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老板的秘密

作者：堂主

 

城西，安乐街24号，有一家叫“面瘾”的小小面馆，生意火爆得令人惊叹。每天一到饭点，总能看到面馆大排长龙，人们从城市的各个角落赶过来，堂食也好，打包也好，似乎只有吃上一碗他们家的面，这一天才算圆满。

这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客人，都是冲着那一碗堪称金字招牌的炸酱面来的。面馆老板的手上，有祖传的独特酱料秘方，他做出来的炸酱面，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味。

很难准确形容出它的味道，是咸的？甜的？酸的？辣的？都是，又都不是。桌子上也有各种调料，每一位吃炸酱面的客人，酸辣自调、咸淡由君，可是不管你自己怎么调味，都掩盖不住那独一无二的酱香。

吃一口，保证你念念不忘。

“面瘾”的老板叫阿锋，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总是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配一条黑色半身围裙，戴着黑框眼睛，留着半长的碎发，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

作为一家网红面馆，它的顾客群里年轻女孩自然占了不小的比例。严格来讲，阿锋称不上是帅哥，但是一副好手艺为他加分不少，加上略带腼腆的性格，反倒惹得不少姑娘乐意去逗他。通常，她们都会说：“老板，你的炸酱面到底是怎么做的？吃得人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啊！什么时候把秘方教给我们嘛？”

阿锋露着略显羞涩的笑，说：“改天教，改天教。”

姑娘们哪肯轻易放过他，七嘴八舌地接着闹：“不用等改天啦，就今天嘛！不要那么小气嘛，老板。”

阿锋只好赶紧投降：“你们就饶了我吧，面都凉了，快点吃吧。”女孩们这才肯作罢，又嬉笑成一团。阿锋闪身进了后厨，回到那锅酱料面前，用勺子搅了两搅，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渐渐变了味道。

除了这些爱开玩笑的女孩子，阿锋还有不少熟客的，就比如附近五金店的老板王二胖，他最爱坐在门口靠窗的那个位置。阿锋的店里美女多，王二胖除了爱吃他的炸酱面，更爱看那些好看的妹子，门口靠窗的这个位置，视野好，坐在那里，妹子们进进出出，王二胖尽收眼底。

王二胖朝厨房里喊一声：“照旧。”不一会儿，阿锋便端了两碗炸酱面出来，放到他那张桌子上。王二胖之所以叫二胖，就是因为他吃什么都得吃双份。

拿起筷子拌了拌面，王二胖问道：“哎，好像很久没看到那个贼好看的妹子了。”

“哪个？”阿锋正要回后厨，听到王二胖问话，便停下了脚步。

“就那个啊，留着短发学生头的小姑娘，很可爱的，还整天缠着要你把炸酱面秘方教给她的。”

“这么说起来也是，好像是有日子没看到她了。”

“我看啊，人家是看你不肯教秘方，心灰意冷咯！你小子也是的，不解风情，难怪到现在都娶不到老婆！”

“滚犊子，吃你的面吧。”阿锋笑笑，不再搭理王二胖，迈步回了厨房。

食客们三三两两继续享受着面食，美味带来的愉悦感表现在每一个人的笑容上，阿锋回到他那堆锅碗瓢盆中间，恒温锅里，面酱散发着浓而不腻的香味，燃气炉上，高汤滚滚冒着热气，那热气模糊了阿锋的镜片，店里的热闹，因此变得不真实起来。

暂时没有新的客人，阿锋难得可以稍稍停下手脚，他把眼镜摘下，用衣角擦拭，再重新戴回。

厨房里有一张凳子，做面时不坐，休息时才坐，就像现在，他坐了下来，视线正对着那小小的出餐口。从那儿看出去，可以看到一部分吃着面的客人，阿锋一声不吭地看着，看着他们大快朵颐、狼吞虎咽的样子。

你大概会猜想，面对这样的场景，他至少应该是面露微笑的。然而这个时候的他，却有着一种外人从没见过的状态，他面无表情，眼神在镜片的掩护下，竟多了一丝冰冷。

他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呼吸之间，烟雾缭绕，方才王二胖提到的那个小姑娘的模样像拼图一样迅速在他脑海里拼接完整。她应该是附近某间高中的学生，每次出现都穿着校服，留着短发学生头，长着一张粉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脸。

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中午都会来吃一碗杂酱面，然后缠着阿锋要秘方。女孩完全不顾矜持，总是在众多食客面前对阿锋各种恳求，阿锋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她，否则要秘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有一天，女孩实在没有办法了，也不知是玩笑还是生气，突然来了一句：“老板，你搞得那么神秘，该不会这肉酱是用人肉做的吧？”

阿锋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女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在大伙儿面前这么说，分分钟是要砸阿锋招牌的，女孩赶紧连忙道歉。阿锋一脸无奈，把她叫到后厨，神神秘秘地说：“算了，秘方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别外传，以后也别再这样闹了，算我拜托你，秘方原料在家里，今晚等打烊后，你到我家里来。”

