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巷，回不去的时光

           

时光巷，回不去的时光

            【故事里不曾出现的角色】

那时小城里有多少出色的人物。

清秀俊朗的阮景修，阳光英气的左城，巴掌脸水蛇腰光艳照人的付筝筝。

还有长发杏眼生得极美的，季甘年。

14岁的季甘年笨笨傻傻，心思单纯，不会说话人缘差。

15岁的阮景修有一个巴掌脸大眼睛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友付筝筝。

15岁的左城阳光英气，同样是很多女生的心头好，可是他看上了季甘年。

可是他看上了季甘年。

如果所有故事都会为着点什么陡生波澜，那么这一句话简直就是小城所有少年的纠葛起点。

14岁的季甘年因为清冷又温婉的独特气质，再加之不擅长为人处世便被女生们厌弃。

却因为被女生们排斥形单影只，反而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激发男生们的保护欲，由此更不被同性接受，都觉得她狐媚还勾引人，不是什么好姑娘。

只有15岁的付筝筝明媚鲜妍光明坦荡，只觉得这女生美，没什么偏见，本着凑热闹不怕事大的想法兴致勃勃的要去牵线搭桥，还拽上了自家男友赴宴。

季甘年不明所以被笑容温暖的女生拉去，到了地方明白了目的更加手足无措，阮景修无意间投之一笑。

14岁的季甘年爱上15岁的阮景修，无所畏惧一样不瞒不躲，被流言伤得透彻，15岁的阮景修和付筝筝生活被搅得混乱，15岁的左城一怒之下和好友反目绝交。

阮景修对扰乱一切的季甘年说出斩钉截铁再也不能回头的话：季甘年，你死心吧，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这样的女生。

16岁的付筝筝出国留学，16岁的阮景修不曾跟随，15岁有着令人仰视的优异成绩的季甘年留在小城继续追随。

后来有什么故事呢。

小城最美的少女，为了一往情深又铁石心肠的少年，远走他乡。

可还有人记得当初付出一腔真心被人轻易无视的左城。

看故事的人，谁会在意除了这群出色人物以外的，面目寻常故事单调的，其他人。

故事里从没出现的人，谁还会记得被付筝筝无双艳光掩盖的闺蜜，南乔。

            【故事的走向，我只是看客】

南乔从小学起就坐在付筝筝前面，雷打不动。每次换座位老师都会分配好大家的去向后再思考半天才告诉南乔：“南乔啊，你还是坐在付筝筝前面。”

付筝筝人缘好，男生都喜欢她，女生也都爱和她坐一起。南乔虽然也爱聊八卦，可是性情温和不爱打闹，坐在付筝筝前面这一片的秩序还能好些，不至于闹翻了天。

付筝筝和大家一样一周换一次座位，南乔的座位安排却是成了规章制度，付筝筝到哪她到哪，哪怕中途换了班主任也不曾改变。

这样坚固的友谊，使得南乔和阮景修左城一干男生关系极近，每日一起吃饭一起玩闹。

男生们都嫌南乔话太少，只有和付筝筝聊八卦时才会一句话超过10个字，不好玩。南乔也不反驳，带着歉意微笑，就没有人再好意思计较了。

这样嫌弃了许多年，还是没有撇下南乔，南乔依然是女生眼中除了付筝筝和季甘年之外异性缘最好的女生，同时也不被女生讨厌。

不被女生们讨厌又怎样，同样是沉默寡言，季甘年是气质独特被人趋之若鹜，南乔就是不好玩。

女生们都不担心南乔会近水楼台先得月，被哪个英俊少年青睐，因为她的容貌太不出众，虽然勉强可以称得上清秀，但站在付筝筝旁边就足够暗淡无光，不会被谁多看几眼，这么安全。

