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说书人
角楼护城河，白墙金瓦当。这里不是皇宫，而是一处别墅区，叫壹号墅院。远处的贫民窟里流传着众多关于的壹号墅院的许多故事，有不少人都曾经在那里做过工。金碧辉煌的壹号墅院是财富和权利的象征，也是所有梦想成为体面人的去处。
能在壹号墅院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是让所有人都羡慕的事情。高薪、稳定、体面这些都是在壹号墅院工作的代名词。
在贫民窟里，有一些聪明人会做一些小买卖，主要是为在壹号墅院有工作的体面人提供服务。还有一些人只能做一下手工艺品售卖，手工艺做得好的人，幸运的能得到住在墅院里大人物的赏识也能卖出了天价。还有一些是以写作为生的作家，可是大多数作家都是日复一日写着一些没营养的小说，靠微薄的稿费勉强生活，这些小说作者唯一的期待也是墅院里的大人物打赏。
贫民窟里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正经工作，每天只能等着墅院施舍粥食的队伍才能勉强度日。每周日还会有一些墅院里的医者到贫民窟做义诊，因为这一天是主日。
到了义诊的日子，说书人也出现了。说书人是一个特殊的职业，这些人常年在贫民窟，是贫民窟为数不多的体面人。说书人的主要工作就是讲故事给贫民窟的人听，新闻、小说、故事、奇闻异事，他们个个都能言善辩。说书人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但是几乎所有的说书人都梦想能在主日里面登台演讲，因为主日里面的重头戏是宣扬墅院老爷们的功绩，只有最优秀的说书人才有机会被青睐。说书人是有职业资格限制的，成为说书人先要经过层层选拔，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口才了得。
这一天是主日，义诊的医者从墅院里走了出来。远处贫民窟的人们早早的就在街道两边迎接，三名美丽的女医者并肩而行，她们每人都是一袭白衣，就像天使一样。医者好像在检阅军队，被民众迎接到贫民窟唯一的中央广场上。
“白衣天使万岁。”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着，然后紧跟着的万岁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虽然来的人很多，但是现场秩序井然，维持治安的金甲卫熟练的将欢腾的人群阻隔开来。
三名美丽的白衣医者登台后落座，台下的人群开始安静下来。这时候说书人开始出场了，说书人上台后先是向着台下的群众鞠躬，然后开始今天的演讲。
“今天是今年以来的第三十四个主日，我们首先感谢主的恩赐。”说书人开口道。
这是所有说书人开场白的套路，是什么开始有的规矩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是所有的说书人都会认真遵守。
台下乌压压的群众山呼般的回应道：“感谢主的恩赐。”
台上的说书人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表演。
能为上官大人效劳是众多的说书人的梦想，今天的说书人是第一次为上官大人演讲。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也轮不到现在这位说书人登场。因为在不久之前上官大人的御用说书人生病了。
“今天为大家义诊的是上官家的三位仁慈的医师，我们先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她们。”
台下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今年以来，上官家总计安排了二十场义诊活动，捐献了满足至少五十万贫民窟人口半年的口粮，对部分的贫民窟的老旧危房进行的改造，上官家的主人出资修缮了三千多个公厕，这很大程度缓减了长期以来厕所卫生状况差的问题。”
说书人讲的非常卖力，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进行着他的表演，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宣传壹号墅院的大人物的是说书人的本分。
今年是一个不寻常的年份，是五年一遇的选举年。民众都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不管是身在壹号院大人物，还是有工作的体面人，还是贫民窟最底层的贱民，他们都有机会参加今年的选举。
壹号墅院的大人物们也开始卖力的宣传自己，开始用心的做慈善，上官大人就是今年最热门的候选人之一。
“我们身处在一个和平的国度，平安喜乐，我们正在致力于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金甲卫的保护让我们远离战争这样的爱来自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像天使一样美丽善良，如果世间有天堂，天堂就是在壹号墅院。”
在一句总结的话说完后，说书人停下了他的演讲。最后一句中“如果世间有天堂，天堂就是壹号墅院。”是说书人临时起意加上去的，说的兴起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台下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说书人感觉自己今天得状态不错，上官大人一定会给自己不少奖赏。
就在说书人准备转身下台的时候，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那里不是天堂，那里是地狱。”
说话的人是马修，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到了第一排，这个距离看台最近的地方，他甚至能清晰的看见金甲卫头盔上的美丽花纹。
今天有人拆台，这让说书人大为的恼怒。说书人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做出微笑的表情。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能乱，自己的谈吐和举止很重要，他现在代表的是上官家的颜面，要在三位美丽的医者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专业素养。
“闭嘴马修。”说书人喝道。“你忘了自己的命是谁救的了？那一年你生病了，是你父亲祈求壹号墅院的上官大人才救了你的命。”
紧接着说书人把手一挥，台上形成一片虚拟的画面。画面是马修躺在手术台上的身影，三名美丽的医疗者在给马修做手术。现场围观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三名医者凑巧就是今天到达现场的这三位。
“我没忘，可这是我应得的。因为我的病是上官大人的儿子发疯咬伤的。”马修反驳道。
“呵呵，是吗？”说书人显得非常不屑一顾。“那就让现场的所有人做个见证，让我们回顾一下事情的起因。”
说书人又一挥手，台上显示的画面快速的变幻，现在显示的是马修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砸向一处高大而有华丽的大门，门上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上官府”。
说书人继续解释道：“马修，是你在说谎，你以为我们都不知情，是你先偷吃了上官大人儿子的食物才会这样，这就是证据。我们在现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受到了壹号墅院里大人物的恩泽，因为感恩才有了食物和衣裳。
我们做人要懂得感恩，去年我们这片区域改造就是上官大人出的费用，现在大家都能有宽敞一点的住处，这些都是上官大人的功劳。我们都知道最近的社区治安好了很多，这也是上官大人帮忙增加了金甲卫的巡逻才变好的。”
人群渐渐有点躁动起来，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着。
“马修在说谎。”
“马修就是一个骗子。”
“马修滚出贫民窟。”
“。。。”
声音开始越来越响，平静的人群开始变得有点沸腾，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评论着马修，甚至有人带头向着马修吐口水。
一开始一两个人吐口水，紧跟着就是就有数十人，马修艰难的向着人群外走去，他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在议论纷纷，飞过来的唾沫让马修都来不及遮挡。
众口铄金之下，马修沉默了。他知道如果再攻击上官大人，他将会被大家驱逐出这片贫民窟，从此过上流浪的生活。
这片贫民窟的人都仰仗壹号墅院里的大人物，这里很多住宿是这些大人物出资建设的，上官家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股力量。
马修还记得小的时候的情景，巷子里面污水横流，女孩子们甚至晚上不敢出门，这些年贫民窟的生活状况也确实改善了一些。马修甚至在壹号墅院找到了工作，这让很多的人非常的羡慕。因为马修才能出众，甚至成为了一名说书人，而现在这一切都变了，因为马修和上官家的儿子发生了冲突。
义诊现场的骚乱结束了，因马修引起的小麻烦就这样很快得到了解决，说书人鞠躬致后从台上走下去。说书人很满意，今天虽然有点小小的意外，但是好在没有在美丽的医者天使面前丢人现眼，这让说书人感觉心情还算舒畅。