……

香烟燃尽，阿锋的思绪从回忆里出来。有人喊结账，他站起身，与此同时，那温和诚恳的标志性微笑就像一张面具一样已然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脸。

这些毫不起眼的异常，阿锋从来不会在谁面前露出破绽。

最近，店里又来了一个挺漂亮的姑娘，皮肤也很白，有一双电压不小的大眼睛，扎着马尾辫，元气满满的样子。女孩最近来了不少次，但是其实她第一次来的时候，阿锋就记住她了。

算不上倾国倾城，但确实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女孩倒也不见外，自从头一天吃了阿锋的炸酱面之后，就铁了心一般求着要向阿锋拜师学艺。女孩说，她不久之后就要移民去美国了，国外没有阿锋的面馆，所以得把阿锋的手艺给学了，以后出国了还可以自己做来吃。

阿锋一如既往，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这样撒娇般的要求。女孩却始终没有放弃，一连来了五六天，天天被拒绝，可还是天天来。

直到今天，女孩突然没有来了。阿锋做面的时候，总是若无其事地往门口看。他不动声色，没人会想到，他竟在等她、找她。

一整天，阿锋都没有把女孩等来。面馆的生意跟平时没有什么太多差别，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十点。打烊的时间到了，阿锋把店内收拾干净，从店里出来，关好门准备上锁。

“这么早就关门啦？”熟悉的声音从阿锋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笑脸就在一步之遥，她终于还是来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像电流一般击中阿锋的心，酥麻酥麻的，他笑着说：“不算早了，每天都是这个点关门。”

“可是我饿了，怎么办？”女孩嘟起嘴，可爱得有点过分。

阿锋扭头看了一眼已经锁上的店门，说：“呃……面买完了，都收拾干净了。”

“那你把秘方告诉我嘛，我回去自己做！”女孩又一次抛出这个关键问题。

阿锋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上我家去吧，我给你现做一碗，秘方……也在家里。”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走走！”女孩开心得手舞足蹈。

阿锋的家和面馆在同栋楼，店面在一楼，家在七楼。从电梯里出来，正对着的那一户就是了。阿锋掏出钥匙打开门，伸手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屋子随即明亮起来。他侧了侧身子把通道让出来，对女孩说：“请进。”

女孩一进屋，不用阿锋开口，自己便揣着一颗旺盛的好奇心参观起房子来，她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唯独没有看到身后阿锋那张悄悄收起笑容的脸。

阿锋的眼睛盯着她，手同时把门关上，反锁。

“你家装修得好漂亮啊！不知道还以为进了样板房了呢！”女孩在客厅兜了一圈，随后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好看也没用，也就是个晚上睡觉的地方，你看我白天哪有时间在这里待着？你喝点什么？”说话间，阿锋向厨房走去。

“不用客气啦！我不喝什么，你教我做那个杂酱面就好。”女孩眯着眼睛笑，边玩着手机边说道。

“好吧，我也是服了你了。”阿锋倒了两杯绿茶端了出来，一杯放到女孩面前，一杯给自己，接着说：“你稍等，先喝杯茶，我把秘方写给你，但是你得答应，不要再外传了。”

“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保证不会！”

阿锋点点头，脸上仍然挂着略显无奈的苦笑，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女孩不可能发现他这点谨慎的心思，他连开口叫女孩喝水都怕被她察觉到什么，于是自己端起杯子，女孩果然接收到了他的行为暗示，也跟着拿起茶杯。

他不动声色，用余光偷偷观察对方，那茶杯离女孩的嘴巴越来越近，只要她张开那诱人的双唇喝上一口，就算大功告成了。就在那茶杯刚刚碰到女孩嘴唇的时候，一串门铃声如同突袭号角一般，扰乱了阿锋屏住的呼吸。看着女孩停住的动作，他差点就要爆粗口了。

“我去看看。”他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至少不能让它流露成表情，站起身朝大门走去。

门口的人似乎是送外卖的，在和阿锋纠结着有没有送错地方的问题，听上去阿锋似乎很不耐烦的在应付着。女孩没留心听，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又开始在房子里四处看，她突然发现，这屋子里也弥漫着跟面馆一样的酱香，只是味道要淡很多。

客厅没什么东西可看了，她有意无意地走到了通往房间的通道上，房间有三个，其中两个开着门的她几乎连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最里面那间房，那间关着门的房。

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抓住了那个门把手。

“你干什么？”阿锋冷冰冰的声音从女孩身后传来。

女孩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身，大叫道：“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啊？”

这时的阿锋没有了平常的笑脸，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有啊，我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女孩随口撒了个谎。

“这是我的卧室，平常只有我，没别人，我人没在里面，不可能有声音。”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女孩只好用没来由的小脾气掩盖住自己的窘迫。

阿锋的脸色这时突然恢复了温和，问她：“你想不想看看？里面。”