左城就不曾多看南乔几眼，尽管是一同长大，尽管是日日同桌共食关系亲密，尽管言语无忌，看起来如此接近。

左城还是一边抱怨女生话少难靠近，一边义无反顾喜欢上季甘年，还找付筝筝牵线搭桥。

南乔心情不好，干脆请了几天假，带着来小城做客的远房亲戚唐念到处游玩，虽然也惊叹唐念容颜清俊比阮景修还好看，但是心情坏到不愿解说，任着唐念选自己喜爱的景致

在来自他处的陌生人眼中，小城最美的景致，却是一个姑娘。

南乔看到自己闺蜜笑眯眯牵着季甘年的手，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旁边唐念伸出手遥遥指着：“那个长发杏眼的女生是——”

南乔转回头，身边男生眼神专注，全然不去看视线之内同样令人惊艳的女孩，下意识双手握拳：“那是季甘年。”

为什么还是她。

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你不觉得她旁边女生也很漂亮吗？”

唐念扫了一眼：“非常漂亮，我没见过几个像她这么美貌的女生。”

“那你怎么——”

既然是这样，那你怎么一眼看到季甘年，也只看到季甘年。

对方带了点羞涩的笑：“旁边那个女生不仅漂亮呢，笑起来很真诚坦荡，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至于季甘年，你不觉得她的长相很柔婉动人么？可是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清冷？”

“对啊，为什么？”

“这个女生，一定非常非常骄傲，骨子里无法磨灭的骄傲。”

听不懂，南乔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不过就是应该不懂吧，她只是不爱读书只喜欢八卦，长相平庸笨手笨脚话少又无趣的南乔，没那么多大喜大悲，不理解所谓的气质和风骨。

所以左城他，才不喜欢自己吧。

无论有多少鲜活的故事，我只是看客。南乔垂下头，沮丧地想。

如果······

如果可以变得像她一样容貌出众讨人喜欢，或是像她一样气质不凡成绩优异，是不是就可以······

那怎么可能。

                    【我一直都在，一直】

回到学校的南乔被各位没错过八卦的同胞争相科普，才知道这故事远比自己想象得复杂。南乔发了几天呆，一反常态开始努力学习，竟然也学得不错。

左城本来就不爱学习，如今灰心丧气更是不愿碰书本，不听课不写作业，上课睡觉下课出去打篮球，放学后借别人的作业抄来应付。

小圈子里唯一爱学习的南乔自然成了借作业的不二人选，左城每天放学后在操场打一会篮球，等到南乔做好功课就收好她的作业本一起回家。

十几岁的少年好奇心都重，左城没少问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刻苦，是不是要进高中的实验班，南乔每次都不回答，左城只当她是默认。

所以高中开学时看到自己的同桌时，左城惊讶地说不出话。

左城的成绩当然是分到全年级最差的班级。

调整了一会情绪，左城故作轻松，笑嘻嘻搂上女生的肩膀：“看来咱俩都不是学习的料啊，没事啊南乔，以后跟着我混，没有人会欺负你！”

付筝筝出了国，季甘年和阮景修同班。那个远方亲戚唐念每年都来蹭吃蹭住。

最初，所有闲言碎语都平息。付筝筝的离开使得季甘年成为小城最美的无人可及的女生，所有人都在想，也许阮景修不再拒绝了吧，即便他拒绝，季甘年在男生们心中的地位依然高不可攀。

可是没过多久，嘲弄鄙夷变本加厉，阮景修一心一意远离所有女生，包括季甘年，摆明了她的等待是无谓的。

季甘年淡然拒绝一个又一个表白者，渐渐有人不甘心有人觉得没面子，于是无论男生女生，都鄙弃了季甘年。

最初有人试探着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时左城并没有出言制止，南乔以为他已经释怀，心里不再有季甘年。

不过后来大家议论季甘年时，左城都凑巧不在，南乔开始以为他是出去打球，后来发现他出去时什么都没带。

南乔寻了个机会默默跟上去，跟着他上了楼顶天台。看着左城动作熟练点起一根烟，她转身想离开，就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

果然自己永远这么笨手笨脚，还是被发现了。 “南乔，我不能放下她。”