“义诊开始！”
随着三个医者中间最美丽的那一位医者宣布。人群又开始了新的沸腾，生病了的人排着队请求医者帮忙。金甲卫维持着秩序，就这样从上午一直到黄昏。
三名医者仿佛不知道疲倦一样，她们接待一位又一位病人。在日落时分，医者在众人的欢送声中离去，落日的余晖绚丽夺目，医者的白衣显现出炫彩的光芒。
“这才是真正医者仁心，她们有天使的风范。”
说书人带头赞许，众人也跟着喝彩，就这样才真正结束了主日的所有义诊活动。
马修在路上承受着几乎所有人愤怒的目光，他勉强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家。这个这块看似家的建筑，其实是一个小破棚子，也是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地方。
去年开始的棚户改造，马修没有份，因为他亵渎了上官家的儿子，没有能够给他纳入进去，像马修这样的居所，贫民窟还有很多地方，这些都是最下贱的贱民住的场所。
马修本可以不是这样的贱民，他曾经有体面的工作，曾经是上官家的仆人，甚至一度成了说书人，成为了父母眼中的骄傲，曾经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脱下自己的衣衫，从外面公共的用水区取了清水回家，光着膀子开始洗起来自己的衣衫。这件破旧的衣衫曾经是他最体面的衣服，这是多少贫民窟的孩子羡慕的衣裳，现在已经变成了自己唯一的一件还能勉强蔽体的衣衫。
“我恨你，我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
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声音略显稚嫩，但非常的响亮，说话的是马修的弟弟马克。
马修没说话，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自己弟弟恶狠狠的眼神。
“啪！”
一块小石头扔了过来，击中了马修的额头。额头没有破，留下的是一片淤青。
马修依旧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停下洗衣服的动作。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还手，母亲去世了，父亲也去世了，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你说好的要做一个体面人，说好的要做一个出色的说书人，说好的要做一个好好哥哥，说好的要让我们一家过上好生活。你承诺的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弟弟马克抱怨道。
马修的父母年事已高，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父亲因为救马修心急染了重病，最后去世了。再后来母亲也生病了，贫民窟没有固定的医者，只能等待在医者降临的主日治疗。
终于等到医者降临的主日，母亲的病因为马修一家的贱民身份耽搁了。贱民是需要排在队尾的，等轮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坚持不住走了。
“你不配穿这身衣服，这是说书人才能穿的长衫，你不配穿。”
马克唠叨着回到那个帐篷一样的家中。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马克是贫民窟同龄的孩子里面学习最棒的一个，和他的哥哥马修当年一样出色。因为马修羞辱了上官大人，所以今天他遭受了所有认识的人的白眼。
在马克眼中，自己的哥哥马修变了，从曾经有体面工作的体面人，变成了“骗子马修”。那个曾经能带着他下馆子的马修，能带着给他买糖马修，能让全家成为体面人的马修再也回不来了。
“骗子马修。”马克嘟囔着。
小声说出今天所有人给马修起的新的外号。哥哥的长衫曾经是自己最想穿的衣服，哥哥刚拿到那会还给自己穿，可是有一天哥哥马修变了，变的不再愿意把长衫让给弟弟。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前面是一名穿着长衫的说书人，后面跟着两个高大的身影。
“哎呦，在洗衣服啊马修。”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白天的说书人，这个说书人的身后跟着的是两名金甲卫。
“你找我什么事情？”马修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这个骗子马修。我还得感谢您呢，如果不是你今天在台下拼命的吆喝，我也不能表现的这么出彩。”说书人炫耀着自己的成就。“看见我身后这两位爷了吗？金甲卫互送我回家，这就是体面人，这就是我今天演讲挣来的体面。”
“是吗？做人不好吗？非要做。”马修停顿了，没再说话。
“怎么不说啊？非要做什么？马修不是很有种吗，你倒是说出来啊。”说书人挤兑着马修，发出一阵阵的狂笑。
马克在破棚子里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这笑声刺耳又难听。
“马修靠不住，我也要做体面人，靠自己的力量做体面人。”马克暗暗发誓，因为这个哥哥已经让他蒙羞。
说书人和金甲卫的脚步声音渐渐远去，马克知道这是他们离开了，从破棚子里钻了出来的马克看着依然在用力气洗衣服的马修。马克就这样看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02.体面人
马修走了，没有打招呼，在马克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马修在贫民窟破旧棚子里那块还可以睡觉的破垫子上留下了那件弟弟马克梦寐以求的长衫。这件长衫虽然破损严重，但是马修洗的很干净，干净的像当年的母亲在的时候照顾兄弟两个的时候一样。
也许是巧合，这一天是马克18岁的生日。从这一天起，马克开始是个成年人了，得学会像成年人一样照顾自己。自从母亲三年前去世，兄弟两个的感情就越来越差。可即使是最差的时候，马修都想办法帮助弟弟庆生。今年马修不在了，只留下一件长衫。马克不知道这件长衫是生日礼物，还是马修最后的纪念。
哥哥马修走的时候是光着膀子的，他离开贫民窟不会有更好的去处，只能从此成为流浪者。流浪者是比贱民更下贱的存在，马克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流浪者。
说书人常常会讲起流浪者的故事，形容这是一群没有节操的野人。他们道德沦丧，杀人如麻，会攻击一个又一个贫民窟。他们烧杀抢掠，如果不是因为有金甲卫的保护，流浪者将会杀光所有居住在贫民窟的人。
马克想不通哥哥为什么宁可去做流浪者也不愿继续呆在贫民窟，这里至少有一个窝棚，至少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马克抚摸着哥哥留下的长衫，拎起来抖了抖，准备试着穿在身上。
在长衫中掉下来一片不规则的小纸片，纸片上面是马修的留言：“在壹号墅院里面做事情，最重要的是少说话和认错态度诚恳”
只留下了这些，没有多余的话，这让马克很失望。哥哥马修走了，甚至没有给马克留下更多告别的话。
因为马修的事情，马克在学校里面待不下去了。家里没了收入，马克只能辍学。不过好在马克在学校的时候成绩不错，因为马克及时的和哥哥马修划清了界限，还是得到了一个可以进入壹号墅院工作的面试名额。
马克很开心，如果在未来几个月中自己足够努力，是非常有机会进入壹号墅院成为体面人的，他非常的努力的准备着迎接考核。
上天照顾马克，他通过了考核。
“你表现的很好马克。”招工的工头赞许道。
工头是在壹号墅院中有工作的体面人，他们个个都眼光毒辣。像马克这样读过书能说会道的人，本来就是优先被挑选的对象。
“谢谢您的赏识。”马克弯腰感谢道。
马克用力的将自己的弯腰到90度，甚至尽可能的更低一些，这是贫民窟人们能献上的最高敬意。
马上也能进入墅院工作了，他很开心，因为这个工作来之不易。马克在得到机会的名额后，先是找人托关系，又经过了三个月的技能培训，然后再经过了笔试，今天又经过了工头的面试才真正的通过。
“下一位。”工头继续叫着下一个人。
今天工头非常的忙，他甚至没有时间看马克的弯腰表演。面试的人还排着长龙，他需要再快一些，不然很可能完不成上面交代的任务。
马克通过的消息在招工现场的大屏幕上出现，附带着马克巨大的人物肖像。肖像上的马克穿着为今天特意准备的长衫，比起那些衣不蔽体的贱民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职位是有限的，招满后招聘活动就会停下来了。两天前马克就提前带着干粮来到招工现场排队，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终还是通过了。后面排队的人都羡慕马克，有几个认识的人纷纷表示祝福。
大屏幕上的滚动非常的耀眼，这种高大而又耀眼的虚拟显示屏只有在重要的日子才会出现。曾经说书人就显露过一手，用于揭穿了马修的谎言。贫民窟人感觉这种显示屏好像玩魔术一样凭空出现，这种巨大的显示屏甚至在几百米外都清晰可见。
马克终于如愿能做一个体面人，他很开心。回家的路肮脏而又狭窄，这条以往污水夹杂着屎尿横流的小路竟然透出的芳香，犹如自己置身一片宽阔的大道上。
到了可以进入壹号墅院的日子了，虽然在外面做过三个月的培训，马克甚至在弯腰鞠躬的时候能比别人坚持的更久，但是礼仪还是必不可少。
“你们表现得需要像一个绅士，绅士懂吗？”
女礼仪官吆喝着，甚至用脚踢那些动作做的不规范的人的屁股。
