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

文/云深清浅

01

午夜，街灯、穿梭的汽车和雾气笼罩的街道。这是11月底的一天，她又是最晚离开公司的那一个。风很大，北方冬天的大风，直接透过围脖灌到脖子里。她觉得冷，但更觉得无聊，于是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背过脸，点燃了。

这时候，背后有个声音喊她：“Mary，真是你啊！”

传到Mary 耳边的声音，异常熟悉，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但依然记忆深刻。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顿住了将要迈出去的脚，顷刻间，夹在指尖的香烟掉在了地上，泛着的点点红光被寒风吹得忽明忽暗。她顾不得捡起，立马跳上计程车，逃了。

她最终没能鼓起勇气看一眼后面的人，她害怕又是恍然一梦，但她更不知道得是该如何面对身后的人。

哦，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自她离开后她便不再是Mary。

背后的女人烈焰红衣，大波浪的长发，看到Mary 这般模样，嘴角轻轻上扬，邪魅一笑，说“静筱，我回来了，欠我的是时候该还了，或者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02

Mary 疯了一样逃回自己的公寓，许是跑得太慌张，又因着心情起伏，在这个寒冷的夜里，竟然满身大汗。她到家后匆忙放下手中的包，跑到餐厅里，双手用力地按在餐桌上，喘着粗气，大滴大滴的水珠“啪啪”地掉在桌子上，瞬间连成一片，说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或许是都有吧。她抓起水杯猛灌了自己两杯水，才强迫自己静下来。

她不由自主地翻出了几年前她们的照片，三个人，那个时候她还叫 Mary，她在左边，笑颜如花；中间是茜茜，幸福得像花儿一样的纯真女孩；右边是向阳，茜茜的男朋友，帅气又有型。而今物事人非，向阳已经离世，而她们俩也形同陌路，五年未曾相见。再见面，已不负当初，虽然这五年来，她一直在找她。

她看着那张照片，细细摩挲着，像是回忆，似乎又不是，脸上的表情一直在变换着，忽而喜悦，忽而忧愁，忽而悲伤。

她放下照片，坐在沙发上，眼神变得有些空洞，机械地拿起香烟点上，这些年她迷恋上香烟带给的宁静，香烟成了她的精神支柱，仿佛只有在吸烟时，她所有的烦恼才会消失。伴随着吐出地一个个烟圈儿，陷入了沉思，忆起了这些年的种种。

03

五年前，她们相遇在公交车上。

她坐在茜茜的后边，车上的人，有的人玩手机，有的和朋友聊天，有的闭目养神，而茜茜在读书，在阳光的映衬下，在Mary眼中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因为她也喜欢读书，对于读书的人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

她偶尔望向窗外，但大多时候都是在望着茜茜，因为她也喜欢读书，看到这样的茜茜，总是忍不住想去认识。无奈，她害怕打扰到前排那个认真的女孩，终是没有打破那份宁静。

这时，也许茜茜看书累了收起了手中的书，她看了一眼书名，是她喜欢的纳兰词。她莫名觉得一定要认识她。

眼看着就快到目的地了，下次遇见不知道何时了。她立马轻轻拍了拍茜茜的肩膀，茜茜回过头疑惑得看着她，只见茜茜眉眼弯弯笑盈盈，都让她一个女子动心了。她指着她手里的书问:“你也喜欢这本书啊，喜欢纳兰容若？”

“喜欢啊，喜欢他的深情、他的才华”。

“可是这么嘈杂的环境，你怎么看得下去，学习主席的闹市读书么?”

“我今天刚买的书，忍不住看一下，没想到陷了进去。”茜茜脸上虽是腼腆的，但整个人是很精神的。

她们兴奋得谈论着关于纳兰的一切，忘了时间，忘了所处何地，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她俩的交谈声。

突然公交车的报站声打破了她俩的讨论，她对茜茜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静筱，我要下车了。”“我是茜茜，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方便联系。”

就这样，她们认识了。

04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她为认识这样一个人而高兴，但她也知道茫茫人海很难再碰到，无比庆幸她加了她的微信。

转眼半年过去了，因着她俩都有各自的事情，约了几次都没成，有些遗憾。

生活总会善待热爱它的人，不会亏欠。这天，静筱在公司碰到了茜茜，惊叹之下，问茜茜怎么会在这里，茜茜神秘一笑，不语。

她正纳闷呢，这时，经理来到她的部门，向大家介绍，这是茜茜，我们的新同事，希望大家彼此互助完成好工作。

她和茜茜四目相对，满眼都是兴奋与欣喜，走上前握住茜茜的手俏皮地说:“你好，我是Mary，欢迎你的到来。”她们终于再次相遇了，并且成了同事。

时间就像在指缝流过的沙，她们在相处中了解彼此，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她们谈工作、谈生活、也谈纳兰容若。她们的生活虽平静但也斑斓。