一句话不悲不喜，却雷霆之势无力阻拦，让人心死如灰。

“我第一次见她时，还在想，这么美的姑娘我怎么不认识。后来才知道，她就是那个成绩好的要命的季甘年，我一直都以为，学习好的女生都难看，至少也是青蛙。

好像大家都不喜欢她，那时一群女生围在一起指指点点，明显是在说她。

她不气不恼，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垂着眼一点一点慢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来就走，看都不看那些女生。真的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她不喜欢我，她喜欢阮景修。我就和阮景修绝交了，不怪他，怪我自己不够好，我就是恼羞成怒不知道怎么才好。

其实别人骂她我听着很舒服，就像是她是最坏的恶毒女人，我是无辜受害者，可我知道她不是，她是最好的女孩······这样的我，真卑鄙。”

“不是，”南乔走过去拿走那根烟，“你不是。相信我，你永远都不是卑鄙差劲的人，你是阳光英气会玩讲义气的左城。你已经足够好了，真的，其实一直以来有好多人托我转交给你情书，我都答应了然后没给你，有一大箱子呢，你要不要看看？”

“你就一直留着？”少年的脸色有一点缓和，南乔却没看到，慌忙接口：

“是啊，都在我床底下呢。我原本想卖废纸换钱，后来觉得这么做不太地道。大家都说我话少无趣，我就一封一封地看，学习一下语言的艺术，以后表白时就可以现学现卖了······”

“南乔，”被打断了，自己永远都这么没用，连安慰人都学不会，南乔忐忑地抬起头，却看见左城嘴角含笑。

“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其实······说话很有趣吗？”

于是成了惯例，每次再有人说起季甘年和阮景修，南乔都会去天台找左城，抢下他的烟，和他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高考成绩下来后，南乔第一时间打去左城家，是左城妈妈接的电话：“南乔啊······左城不在家啊······对对，成绩下来了，当然只能留下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啊，篮球也没带，不像是出去玩啊······嗯，拜拜，有时间过来玩啊。”

不在家。南乔想了想，跑去学校。果然，左城在天台上，手里没有烟。

“南乔，她走了。”

宁愿她一直喜欢阮景修，至少这样她会留在小城，可以见到她。从没想过她不声不响不再回头。

南乔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男生：“左城，我还在，我知道我代替不了她，可是我会一直在。”

我一直都在。就像初中时每天一笔一划写出的娟秀作业，中考时故意填错的选择题，斟酌着不写的几道大题。

我从来都在啊。

                      【依然，是这样】

军训结束后，南乔把留了多年的长发染成浅棕色，烫了不大的弧度，齐刘海遮住眉毛，看起来脸就很小了。

这么多年，最初在付筝筝的光芒下，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季甘年身上。南乔第一次穿起短裙，竟然也有男生偷瞄。

原来有一天，自己也成为男生眼中所谓的美女。

高考成绩高出录取线一大截，入学时就得到学校奖励的一大笔钱，辅导员把自己拉去讲了一大堆好好学习也不要忽视工作的话，没过多久班级干部竞选，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团支书。

什么时候，自己成了老师和同学心目中足够优秀的好学生。

南乔依然话不多，但是和女生们谈起明星八卦还是滔滔不绝，逐渐学会和男生们对话，有一天自己说了什么，半个班的男生都笑得前仰后合。

“南乔啊，你说话太好玩了，平时看你不言不语的，冷不丁一句话也太有力度了！”

于是男生们都爱和南乔说话，渐渐南乔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了，往往一句话插进去，即使不热烈的谈话也能热火朝天，她成了可以救场的人。

再也不会有人嫌她话少无趣，所有人都说南乔说话风趣又淑女，男生女生都喜欢她。

如果······

那样的如果，现在是不是时候。

南乔穿上带飘带的蓝色水手衫，粉色的短裙，圆头的矮跟皮鞋，长发垂在胸前，精心花了淡妆，还戴上了褐色的美瞳，班里的男生都看傻了眼。

左城正在操场上打篮球，看到她来，几个面熟的男生冲左城使个眼神，左城停下来看见南乔，愣了一下，然后和打球的人说了什么，从球场上退下来，身后起哄声一片，左城就拉着南乔走远。