“你们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穿着的新衣，认真看看你们的衣服。瞧瞧这细致的针线，瞧瞧这做工，你们这些土包子一辈子都没见到过。”
礼仪官说着这话，又细心的帮马克整了衣服，整理的时候甚至不忘记指尖轻轻划过马克的胸膛。
“马克，你做的很好，很帅，很绅士。”
马克感觉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在贫民窟除了医者那样天使一般的人物，他还没见过像这样的妙人儿。
礼仪官看着马克红涨的脸庞，咯咯咯的笑起来。
“今天到这里吧，大家散了。小马克留下来。”
所有人都走了，留下是空荡荡的礼仪培训室。
马克站着笔直，像是一只标枪。
“放松一点，小马克，要不这么紧张。”
礼仪官用指尖轻轻的在马克的面颊上滑动，又轻轻的划过马克的胸膛。马克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他想尽可能的放松自己，但是两只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激情在指尖上流淌而过，马克犹如从天堂坠入地狱。
“就是这个味，人的味道。”
礼仪官轻轻叹息一声，就这样轻轻一推，马克顺势倒在地上，瀑布般散开的秀发半遮着脸庞，身子如同水草一般在半空中摇晃。
“啪！”
礼仪官在空中挥动了一个手势，顺带打了一个响指，悠扬的音乐在整个礼仪的大厅响起。大厅上空巨大的虚拟屏幕甚至投影出两个人立体的巨大身影。
这一次马克没有像刚刚那么紧张，但还是显得不知所措，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地上，甚至没敢直视礼仪官的面庞。
音乐声伴随着礼仪官的声音响彻整个礼仪大厅，伴随着音乐的节拍，马克感觉自己仿佛上了天堂。
说书人没有骗自己，这里就是天堂。
马克终于还是没忍住，闷哼了一声。音乐声还在继续，但礼仪官的声音确戛然而止。
“啪！”
又一个挥手，又一个响指，音乐停了下来，礼仪官起身挽起那瀑布般散了落的秀发，露出带着红晕的面庞。
“不到1分30秒，无趣的小男人，还是要找个金甲卫。”
礼仪官轻轻叹息一声，扭动着身子向外走去，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看躺在地上的马克。
马克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这种美妙的滋味久久不能散去。
第二天的礼仪课还在继续，礼仪官仿佛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不再去挑逗马克，可越是这样的距离遥远，马克内心的焰火就烧的愈发的旺盛。
礼仪课的最后一节是在室外举止的，这节课的主要目的是让大家观赏金甲卫的表演。
礼仪官上前展示了自己手上的一枚令牌给在场的数十名金甲卫，然后任意选了一名金甲卫出列。
“开始你得表演。”
金甲卫没有说话，走到了数十米外的空地上。微微蹲下，然后用力跳起，一跃数十米高甚至在半空中翻了数个筋斗，平稳的落在地上。接着随意的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手腕一抖飞出几十米远，击中了远方另外一枚很大的石头，两枚石头都粉粉碎。
表演完毕，金甲卫归队。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很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节课很短，就一个重点，不要挑战金甲卫。”礼仪官严肃道。
马克现在终于明白那天那句话的含义，羞愧到无地自容，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像礼仪官这样的女人，金甲卫才是良配。
最后一节课很快结束了，马上就可以开始在壹号墅院的生活了，终于可以做一个体面人了。
马克被分配到了上官家，成为了可以为上官家工作的体面人，准确说是上官家一处产业的门童。这是一个看似轻松却不容易做的工作，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面带微笑，帮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开门和关门。
这里每天都有宴会举办，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马克长见识了，出场的形式也千变万化，有从天而降的，有忽然闪现的，有四人名金甲卫抬着轿子现身的。
其中有一个人让马克印象深刻，就是坐着四个轮子带着奇怪声响出现邓总。邓总每次都叮嘱他要安排专门的金甲卫保管好。马克也每次都非常认真的安排，因为他知道邓总地位很高，因为邓总每次都姗姗来迟，而每次有他参加的宴会都会等他到来的时候才开始。
马克矜矜业业的做着自己门童的工作，一丝不苟的完成每一次开门和关门。
“认真的马克”这五个字是领班对马克的评价，在年终的时候甚至得到了一枚奖章。马克成为了自己想要做的最体面的人，他开始攒一些钱准备改善一下自己在贫民窟的生活条件。
这一天，上官家又有宴会举办，场面宏大，马克也是第一次接待了这么多的人。有一男一女嘉宾的到来让马克心中掀起了一丝波澜，那位男的马克不认识，但那位女士马克是认识的，那是教他的礼仪官。马克变得有点紧张，还是忍不住多瞄了两眼，但是又尽力的端正了自己的身姿。
宴会从傍晚开始，一直到深夜才结束，所有人都散场离去。马克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返回宿舍，又是辛苦的一天，他尽可能让自己每个动作都做的完美。回忆着过去的一天，他是一个认真的人，从来都是。
透过窗户看着天空的明月，今天的月色很好，仰面躺着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马克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了和礼仪官在一起的那个礼堂，这一次他甚至看清楚了很多当时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的很多东西，礼仪官纤细的腰肢，雪白的肌肤，还有秀发半遮的脸庞。
这个他许久不曾做的梦再次出现了，这次比以往的每次都清晰的多，马克在睡梦中感觉一阵哆嗦，醒来的时候一片狼藉。
“梦里也这么废物。”马克有些埋怨自己。
第二天的工作很快要开始了，领班开始分配任务，大家都领到了新的任务，只留下了马克一个人。马克显得无所适从，他不清楚为什么领班迟迟没有给自己指派任务。
“马克，你让我很失望。我们给了你机会，但是你和你的哥哥马修一样，永远成不了体面人。”领班一点不给情面的说着。
马克显得无地自容，他开始回忆着过去几天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这时候他想起哥哥马修的教诲。
“我错了。”马克弯腰到90度，认真的道歉认错。
马克的态度很诚恳，显得非常端正。领班的话并没有激怒他，这个年轻人认错的态度诚恳到让领班同情。
“你很绅士，态度很好。我知道你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不过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我愿意提醒你。”领班认真的一字一句的慢慢的说着。
“请您指点，马克不胜感激。”马克继续说着话，并没有直起身来。这个弯腰的姿势很标准，马克甚至没有一丝晃动，这个姿势一般人很难保持。
“起来吧，我说给你听，你给我记住了。这个院子里住的都是大人物，上官大人也是要脸面的人，如果不是只投诉到我这儿，你的前途就毁了。在昨天来的客人里面，你得罪了乔纳德少爷，你偷看了他带来的女伴崔西小姐，你好好回想一下。”
领班解释了前因后果，马克这才恍然大悟，那个美丽的礼仪官叫崔西，马克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我们这地方迎来送往的客人非常多，既然客人投诉，我们就要重视。为了不能让乔纳德少爷再看到你，这个门童的工作你不能做了。不过你运气不错，正好有个做仆人的机会，这个机会你要好好珍惜。”
听到有了新的工作安排，马克之前的担心一扫而空，只要还能在壹号墅院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做一个体面人，他都能接受。
“多谢领班的信任和栽培。”马克急忙致谢道。
领班拍拍马克的肩膀，微笑道：“好好做事情，你比你哥哥马修懂事的多，像一个体面人。”
“我一定会好好做的。”马克急忙表态。
领班带着马克到了的新的地方，这是一处巨大的宅子，这个宅子马克见过，也听说过，哥哥马修就曾经在这个宅子里面做过仆人，马克见到的宅子的大门就是那天说书人投影时候马修冒犯的上官府的大门，但是当马克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这种高达的门楣让人有一种畏惧之情，马克无法理解马修为什么有勇气像这样的大门丢石头。
领班报了姓名和来意后，有人把门打开了。开门的人是和马克一样的门童，这从衣着就能看出身份来，但是区别就是门童的胸口会写“上官府”三个字。穿这样衣服的人被称为“有标志的体面人”，在贫民窟的长大的人都知道，这样衣服的身份更显得高人一等。看来领班对自己不错，自己犯了事情还得到一个比以往更加体面的工作。
“进去吧，有人接你。”领班说道。
马克赶忙上前准备在马克经过领班身边的时候，领班小声说了一句：“记得做少说话。”