“随便咯。”女孩嘟着嘴说道。

阿锋便伸手去开门，他看着那扇门，笑了笑，女孩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房门缓缓打开了，女孩瞪大了眼睛朝里看去……她又扭头看了看阿锋，阿锋也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看着她。

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一个衣柜，没别的了，跟普通的卧室没半点不同。两个人回到客厅里，女孩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装神秘！明明什么都没有还要关门。”

阿锋哭笑不得：“谁规定卧室不能关门的？是你自己要把它当成神秘好吗？

“哼。”女孩叉着腰把脸扭向一边，不承认。

“行了，你把茶喝了吧，再不喝凉了，我这就给你写秘方，拿了秘方好赶紧回去，时候也不早了。”刚才离开这么一会儿，阿锋不确定女孩究竟有没有喝茶，眼下他只好耐着性子再叫一次。

“好嘞！那小女子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以表谢意啊！干了！”女孩煞有介事地端起茶杯，一脸正经地说道。

阿锋摇摇头，不情愿地拿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嘴，对女孩说：“好好喝你的茶，别废话，别吵我写秘方。”

女孩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二话不说仰起茶杯，一口气把茶喝个精光。阿锋这下彻底放心了，拿起笔在本子上写着些什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他嘴角浮现。

过了十分钟左右，在沙发上坐着的女孩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怎么觉得好困啊？”接着只见她把头一垂，不省人事了。

阿锋放下手中的笔，摘下他那副黑款眼睛，一抹从未在面馆里展露过的怪笑终于在他脸上扩散开来。

他把那张所谓的秘方丢到一边，站起身准备过去抱女孩，刚一起身，竟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双腿发软，紧接着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阿锋再次睁开眼睛，是被一盆冰水泼醒的，此时的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手脚均被牢牢绑着，嘴里塞着布团，说不了话。女孩阴着脸站在他的面前，在女孩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阿锋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正是刚才按门铃的那个送错地址的外卖员！

他们竟是一伙的。实际上，女孩从一开始就知道阿锋要给她喝的东西有问题，于是通过手机给一路尾随而来且躲在屋外的假扮成外卖员的朋友发信号。当这个假外卖员按响门铃，阿锋去开门的间隙，女孩便抓住机会把两杯茶的位置对调了，也就是说，阿锋后来喝的其实是下了药的那杯茶。

女孩是有备而来，而这一切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沉默了片刻，女孩开口说话了：“知道为什么绑了你吗？”

阿锋说不了话，只好摇头表示不知。

女孩冷哼一声，拿着一张照片，伸到阿锋面前，接着问：“面熟吗？没忘记吧？”

阿锋惊恐地瞪着那张照片，他不可能忘记那照片里的人，那是个可爱的女孩，留着短发学生头。正是王二胖前阵子问起的那个好久没去面馆吃面的小姑娘。

女孩把照片收起来，放进口袋，顺势压了压，生怕它丢了一样。她的眼眶似乎有些发红了，说话的声音也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因愤恨而沙哑：“我妹只不过是想要跟你学做一碗炸酱面而已，你不肯教，你拒绝她就是了，你怎么做得出那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阿锋的脸上，女孩接着说：“你还录视频威胁她，是啊，你得逞了，她真的不敢报警，也不敢告诉我们。可你把她活活逼死了你知道吗？畜生！”

说话间，女孩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她看着床上这个禽兽，当初妹妹被他诱骗到这里强暴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要不是当初整理妹妹遗物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她的日记，她都不知道这个人渣是怎么对待她的。

阿锋竭尽全力在床上翻了个身跪了起来，不停给女孩磕头，不知是在道歉还是在求饶。

女孩上前一脚又把他踢翻：“你就算把头磕回土里也赔不了我妹妹的一条命！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感同身受一次！我这个朋友是个同性恋，今晚就让你也享受一下被强奸的感觉。”

女孩往身旁的男人身上一指，男人便微笑着开始脱掉衣物。阿锋胆都快吓破了，额头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所有惊恐都变成他那被布团塞住的嘴里发出的焦急的“嗯嗯”声。

可是，一切都晚了，任凭阿锋再怎么求饶，那男人都视若无睹，他一手拿着手机录像，另一只手直接扒掉了阿锋的裤子，阿锋手脚被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女孩也没闲着，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根大铁锤，对着电脑主机玩命地砸，那主机里面，保存着无数被迷奸女孩的照片和视频，自然，也包括她妹妹的……

这个夜晚过后，网上便流传起一个关于“面瘾”老板被强暴的视频，视频配文：禽兽的下场，“面瘾”老板竟是强奸犯，作孽者，必自食其果。没多久，人们又发现阿锋的照片出现在公安机关的通缉名单上，“面瘾”自然也不再开张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当人们再想起那间消失了的面馆，提及的也不再是那美味的炸酱面，而是那被通缉的生死未卜的变态老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