05

一天，茜茜故作神秘得对Mary说:“今天，给你介绍一个帅哥。”等下了班，她们在楼下的咖啡馆见了面，原来是茜茜的男朋友——向阳。

从此，与她形影不离的茜茜，就像从她身边蒸发了一样，不再一会儿喊Mary，一会儿喊静筱得烦她了。她有点失落，好像她的东西被别人抢了一样，但也为茜茜高兴。

时间悄悄流转，又半年过去了。她们的部门经理升职了，就有了一个部门经理的空缺，每个人都忙到飞起，原先的部门经理看好茜茜和Mary，向董事长推荐了她们，也就意味着她们由朋友变成了对手。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利益纠葛，就是亲兄弟也会翻脸不认人，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她们。

Mary还好，她的性格沉稳，只是专注做自己的事情。而茜茜想要和向阳结婚，他们还没有做好应有的准备，在寸土寸金的都市想要立足也绝非易事。所以她特别想得到那份工作，无形中增加了她的压力。茜茜性格中的缺陷一一显露出来:敏感多疑、冲动。

她与Mary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曾间断。

然而恰巧这段时间，向阳有事找到了Mary。她们约在了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只见一向帅气、干练、精神的向阳，现在却是一脸胡渣，邋遢，精神萎靡。Mary开门见山地说:“你这个时候单独约我见面，不好吧，让茜茜看到怎么解释?还有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

“我好多天没有见到茜茜了，我想和她分手，我不能拖累她。”

“为什么，你这样伤害一个爱你的女孩好吗?”

“我是有苦衷的，近期我身体不适，正好我的单位组织查体，很不幸，我得了血癌，希望渺茫的那种，我不想拖累那么好的女孩。”

“怪不得你这个样子，不过，我是不会帮你的，有些事需要你自己解决，更何况我俩现在不好接触，你也知道我俩在公司的处境。”

“可是我想不起能让谁帮我了，我知道她爱我，但我不想有一天让她看到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的我。”

“那你让我帮你，你移情别恋，这样她就不伤心，不难过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我爱她，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毫无生气的样子，我只想留给她最美好的样子。”

“我不会帮你这个忙的，这样做，对谁都不公平”。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走出了咖啡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他们，愤怒的眼神。

茜茜给向阳发微信问他在哪，他回在公司加班呢。茜茜看着向阳发来的信息欲哭无泪。

06

茜茜回到了向阳的住处，她没有看到向阳的状况，只是一门心思的问今天干吗了，约了谁?还顺便提了下她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向阳意识到茜茜看到了他，但他不想解释。

因此，他们爆发了在一起后最激烈得一次争吵。茜茜气冲冲地跑出了向阳家，来到了Mary家，兴师问罪，然而却被Mary软绵绵地挡了回去，她闷闷得回了家，一夜无眠。

这件事搅地茜茜不能安心工作，由于一个数据错误导致公司损失上百万，她不但不能升职了，也失业了。

向阳在忍受了一夜的疼痛之后，终于向茜茜提出了分手。茜茜撕心裂肺地问为什么，结果却是向阳失踪了。茜茜伤心之余，也走了，没有与任何人联系。

Mary找了茜茜整整五年，她大约知道茜茜消失的原因，她想解释，但没有机会。渐渐的，静筱迷上了香烟，因为茜茜说过，吸烟的女人是迷人的，有味道的。

07

手机的震动声将静筱从回忆中唤醒，是个陌生号码，“Mary, 我回来了，”是茜茜打来的，“明天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茜茜烈焰红衣，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一见面没有寒暄，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茜茜开门见山的说:“五年了，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一闭上眼就是你俩双双走出咖啡馆的身影，还有最后我的失业。” 然而，静筱沉默了，她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茜茜生气得离开了。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

静筱想不通这还是那个初次相见的茜茜吗，那个喜欢纳兰词的茜茜吗？好陌生，也好难过。

茜茜入职静筱公司的对手公司，同一部门，同一职位。茜茜为了报复，从静筱手中抢了很多客户资源，以至于静筱业绩下滑，濒临失业。茜茜说，我就是要让你在要成功的时候尝到失去的滋味。多次争锋相对后，静筱累了，出国学习，也算是散心了。

08

静筱留了一封信给茜茜。

在那封信里，她告诉了茜茜自她走后向阳的一切，包括他的病，他的不得已，他所承受的一切。最后附上了向阳墓地的地址，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向阳的墓碑，以茜茜的名义给他立的碑。

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吧，他只是不想让你看到他的离去。

我相信等你明白了所有，你还会是以前的茜茜，眉眼弯弯笑盈盈的你。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等几度新月变圆，看几番春日芳菲，每一场盛宴散去，都是红尘梦醒。

等我归来，宛若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