领班的这句话和当初哥哥走的时候的嘱托一样，马克感激的点头示意，然后走进了这所高大的宅院。
03.鉴赏家
上官家的院子非常宏大，曾经听领班介绍过，这是整个壹号墅院里面最大的几个院子之一。
高大的门楣带来的震撼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景观给马克带来了冲击。
马克走在通往前方巨大建筑的道路上，两侧的绿草莹莹的草地被修剪的整整齐齐。
仆人拿着各种剪刀小心意义的修剪，每个人用的剪刀马克看上去都大小一样，马克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有十余种之多，不同的剪刀在仆人的手中飞舞，草地上被修剪出美丽的图案。这些图案甚至比马克见到过的贫民窟里面最好的手艺人做的图案都要漂亮，而这是在草地上作画。
高低错落有致的绿植被修剪成不同的形状，有曼妙身姿的少女，有威猛的勇士，还有一些是曾经听过的说书人描述的猛兽，但大多数马克都叫不上名字。
继续前行需要绕过一个巨大的喷泉水池，喷泉池内矗立着数个巨大的神雕塑，喷泉的水流从神手中的不同器皿中倾倒而出，如果不是因为流水声和这些雕塑一动不动，马克甚至会有一种神会随时会活过来的不真实感。
继续向前到达了别墅高大主体建筑的面前，当走到台阶下面的时候两侧的仆人上前跪倒在地上擦拭马克和领路门童的鞋子。
先是将鞋面擦拭的干净了，仆人就这样跪着等着。
“抬脚。”门童说道。
马克和门童同时把脚抬起来，跪倒的仆人又仔细的擦拭起来鞋底，直到全部擦拭完成后仆人才站起身来。
“现在可以进去了，我们的主人需要一个整洁干净的仆人。”门童小声强调道。
马克明白这话的含义，牢牢地记在心里。
大厅的地面是用平滑的大理石铺就，甚至看不出一丝缝隙，如同一整块的镜面，甚至能映出马克和门童行走的影子。四周的墙壁是幻化出各种图案播放着精美的图案，大厅顶部显示的是蓝天白云，如果不是因为能看到屋顶的边际马克甚至以为自己身处一处露天的场所里。马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墙面和屋顶，之前做门童的时候他是没有资格进到房子里面去的。
“我要找的人到了？”有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来。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从穿着打扮的样子是一个走地位的体面人。马克学过礼仪，知道这样的打扮都是有地位的高等级仆人。
“是的先生。”带马克进屋的门童回答道。
“你先下去吧。”
门童弯腰示意后退了出去。
“你就是马克？”
“是的，亲爱的先生。”马克谨慎并礼貌的回答道。
“我是这里的管家，以后你听我的安排。”
“好的，亲爱的管家先生，马克随时听候您的安排。”
马克尽可能的按着当初的礼仪，不表现出一丝披露。
“很好，你跟着我。”管家笑道。
大厅里面的程设繁杂，但是又极尽奢华，桌椅书架都是由黄金打造，各种玉石的雕塑摆放随处可见，在这里有不少仆人在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摆放的物件，认真的不落下一丝灰尘。
“你以后如果再来这里，在这个房间里活动要小心一些，这里的每一处都不同寻常。”管家在前面走着，认真的嘱咐着。“这里的墙壁不要随意触摸，因为每个墙壁都有感应设置。”
管家走到一处墙壁前面用手指轻轻触摸墙壁，瞬间墙壁就像平静的水面上坠入一个水滴，形成了一道道的涟漪，管家面前的墙壁出现一小块矩形的屏幕，屏幕上出现很多不同的方块按钮。
“每块墙壁触摸都会出现类似这样的屏幕，可以用手指在上面滑动进行缩放成自己可以用的大小。这里的墙壁都有屏下指纹识别的，任何随意触摸的人都会被记录下来。”管家解释着。
马克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如同在神话里的世界一样。不，应该比自己所能想到的神话更神奇。
马克自己想着，跟着管家继续走，管家继续介绍：“这里的每一个仆人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但是你看到的这些工作都不适合你。”
马克很想说自己勤劳能干，自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但是马克想起来哥哥和领班交代的事情，他选择了闭嘴。
“这里的每一个仆人都能找到比发丝更加细小的灰尘，他们矜矜业业不知疲倦，他们能保证一点不会遗落，这你做不到。
门口的两名擦拭鞋子的仆人，他们可以根据不同人的脚的形状使用不同的力度，根据不同款式的鞋子有不同的擦拭方式，根据不同鞋子的材质进行不同的保养，他们的判断非常迅速，不会耽搁太多进门的时间，经过他们擦拭的鞋子可以如同新鞋一样，这你也做不到。
外面的修剪绿植的仆人，他们更是厉害的不得了，他们每一个人都能用几十种不同的工具，根据空气的暖湿程度判断是否要浇水，根据气候和季节的变幻选择不同的绿植，根据主人的心情变化修剪出不同的花样，你还是做不到。
喷泉池里面的那栩栩如生的人物造型定期是要修饰和更换的，主人是追求完美的人，因为水流的冲击会让原本的雕塑产生细微的腐蚀，只有最高明的匠人才能做到主人的要求，普通人甚至没办法雕刻出一个完美的立方体，这个事情你更做不到。”
一连几个“做不到”让马克感觉自己很无能，他甚至想到了礼仪课的最后一节的情景，那个金甲卫表演吓到了现场的所有人。
“那我能做什么？亲爱的管家先生。”马克感觉自己确实一无是处，犹豫再三后试着问道。
“这个宅院里最多的职业是门童，你曾经也是一个优秀的门童，大老爷们喜欢有人看门的感觉。不幸的是现在门童暂时没有空缺，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工作你可以做，就是做一个鉴赏家。”
“鉴赏家”这个词是马克第一次听到，他的哥哥马修曾经是一名说书人，可能说会道的马修从来没有说起过任何关于在壹号墅院有“鉴赏家”的事情。
“一名合格的鉴赏家是需要潜力的，我想你是那个有潜力的人。这里的仆人大多数都不具备这样的潜力，他们对已知事物的判断是完美的，甚至完美到残忍，但是对未知事物的判断就差的太多。我了解过你的学习成绩还可以，可以成为具备有未知事物判断能力的鉴赏家。你对壹号墅院的大人物不太了解，我们上官大人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从贫民窟中收取一些手工艺品，然后冠以艺术之名，用于引领整个民众的艺术风向。”
对于管家说的事情，马克半信半疑，他甚至有一点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如果他搞砸了，他知道他很难再做体面人。
“我听您的安排。”马克坚定的道。
“你很自信，可我们还得有一个考察。关于你的观察力，我需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你需要一个最基本的认知，这个认知是你能否做一名合格鉴赏家的前提。”
管家带着马克继续走，离开了刚刚所在的大厅，到达了一个在角落里的库房，库房的外面有两个金甲卫看守者。走进屋内，屋里面没有刚刚所在的大厅那样奢华，这里显得杂乱的多，屋里面有很多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物品。
这些物品马克或多或少的见过，看上去像贫民窟了的手艺人做出来售卖的工艺品，怎么会在这里都叫做是“艺术品”呢？马克有一些疑惑，但是马克很好的践行了少说话的信条，他并没有急于去提问。
“这里就是你以后工作的地方，在这些东西里面挑选出三件你认为最好的物品，你认为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的东西，我看看你的判断力如何。”
听了管家的安排，马克走到这些架子前面，开始认真挑选。
东西很多，好在都附带着说明，确实有不少好的创意，马克感觉很多都还不错。
挑来挑去，马克最后锁定了三件东西。
第一件名字叫“独轮车”，是一个有着一个轮子结构的奇特物件，从说明上可以看出，人可以骑在上面用脚蹬着前行，用制作者的话来说这种车子可以帮人们在平地上快速行走。马克上去试着骑行了几次，并不平稳，但是马克觉得这个很好玩，很实用。
第二件名字叫“碰撞”，是一个小架子，上面有五根细线，下面分别挂着五个小球，当最左边的小球拉起来然后自由下落的时候，最右边的小球会弹起几乎相同的高度，如此往复的摆动着久久难以停下来，整个过程中最中间的三个小球几乎不会动。
第三件名字叫“自由”，这是一幅画，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作，画中是一鸟儿在大海上飞翔，自由自在。在这幅画面前马克久久的站立，整个人仿佛被击中了灵魂。马克看着这幅画，感觉自己也在天上飞翔。
马克选好了三件可以被称为“艺术品”的物件，然后一一指给了管家看。
“你很认真，但是很遗憾，这些都不行。看来你没有做鉴赏家的潜力，你和你哥哥马修一样，都没办法成为一个体面人。”管家嘲讽道。
又是马修，自从进入壹号墅院，马修的名字就常常被人提起，马克常常用力的去忘记那个曾经的哥哥，但是总是有人提醒他帮他记起来，马克开始讨厌这个名字，讨厌再听到关于马修的任何事情。
马克陷入了困境，他现在进退两难，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工作机会，他必须想办法抓住，少说话也许是对的，可是现在马克要做的是保住自己还是一个体面人的工作。
“他是骗子，不是我得哥哥，永远都不再是我的哥哥。”马克极力的否定了和马修的关系。“亲爱的管家大人，您是善良的，我希望认真的做一个体面人，希望您能指点迷津。”
