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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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

世上的人都是这样，

连自己承诺的誓言都可以，随意收回……

1

冷蕊，你想好了，从此之后便了却尘俗，只求心善，不沾红尘半点，不问凡事一句？

师傅拿着剃刀，悬空的手，最后问道。

是的，弟子已经悟透，这茫茫世俗，再无半点留恋。

我双手并十，跪在佛前，看到了佛祖眼睛里那抹纯白，迷蒙了双眼。

青丝垂落，一根一缕，天涯咫尺。

从此，你的道号，便是冷心吧。

再无世间花草缠绕，也没有那么多的杂念心思，只留一心，向佛，向善，向生死。

谢师傅。

睁开眼，佛祖眼里没有了白衣少年，冷蕊也没有了一草二心。

2

长街的春意，总是在冰雪消融的时候悄然而至。

草长莺飞，柳絮抽芽，一路上是盛开的鲜花，风中都是醉人的气息。

正值二八年华，豆蔻初长，说不出的灵动美丽，见过我的人，都夸我容颜貌美，我总是笑笑，那些不相干的人，总是在意我一身皮囊，美丑好坏，都在他们的嘴上。

赶上好时候，骑马春游，赏尽洛道美景。

可，最不能捉摸的便是天意，烟雨如梦，转瞬，便是一场大雨，洛道下了很大很大的雨，落马，躲雨进檐下，玉珠成串，看不到尽头。

透过雨帘，远处一双眼眸，从人群中看过来，一抹雪白，翩若惊鸿。

他乘着褐色纸伞，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他一身白纱，双眸中默默春风，柔情万种，他靠近，纸伞遮挡住了飘洒下来的雨滴，细风拂过，吹起他白纱两角。

最捉摸不透的便是老天。

雨来的快，走的也快。

长街的花沾满了水珠，道路上多了几处坑洼，湖面上，还有未消散的水雾。两匹马，欢快地疾驰在路上。

他说他叫白归客，流浪江湖，看遍河山大好，一路行侠仗义，喜欢美景，爱喝美酒，更痴美人。

于是，他舞剑，我温酒，他斩奸除恶，我抚琴奏歌，他为我摘来山巅的珍花，我为他配上最好的马具，他为我写出最美的情诗，我为他做美味的桂花糕。

他在清风拂月的夜晚，搂着我，在我耳边一字一句，说出了至死不悔的誓言，我泪眼朦胧，靠在他的肩上，回道，非君不嫁。

但，他走了，说为了理想，必须要去远方。

一别两宽。

洛道的那家桂花糕店铺换了主人，马具店的老板回了老家，曾经躲雨的那家酒馆也关了门。洛道外的百花在初春还是会盛放，燕子在垂柳间抖动着轻盈的身躯，李员外家的石狮子依旧威严骇人。

最捉摸不透的是人心。

3

王师傅的女儿今天嫁人，转眼间，她已经出落成美丽动人的新娘。

收到大红喜帖，备上贺礼，独自走向婚宴。

已是初夏，繁星满天，正是十五，皎月当空，大红灯笼将宅子照的通明，贺礼的客人面带微笑，口中赞美祝贺不断，一片喜庆，漫天通红。

庭院里，满满的人，忽然一瞬惊动了灵魂，那一袭白纱如此熟悉，那张面孔刻在了心底，烛影摇红，灯火缱绻，那白衣旁，一簇红衫惹人注目，佳人才子，一白一红，被无数人称赞，众人都说天生一对。

我也觉得很般配。

那白衣依旧，可是只见冰冷脸庞，不曾找到昔日温柔，更可悲的是，我在你面前，你却记不起我！

你怎么能不记得我？！

人声嘈杂，我多想冲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我送的马具不够好看？是不是那天的桂花糕我没捂热？是不是世上的人都是这样，连自己承诺的誓言都可以，随意收回？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找到最角落的一桌，拿起桌上的酒杯，一杯又一杯，微笑着看着周围的人，侧耳倾听着你们诉说着自己的情深义重，我没再看你一眼，无动于衷的样子看起来很正常。

只是他们没看到我指尖沾染的鲜红，没看到我眼角泛起的水花，没看到我那颗碎裂成渣的心，他们都看不到，而你，也不知道！

一直的守候，经年的等待，一场空，一段笑话，一身千疮百孔！

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4

那夜之后，我离开了洛道，只身闯荡着这个俗世。

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从春天一直走到冬天，看过了无数的离合悲欢，见过了无数的日升月落，喝过很多地方的酒，也吃过很多地方的桂花糕。

可我还是觉得，洛道长街的酒最香，桂花糕最甜，那身白纱最温柔。

你说你叫白归客，原来你真的从来都不是我的归人，只是一个过客，乘雨而来，踏月而去，然后天各一方，各自安好，不再打扰，也不曾再多一份想念。

这个世道，能赢的，终究是薄情的人！

5

冷心师妹，赶紧醒醒，雨歇了，我们该继续上路了。

南屏旧桥边的亭子里，惠安师姐叫醒了睡梦中的我，揉了揉双眼，我仿佛看到雨中一袭翩翩白衣少年正紧拥着一个灵动美丽的姑娘说着好听的情话，刚想仔细听听，就被惊醒了，有点遗憾。

赶紧上路了，不然回去晚了，师傅又要责罚我们了。

惠安师姐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催促着我。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动身。

走在索桥之上，我忆起刚刚做的梦，于是便靠上惠安师姐。

师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谁的故事？

我的一个道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