坐稳皇位,让我不再是孤身一人,我定当拿我一生来守护你。”
我眼角湿润,死萧项禹!说得这么动情做什么!
我紧紧抱住他,稍微展望了一下未来的美好生活,有吃不完的点心,有啃不完的猪蹄,有欺负不完的朝臣呃,不对。
我抬头望向萧项禹:“好像作为国母,我以后不能再欺负朝臣了对不对?”
萧项禹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
我嘿嘿地笑起来:“欺负不了朝臣,那本宫的生活多无趣啊!”
萧项禹站了起来:“阿惜,你饿不饿?我叫人再端点点心来。”他说着就往外走。
“小笼包、小汤包!关门!”
“阿惜,女人要温柔。”萧项禹劝我。
想想我好歹是须弥山长卿道长最优秀的弟子,为大梁国君劳心劳力几年,最后不能衣锦还乡,还被坑得连皇后都做了。可怜我的师父师兄们,还在须弥山上苦苦等着我从京城带美食给他们。
不找回点场子,我都不敢说在朝堂上混过。
我对着萧项禹微笑道:“剽悍皇后的名声是你给我安上的,我不坐实,怎么行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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