马克弯下腰，鞠躬九十度，久久的就这样停留着。马克的世界仿佛静止了一样，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屋棚，自己仿佛又和贱民们生活在一起，甚至有更多的人在嘲笑自己。
嘲笑的声音在马克的耳朵里回响，直到另外一个声音的出现才打断。
“既然你态度诚恳，我就破例提点你一番。”管家开口说话了，马克站直了身子认真听。“你刚挑选的三件，都不能算是真正的艺术品，我们需要的艺术品是有一定的思想深度的物品，要深邃到需要花大量精力去创作和理解的，我们上官大人购买的艺术品引领者整个贫民窟的艺术风向。”
管家走到架子前面，开始逐个打量马克挑选出来的物件，然后又一一进行了评价。
“第一件：独轮车，那是一个件有用途的物件，像这样有用途的物件我们归类为“有用品”，你需要标注清楚认真列举；
第二件：碰撞，这是一个探索性的物件，虽然没有用途，能引发人对运动的思考，像这样的物件我们归类为“探索品”；
第三件：自由，这是一幅画作，作者传递的思想深意显而易见，像这样的物品我们归类为“思想品”。
很遗憾，你挑选出来了不少东西，唯独没有挑选出艺术品。至于什么是“艺术品”，我来帮你找一件，你看一看就明白了。”
管家走在前面，开始在仓库的架子上寻找着“艺术品”，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件能让他满意的作品，名字叫“LV”。
管家斩钉截铁的道：“这，就是艺术品。”
马克认真打量着管家所指的艺术品，不放过一丝细节，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的作品，作品是由两个钉子钉在一块方形的木板上，钉子就是在贫民窟里面随处可以找到的锈蚀的铁钉，方形的木板表面甚至都不平整。
“你看着钉子的角度，两根钉子虽然都是在木板上，但是我们从不同的方向看上去会呈现出不同的样子。从一个角度看，一个钉子把另一个钉子的一半给挡住，下方正好重合，像字母L。从另一个角度看，两根钉子的夹角变小了，像字母V。当然还能有其他解释，总之像LV这样没有太多用途但是又有深意的东西就是艺术品。你理解了吗？”
马克听着恍然大悟，自己果然不懂艺术的高深，LV这样好的艺术品都分辨不出来，大人物喜欢的东西果然不一样。
“我听明白了，我会努力做好的。”马克急忙表态道。
“很好，那边墙上有纸和笔，定期有人会送东西过来。你的工作就是在每一批的物品里面挑选出一件艺术品引领潮流。我刚说的有用品、探索品和思想品，你也要在纸上小心意义的记录。记录好的纸上的内容，交给外面的金甲卫，他们会处理好的。至于不属于这四类的物品都是垃圾，仆人会清理干净。”
马克小心翼翼的记着管家说的每一句话，认真的回忆着不敢有所遗漏，马克其实并不是很明白最后的艺术品的定义，但是又好像明白了一点。
以后的每周都会有大量的手工艺作品送过来，马克认真的做着分类，尽可能的细致，然后将登记好的纸张交给门外面的金甲卫。马克感觉这个地方的工作比自己做门童有意义的多，他甚至有时间坐下来休息休息，喝喝水，偶尔还能唱唱歌。
这些在壹号墅院工作的人体面人，每个月都能回去贫民窟一趟的。用说书人的话讲，这个叫衣锦还乡。马克上官家的仆人，是从壹号墅院里面出来的有标志的体面人，马克的工作被说书人给传开了，很多手艺人找上马克，希望马克可以帮忙让自己的作品成为艺术品。
马克是敬业的，这样的绿灯是不能开的，但是他又是善良的。他不舍这些手艺人这么辛苦，马克告诉这些手艺人如果想让自己的作品成为艺术品被大人物认可，一定要有高度。
马克给来这些人举了一个例子，也许是巧合，在他经过胡同的时候脚上踩了脏东西，飞起一脚斜着踩在了墙上，随手接过了一名画家的画笔在与脚印垂直的方向画了一道线，在远处看上去就像一个叉。马克指着作品说，这叫做“践踏者”。
完美的作品“践踏者”就此诞生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这就是艺术，大家都嗅到了浓浓的艺术气息。
04.男保姆
马克的艺术品被传开了，在贫民窟的手艺人中旋风般的流行起来。很多人变着法的模仿。
有的换汤不换药的做出一个对勾形状，有的只更换了不同颜色的画笔，更有甚者用手沾着粑粑拍在墙上取名叫“无耻”。但是所有的模仿者中最后唯一能成为艺术品的是把一根香蕉贴在墙上的作品，整个作品的角度和马克当时几乎一模一样，取名就叫“喜剧人”。
马克出名了，这个名气不只是在贫民窟里，老爷们挑选艺术品的目的是带领贫民窟时尚的风向，而马克是那个最有潜力的鉴赏家。
“体面人马克”
“年轻有为的马克”
“艺术家马克”
“善良的马克”
“伟大的马克”
“。。。”
无数赞美的词语流传在街头巷尾巴，甚至马克去到的贫民窟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对自己的赞誉。
手艺人的协会集资买了马克的作品创意，他们希望这样的创意为所有的手艺人带来财富，他们给马克的创意作品开出了天价，150万刀。所有使用马克创意的作品都要在协会先购买版权，后来的巅峰作品香蕉也只是达到他作品价格的十分之一，15万刀。
马克有150万刀，这是贫民窟里面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贱民每天的生活费甚至不到1刀。
马克开创了一个艺术的先河，当时使用了叉，后来有人用了对勾，整个系列作品合并起来简称为“对与错系列”，甚至开始有脑子聪明的人把符号抽象后做为衣服的logo设计，手艺人协会为此赚的盆满钵满。
作为一个成功的体面人，马克难以忍受再住在窝棚一般的房子里，虽然他一个月只回家一次。但破窝棚怎么能是体面人应该有的居所，马克开始寻找新的住所。
辛苦的寻找下，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体面住所。马克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甚至可以有个单独的小院。院子算不上很大，但是也比贫民窟中大多数的体面人家住的环境要好的多。
马克每个月休息一天，可以回家享受一下在自己家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温馨，很受用。
“如果能有个女主人就更好了。”马克想到。
马克的想法很现实，确实有很多也是体面人的人家上门提亲。这些人开出的条件很诱人，还有一些表态只要保持姻亲关系就行，不限制马克在外面找其他女人，甚至有一些表态愿意同时将自己的两个美丽女儿都嫁给马克。
可是这些女人他一个都看不上，他觉得一个个都土的掉渣，他无法忍受这些贫民窟里长大的女人身上的气息。这时候马克想到了崔西，那个美丽的女礼仪官，但是马克深深的知道自己配不上。
鉴赏家的工作继续着，马克比以往更加的用心和投入，因为马克在鉴赏上的造诣炉火纯青，甚至得到了上官大人的表扬。表扬信是管家亲自宣读的，管家叫上了所有在院子里工作的仆人聆听这次表扬。
信上的内容如下：
“表扬信
我的仆人马克，你是一个好的仆人、艺术家、鉴赏家、体面人，你现在的工作为上官家赢得了面子，你对得起上官家仆人的称号，是一个真正的为上官家服务的体面人。
我得仆人马克引领的“对与错”系列艺术品掀起了民众对艺术的狂热追求，为上官家赢得了民意和选票，为我们上官家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我由衷的希望你可以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上官家的仆人们，你们要向马克学习，学习他钻研和实践的精神，你们每一个在外面行走的上官家的仆人，代表的都是我们上官家的体面和形象。”
信的最下方还有落款的日期和上官家独特的签章。
管家将信递交给马克，马克接过信件的时候手有一些微微颤抖，热心的管家还在轻声提示道：“小心接住了。”
这个信很重要，马克寻找了最好的手艺人把信装裱起来，挂在自己家中厅堂最显眼的位置上，这是他的荣耀，这是他比其他体面人更加体面的见证。
春去秋来，寒暑更替，马克在上官家做仆人已经七年有于，他矜矜业业的过着每一天。
马克是个出色的鉴赏家，可是马克在也没有能够创造新的艺术巅峰，再也没有靠着鉴赏的结果引领新的潮流。
这一天管家来到马克工作的仓库，找上了马克，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让马克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过去的一年管家都没有拜访这里，可当年的提携之恩马克还是铭记在心的，马克能像现在这样体面的过日子全靠管家的帮忙。
“亲爱的管家大人，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的？”马克赶忙停下手上的工作，恭恭敬敬的问道。
“马克，你为上官家工作有七年五个月又九天，而你做鉴赏家也有七年两个月又二十天，我说的是否正确。”
马克自己急忙心算了一下，这个数字准确无误，管家精确的记得马克在上官家的每一天。
马克感激的几乎要流出眼泪了，过去一年管家都没再来这里，这个让马克忐忑不安，马克只有更加拼命的工作，希望可以获得管家的赏识。
听到这两个天数的数字，马克有些自责，他错怪管家了，管家对自己的重视并没有减少，他还记得自己在上官家的每一天。
“我亲爱的管家大人，感谢您还记得马克，您有什么吩咐马克都认真倾听。”马克急忙回道。
“很好马克，你为上官家做的一切我们都铭记在心，但是马克，你老了，应该换个工作了。”
管家的话像晴天霹雳一样在马克的心头炸响。马克非常热爱现在的工作，他很想问一下管家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让自己换工作，自己还很年轻才25岁。可是少说话的人生信条让自己开口说出的是另一番情景。