一直走了很久，左城才放下手，停下来看她：“这么弄可真好看，南乔，你怎么还想起化妆了呢？”

南乔不觉就红了脸，正要回答，手机突然响起。

“喂，乔乔呀，我是杜芷羽······我听人说，你和化学院的左城从小是哥们，关系好，我呢，你懂的，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能不能帮我探探风声，看看左城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要是没有，就帮帮我制造机会好么？以后一定请你吃好吃的，拜托啦！”

哥们。原来在别人眼中自己和他是这样的定位。

左城有点好奇的看过来，南乔仰起脸：“就知道你桃花运不断！有个美女看上你啦，是我们中文系有名的才女，还托我探探风声，名字呢，叫杜芷羽，你可能听过吧。”

左城笑笑，不接话，不说什么别开玩笑的话，南桥一颗心凉到结冰。

如果可以变得像她一样容貌出众讨人喜欢，或是像她一样气质不凡成绩优异，是不是就可以······

不可能。

                        【回不去的，时光】

从小到大，一遇到不开心的事······请假回家。

再回来时听到了学校里最大的消息，化学院的左城自己说有女友了，一片女生哀叹计算机院的阮景修成天换美女不像是能收心的主，如今左城也名草有主，还有什么指望？

不过这些八卦和她无关。

南乔开始闭关修炼，每天躲在寝室，不去上课不去吃饭，除非室友报警课上要点名或者交作业，不然打死不出寝室。

这样呆了一周多，寝室里的存粮没了，南乔随便套了件衣服下楼去超市，一出楼就看到了左城。

左城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反差不至于要这样强烈吧？上次见到是装扮精致貌若天仙，半个多月不见就蓬头垢面成了纯爷们？”

······好吧，自己的确形象不佳，南乔深吸一口气：“恭喜你和杜芷羽啊，下手是够快的。”

左城困惑了半晌：“杜芷羽是谁？”然后就是高深莫测的表情。

“南乔，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女朋友，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了啊。”

“······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你都抱我了，还不是我女朋友······难道你不想负责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南桥觉得有必要理清思路：“你说你有女友了，说的不是杜芷羽，是我？”

“对啊，你是我的女朋友却告诉我说有人对我有意思，那不就是生气吃醋了，我反思了一下的确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对你不公平，所以要公开声明给你正名啊。”

“所以你当时不说话，是以为我生气了而不是同意了······可是你喜欢我？”

“废话，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你做我女朋友啊。原来你一直没把我当成男朋友啊，所以那天你是真心诚意要给我介绍对象？”

男生的表情有一点危险，南乔想了想后退一步，随即觉得不对啊，自己又没有理亏：“那······季甘年呢？”

我们都知道，这是永远无法逃避的伤疤，只能直面，不能不清不楚。

“我承认是不能忘记她······”

“所以说，你还是喜欢她，你只是被我感动了。”南乔有点心灰意冷。

“感动什么啊！南乔你给我熬夜织过围巾？我生病时冒雨去买过药？我杀了人你为我顶罪？”

“······你做梦！”

“那我感动什么啊！你怎么不懂呢，有一天我狠狠撞上一根电线杆，撞得我头破血流，很久很久过去了，那伤口还在，电线杆还在，痛的感觉还在，可是我已经不疼了。我曾经一心一意喜欢她，可是那样的时光已经回不去了。南乔，给我一句话，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你这不说话，是不愿意？”

南乔回过神，也是一脸的高深莫测：“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从你嘴里能说出这么深刻这么有道理的话，难为你了······只是，你把小城最美的姑娘比成一根电线杆，这样好吗······”

趁着左城任真思考的时候，南乔轻轻把手挤进他的手里。

那样的时光已经回不去了。

尽管她曾是你的全部。

那就回不去吧，我替代不了她，然而已经无需替代了。我会一直在，而名叫左城的少年会一直陪我，我相信。

对于左城而言，现在南乔是谁也无法替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