马克有点哆哆嗦嗦的说道：“马克听管家大人您的吩咐。”
“好，很好，马克从来都做的非常好。新来的仆人会接替你得工作，我给你安排一项新的任务，适合你的任务。”
管家给新来的人介绍工作，马克就这样在一边看着，这个新人确实做的还不错，虽然没有能选出满意的艺术品，但是他选择的其中一件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看到了吧马克，这就是你的成就，现在的年轻人在接受你艺术理念的熏陶下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管家的夸奖让马克很受用，马克看到了自己在这里默默工作的成果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不敢当，我亲爱的管家大人，这是我应该做的。”马克尽可能谦逊的说道。
管家又认真的嘱咐了新来的年轻人如何进行分类，然后带着马克离开了这个马克工作多年的地方。
马克的心里五味成杂，他兢兢业业七年的工作就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面全部交接完成，他作为鉴赏家的价值所在轰然崩塌。
“马克，你做的很好，一直都不错，你清楚的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为了照顾你这些年的认真付出，我们上官大人给你安排了一个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不是一般的仆人可以做的，必须是最最衷心的老仆人才能胜任。你接下来的工作是照顾上官大人最心爱的儿子，这是一项无比荣幸的工作，我曾经在成为管家之前也从事过，你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吗？”
管家边走边说，马克认真的听着。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马克感到欣喜若狂，马克如何能不明白这里面的暗示，照顾上官大人的儿子意味着自己有机会接近像上官大人这样的大人物。
马克匍匐跪倒在地上，这是最新的礼仪，是马克在众多的艺术品中挖掘出来的一种行为艺术，创作者的艺术素养在当时得到了几乎所有大人物的认可，马克还因为鉴赏有功被重点表彰。这样的艺术最终被壹号墅院的礼仪官接纳，马克甚至亲临现场参与指导，但是很遗憾，他没有能再见到崔西，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礼仪官。
“很好，马克，你起来吧，你是一个体面人，是一个懂得礼仪的体面人，比其他的仆人、贱民和流浪者都要强的多，上官大人的儿子只能叫你这样的人照看。”
马克致谢后起身，继续跟在管家后面，但是这次他感觉自己如沐春风，整个世界都变了，一个走机会成为管家一样的体面人，这是多大的荣耀，是多么好的机会。
“我们到了。”
管家带着马克停留在一处小院的前面，两个人停留下来，马克打量着院子的大门，单从外面看这是上官府里面的一处不是很起眼的小院。
“在进去之前我要嘱咐你几句。”管家认真的道。
马克知道管家的嘱咐很重要，就像当时自己可以做鉴赏家时候那样，按着这个善良的管家嘱咐的话去做肯定能有一番成就，马克竖起耳朵认真的聆听。
“上官大人的儿子脾气不是很好，他也不太爱说话，你照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想想你哥哥马修当年情景吧。”
七年了，终于又有人提前起马修的名字了，如果不是管家提醒，马克都忘记这个名字了。
“亲爱的管家大人，他不是我哥哥，是我人生的耻辱，我已经忘记他了。”马克很快坚决的否定道。
“哎！”管家叹息一声。
相同的回答，这次管家发出一声叹息，好像在叹息时间流逝，又像在叹息世事无常。马克注意到了这声叹息，但是他不敢多问。
门口有两门金甲卫守护着，管家上去按了门铃，有门童开门请了二人进去。
小院并不大，但是比起马克自己在贫民窟的小院还是要大的多，精致的小院里面布置的有一些奇形怪状，有很多玩具应该是供玩耍的，这些玩具贫民窟长大的马克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
穿过小院后进入一处大厅，大厅并不算大可是显得很宽敞。马克见到了一个中年人，带着厨师标准的高帽子，这是高级厨师的象征，这样的行头在贫民窟外是见不到的，贱民没有资格食用这样最顶级的食材。
“您好，我亲爱的管家大人。”中年男人见到了管家弯腰示意。
马克是懂得礼仪的人，从这个中年人弯腰的程度可以看出他的地位比自己高。心中暗自忐忑：难道以后要在这里帮他的忙？
“老七，这是马克，以后在这里帮忙。”管家淡淡的回应道。
“是的，我是马克。请多多指教。”马克很谦虚的弯腰示意，有意识的把腰弯到90度并回答道。
“您太客气了马克，快快请起，我们相互配合说不上是帮忙。”老七很客气的上前扶起马克。
管家道：“我们一起去看看上官大人的儿子？”
“在午睡，我们过去的时候脚步放轻一些。”老七小心的提醒大家。
三人小心的去到了上官大人的儿子卧室前面，门是敞开着的，透过门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况。管家拍了拍马克的肩膀，指了指在睡塌上躺着的上官大人的儿子，马克瞠目结舌看到了他不曾想象的景象。
管家示意下三人离开了卧室的房门，回到了小院的中央。
“马克，接下来的事情我要交代一下，这个很重要。”管家认真的说道。
“听从您的安排，我亲爱的管家大人。”马克谦虚的道。
管家取出一个手环戴在了马克的手上，手环的材质马克看不出来。
管家认真吩咐道：“上官大人的儿子性格不好，不太爱说话。你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上官大人的儿子，照顾好上官大人儿子的饮食起居，让他的心情愉悦。上官大人的儿子喜欢晒太阳，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用推车推着出去晒晒太阳。这个手环会提醒当值的时候在上官大人儿子身边，如果超过一定距离手环就会报警，出现报警就会有金甲卫出现，那就是你的失职。还有一个和你一样的仆人会一起照顾，你们每个人每周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具体的安排听从老七的吩咐。”
马克可以休息的时间比原来多了很多，但是马克知道，越是这种看似简单的任务越是难以完成，他甚至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好。
送走了管家后老七叫来了另外一个仆人相互认识，这次马克见到的是一个女仆名叫南姝，南姝第一次见面没有说话，马克知道这是一个出色的女仆应该有的本分。
老七是高级的厨师，每天需要给上官大人的儿子做好吃的东西，牛奶和牛排是必不可少的，甚至还有排骨海鲜等其他肉食。
这个小院僻静平时也少有人来，马克以为可以见到大人物的梦想渐渐落空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上官大人时长会想见自己的儿子，这工作由马克和南姝轮推车送到上官大人的住所前面，每次都会有仆人用心的接过推车，马克和南姝等待有仆人归还后再把上官大人的儿子带回去。上官大人的面马克一次都没有能见到。
就这样的日复一日的照顾上官大人的儿子，马克知道自己从一个鉴赏家变成了一个男保姆。这样的改变让马克有极大的落差，马克没有看到一丝像管家说的那样光明的前景。手艺人们渐渐不再关注自己了，因为马克不再有评审他们艺术品的权限。
05.南姝
在一起工作的时间久了，马克发现南姝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仆，因为她有时候会偷吃老七给上官大人儿子准备的牛排。马克看不上南姝偷窃的样子，但是马克是理解的，因为这些美食外面的贫民窟的很多贱民一辈子都不曾吃到，而马克作为体面人还算是见过世面。
老七经常喜欢叨叨几句抱怨的话，马克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和马克少说话的人生信条相违背。马克有意识的距离老七远一些，在壹号墅院里面做仆人话多不是好习惯。
这一天是个好日子，马克和南姝推着车带着上官大人的儿子出去晒晒太阳，阳光温暖撒在草坪上。
马克将上官大人的儿子从推车上抱下来，轻轻的放在草坪上。上官大人的儿子和南姝一起在草坪上奔跑和玩耍，马克也很想一起过去，但是双脚好像浇筑在草坪外的地上一样。
礼仪官曾经讲过，仆人是不准践踏这里的任何草坪。马克是一个好的仆人，好的仆人就应该遵守壹号墅院的礼仪规章。
“马克，一起来，没事的，我们在的这个地方是上官大人的儿子的专属草坪，管家不会怪罪，你也不用担心有其他人会来。”南姝向着站在草坪之外站着的马克喊道。
马克听到了南姝的呼喊，他知道自己也可以像南姝那样踩在草坪上，可是不争气的双腿变的不听使唤，尝试了好多次才终于走出第一步。
双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上，慢慢的走着，马克尽量让自己的步伐像绅士一样，可是实际上像一个瞒姗学步的婴儿。马克不会像南姝那样奔跑，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奔跑是什么时候。
绿草茵茵中带着青草的芳香，马克有一些醉了，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和接触的气息，身处青草中的气息，这是马克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滋味，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的马克唯一这样随意踩过的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就是贫民窟的广场。
“马克，放轻松一点。”
南姝上前牵着马克的手，为了让他能走得快一些，马克有一些拘谨试着挣脱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坚持。
两人手拉手并排走到了草坪中央，上官大人的儿子躺在草坪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马克，看他多可爱，无忧无虑，就这样躺晒太阳。管家大人夸奖我有一种天赋叫亲和力，这是一种其他的仆人不具有的能力，所以上官大人的儿子很喜欢我，这是我照顾的上官家的第二个儿子了。”
马克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开口向南姝询问。
现在的南姝像过去的自己，她很自豪自己的成就，就像当年马克做鉴赏家时候的感觉一样。可是马克知道，这种感觉在未来某一天很可能在半小时内化为乌有。马克不想打击南姝，这种可爱的亲和力也是马克在壹号墅院的其他仆人身上不曾感受到的，马克很珍惜。
南姝在草坪上跳起舞蹈，舞姿美妙绝伦，那是马克从来没见过的美丽。马克还想起了多年前他曾经看到的一幅画的景象，那是他第一天做鉴赏家时候看到的那幅画，这么多年马克经手的画作无数，很多作品都被他遗忘了，但那幅名叫“自由”的画伴随着南姝的舞姿在马克脑中回放。
“我不知道上官大人的儿子叫什么名字，但是没人的时候我会管他叫小丁，我能感觉小丁是喜欢我的，你也可以这样叫他。”南姝偷偷地在马克耳边说道。
马克吓了一跳，仆人如何能给主人家起名字，如果不是自己还算是一个善良的仆人，像南姝这样给自己主人起外号还偷吃主人东西的坏仆人，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就会被金甲卫给抓走。
太阳快要落山了，南姝和马克需要推着小丁回去。
蓝天、白云、青草地、小丁还有南姝构成一副美丽的画卷，马克不禁看得有点痴了，他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景象。
这一天轮到马克休息了，上官大人的儿子由南姝照顾。
有一个问题在马克心里藏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敢问，马克在这个小院里做了许久的仆人也渐渐对老七有了了解，小心试探着问道：“七，七叔，问你个，事，事情。南，南姝，为什么从来都不，不休假回家。”
“七叔”是马克和南姝对老七的尊称，这是马克第一次主动和老七攀谈，马克说话的声音很低，甚至微微有一些颤抖，好像一个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人一样。
老七微笑道：“他父亲七年前被金甲卫带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已经没有了家人了，既然没有了家人，那就没有家。”
马克听明白了，但是又不太明白，马克没有继续问，这次回家的路上马克没有了以往那衣锦还乡的感觉，他反复的回想着老七说的那句话。
“既然没有了家人，那就没有家。”
马克的心情沉重，像自己这样有小院的体面人，算是有家？还是没有家。
这次回家后，马克和以往不太一样了，他不再是把自己封闭起来是一个人。他试着在自己院子里种了一棵树，一棵他也不知名的树，只是因为他感觉院子里有些绿色是好的。他试着走出去聆听一些事情，他甚至走到贱民中间去，他试着想感受一下他们的快乐。
马克是一个体面人，一开始很难融入到贫民和贱民的生活，可是马克试着这样去做，时间久了马克感觉自己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自己变得有点像南姝，甚至有点像老七。
管家的评价不错，南姝确实是一个有亲和力的女孩，相处的日子里马克深深的体会到南姝的亲和力。
“南姝，如果你愿意，我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
马克说的诚恳，但是内心有一点点紧张。这一次马克和南姝并排躺在草坪上，而小丁在一旁玩耍。和南姝一起的时候，马克现在也开始跟南姝一样着叫上官大人的儿子叫小丁。
“马克，多谢你的好意，我父亲说女孩子要矜持一些，不能随和男孩子回家。”
南姝拒绝了，清亮的目光中含着点点泪光，马克的好意让南姝心动，可是有些过去的事情她没办法遗忘。这也是南姝第一次在马克面前提到了自己的父亲。
马克有一点点难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有点想念自己的哥哥。七叔说的没错，只有有家人的家才能算是一个家。
贫民窟里每天都发生很多事情。吵架了，抢劫了，斗殴了，甚至有人纵火。但是很少有像今天这样出动金甲卫的情况。
马克原本不关心这些，他今天约了一名说书人在贫民窟里面一处还算体面的茶馆，目的是要寻觅寻找一个靠谱的房产中间人。因为他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贫民窟的小院卖掉，他和南姝还有七叔在一起工作很好，不再需要那只有他一个人的家。
原本对于像马克这样的带标志的体面人说书人是不会怠慢的，不巧的是今天的贫民窟显得异常混乱，说书人来晚了，因为金甲卫在抓人。
这本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围观的人群谈论的焦点中有几个马克熟悉的名字，能让马克记住的名字一定是创造了不朽的作品的人，虽然很多时候不能分类为艺术品，但是马克给认真做了分类，这曾经是他作为合格鉴赏家的骄傲。
说书人到的时候，马克已经改变主意了，还是象征的给说书人支付了一点酬金做小费，因为马克是一名体面人。
马克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决定暂时留下小院，因为他想认真了解一下自己的工作对贫民窟的影响。
作为一个曾经被手艺人们吹捧的对象，曾经的艺术家、鉴赏家和体面人，马克觉得自己是整个贫民窟里少有的能为贫民窟做贡献的人，他自认为自己的贡献虽然不能和那些壹号院的大人物相提并论，但也要比其他的体面人强的多，毕竟他还曾经引领了时尚，LV和对与错都是他做鉴赏家的时候的杰作。
马克坐在自己的书房，认真的回忆着自己过去七年能想起来的每一个名字，这七年的工作让他忘记了很多，但是也记住了很多。马克将自己能回想起来的名字和分类一一列举在纸上，所有的工作做完后，他小心翼翼的收好，他想花时间看一看自己的工作对这些当事人的影响。
在那些写在纸上的名字中，最多的名字属于艺术家，因为这是马克的本职工作，他尽全力的去挖掘艺术家，所以他几乎记得每一个被他发现的艺术家的名字。
马克花一个月的时间就轻松了解了这些艺术家的情况，因为马克和手艺人协会的关系还算不错，算得上是这些人的伯乐了，他们大都对马克充满了感激。
这些艺术家们大多数日子过的都比较富裕，虽然很多没有成为体面人，但是都多少因为自己的作品得到了一大笔钱，这些钱足够这些人改变生活过的安康。
接下来马克希望了解的是那些创造“有用品”的人，因为这些人的创意常常能让马克耳目一新，马克认为这些东西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他没有急于去寻找名单上的这些人，选择先是做观察，看一看这些物品有没有被大家使用，但是观察的结果马克很失望，他看中的“有用品”没有一件能在生活中出现。
一定是哪儿出错了，马克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寻找，不过结果让马克还算满意，这些“有用品”都被壹号墅院的大人物买断了。发明了“有用品”的人都签署了一种叫专利转让的协议，马克对上面的条款约束做了了解。有一点马克听明白了，那就是如果有人违法了专利保护协议，擅自制造这些“有用品”，就会有金甲卫到访，因为专利已经清楚的写明了属于某位大人物，这些制造侵犯了这些大人物的利益。因为这个原因，这些物品再也没有在贫民窟出现。
所有的人里面，那些制造“探索品”的人是最少的，这一类的人马克能记住的并不多，马克发现寻找起来并不是很吃力，因为贫民窟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些人的故事。在马克的记忆中除了一开始发现的那件“碰撞”的小玩意，剩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种叫做“磁铁”的东西。
说书人将发现“探索品”的手艺人都描述为发现异类的怪胎，这些人被称为怪胎的异类最后被所有人攻击。马克熟悉的那个制作了磁铁的手艺人最后被围攻至死在贫民窟的广场上，而那名制作了“撞击”的手艺人则至今下落不明。
马克想不明白，这些“探索品”到底为什么会遭到说书人的攻击。可是马克想弄明白原因的心开始变的蠢蠢欲动，少说话的人生信条让马克冷静了下来，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情并简单。
两天的假期很快结束了，马克回到了壹号墅院，回到了那个小院，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马克变的沉默少言，他不敢随意讲话，不敢和南姝一样偷吃东西，不敢再和南姝一起践踏草坪。
老七和南姝发现马克好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那个数个月之前新来的马克。
“马克他从来不曾真正的改变过，他还是一心想做一个体面人。”
趁着马克不在日子，南姝和老七诉说着，南姝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马克那次和自己坦白说愿意当自己是家人，南姝其实是很开心的，但是现在的马克，就仿佛这些事情都不曾发生有过。
“南姝，给他一点时间，我能感觉到他要的不是体面，马克应该是遇到了难解的心结，他需要时间成长。”
老七安慰着这个可怜的姑娘，因为老七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这些在这壹号墅院里面工作的仆人，又有谁真正的得到了体面，所谓的体面不过是展示给那些看不到自己心酸的贫民、贱民和流浪者看的。
“哑巴马克”
这是南姝给马克起的外号，因为马克沉默了整整两年，但是又有谁真的知道马克沉默背后的艰辛。马克花了两年的时间认真的寻找那些“思想品”的作者，这里面的很多作者都使用笔名，想找到并不容易，但马克发现他能找到的所有人都被金甲卫抓走了，再也没有音讯。最终马克还是有一个遗憾，就是那位给他带来心灵冲击的画作的作家，那位“自由”的作者田木，至今没有下落，马克甚至不知道田木是真名还是笔名。
不能再选择沉默了，马克知道他这两年对不起老七和南姝的照顾，在过去的两年他敏感的唯一真相，他发现的这些事情如果泄露了，会引发杀身之祸，少说话的人生信条果然还是没错的，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甚至没法承受金甲卫的任何一击。
“七叔，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南姝这两年的照顾。”
马克认真的道歉，他没敢直接去找南姝，他不敢面对这两年里南姝那委屈的眼神。
“想明白了就好，七叔就是担心你想不明白。你的哥哥马修也曾经在这里工作，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老七提的了马修，马克想起那是他刚来的时候的情景，他应该当时就问一问的，可当时的他遵守了少说话的人生信条。
“那个时候南姝也在，南姝是这里最小的女仆。上官大人上一个儿子的脾气并不太好，那次南姝偷吃东西，如果不是你哥哥的勇敢的挡在前面，当时被咬的人就应该是南姝。”
老七说出了当年马修被咬的真相，现在的马克已经不再恨自己的哥哥了，马克以自己有马修这样勇敢的哥哥感到自豪。
又是一个好日子，一样的蓝天、白云、青草地，温暖的阳光照在草坪上，马克和南姝并排的躺着，小丁已经长大了很多，依然是这样的快乐。
“南姝。”马克轻声的道。
这个木头终于开口说话了，南姝假装听不见将头转到了另一边。两年了，南姝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得到这个木头哪怕一点回应，如今也不知道如何就开窍了。
“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有自己的苦衷。你知道那些金甲卫的厉害，但是有些事情只能烂在肚子里，我已经决定下周回去就将我在贫民窟的小院卖掉，我就陪着你还有七叔在这里一起照看小丁。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哥哥马修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我甚至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你也想他对吗？”
马克终于还是提到了马修，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马修，两个人逃不开的共同话题。
“我曾经答应过马修做一个快乐的人，那时候的我是一个小姑娘，他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是我不懂事害了他，让他没有办法再做一个体面人。”
南姝说着话，身子微微有一些颤抖，马克听到了南姝这哽咽的声音。
“这算不得什么体面人。哥哥从来都不曾后悔离开这里，他只是还需要照顾我这个未成年的弟弟，是我拖累了他。”
南姝听到马克说出了和老七相似的话，这个大男孩终于懂了什么是体面，他学会了成长。
这一次马克转身从身后轻轻抱住南姝，南姝并没有反抗，南姝颤抖的身躯渐渐的平稳。马克明白他需要的是什么，这两年曾经的那个崔西虽然也偶尔闯入过他的梦想，但是那张美丽的面庞已经渐渐变的模糊，直到变成了南姝的模样。
“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希望我们彼此可以像家人一样。”
马克想给南姝一个家，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温暖的家。
“我从小就生活在壹号墅院，家里甚至有体面的仆人，因为我的父母都很厉害的艺人。
我没见过我的母亲，父亲说母亲是一名歌者，她可以唱出最美妙的歌，她的歌能穿透灵魂，大人物的聚会往往会有母亲到现场演唱。母亲来自贫民窟，她是一位出色的体面人，她见过很多大人物，但是很不幸，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她走了。
父亲一手将我养大，我的父亲是厉害的画师，他是少数可以常年居住在壹号墅院的体面人。父亲作画很厉害，他比壹号墅院里面所有的画师都厉害，他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普通画师只能做到精确绘画，他们的精确让人叹为观止，他们有办法原样绘画出万米高空中飞鸟的羽毛，他们绘制人的物肖像的精致到每一根毛发。
这些画师的技巧父亲一样都做不到，但是我依然觉得父亲是最厉害的画师，因为他是灵魂画师，他只要看一眼对方的眼睛，就能画出和人物相关的图画。这些画绚丽多彩，生动形象，画中可以映射出人物的灵魂。
父亲见过很多大人物，这些人喜欢父亲给他们创作，但是父亲并不喜欢他们。父亲的最后一次是为我作画，是准备送给我成年的礼物。
我听父亲说那是一件创世纪的伟大作品，要在我过生日的那一天亲自送给我。父亲的作品是长是大人物争相购买的对象，遗憾的是那一幅画作让家里的仆人偷走了，父亲天性善良没有上报给金甲卫去抓人。
我生日那一天，我依然有幸见到了那幅作品，当时管家带着金甲卫上门拜访，父亲被带走了，我至今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景象。”
南姝一边诉说着，一边回忆着过去的情景，一点一滴的讲述了她最后一次和父亲在一起时候的情节，所有的情节在马克脑海中展开了一幅画卷。
管家：“给你看一样东西，亲爱的画师先生。”
父亲：“这是我的作品，管家先生。”
管家：“画中的人是谁？”
父亲：“我那逝去的爱人，亲爱的管家先生。”
管家：“是吗，亲爱的画师，让我们一起好好欣赏。”
南姝很有教养，没有插嘴说话，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撒谎，这是父亲为自己创作的画。
管家拿着画，在南姝父女面前徐徐展开，南姝看到了她梦想中的景象，她知道这是父亲辛苦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那一幅被偷走的画作失而复得。
画作上的作家签章南姝认识，为了感激管家帮忙寻回了自己家遗失的物品，南姝甚至礼貌的弯腰致谢。
那是一幅看似简单却透着伟大的画作，在苍茫的大海之上，有一只黑色海燕像闪电一样翱翔。
听到这里，马克猛然惊醒过来，握着南姝的手忽然显得有点颤抖，又有一些冰凉。
马克颤巍巍道：“南姝，那幅画叫什么，你父亲叫什么名字，那幅画的落款签章是什么。”
南姝有点奇怪，他感觉到了马克的颤抖，她用力往马克的怀里靠了靠，然后反过来握住马克的手。
“马克现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敬重我的父亲。我父亲叫南男，那幅名叫《自由》，落款的签章是田木。”
马克感觉自己心头堵得慌，一口热血喷洒在了南姝的后背上，晕厥了过去。
两天后马克终于醒来，这两天南姝都守着马克，马克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
“你吓死我了，你的血从我的后脑勺一直流到我的背上，脏死了，衣服洗了都没办法再穿了。”
南姝撒娇一般的抱怨着，但是话中的喜悦之情马克听的真切。
“南姝，多谢你的照顾，我马克真的配不上。”
马克的声音很微弱，但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能就能。”南姝倔强的回应道。
老七的手艺不错，在小丁嘴下偷走的食材让马克很快恢复了正常。
南姝经常陪着马克在院子里散步，在不经意间马克捡起一个小石块放在口袋中。那是马克想起来了过去哥哥的模样。
“上官大人又想自己的儿子了，赶紧安排人给送过去。”
在屋里的马克听见了院子里的对话，南姝收拾了推车准备带着小丁出门。
“今天让我去吧，我可以的。”马克拦下了南姝，认真的说道。
“我身体恢复了，应该做一些事情，你歇一歇，我一个人来。”
南姝同意了，因为马克温柔的话语融化了南姝的心，她愿意做一个在家等待爱人的小女人。
马克在上官家的门前站立，停下推车，放下小丁，早已准备好的石块攥在右手上。马克举起右手，面目有些狰狞，他想打破这个世界做一只海燕，像黑色闪电一样翱翔在大海之上。
在石头将要掷出去的时候，小丁冲着他叫了三声。
“汪!”
“汪!”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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