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人告诉我金鱼的记忆只有7秒，7秒之后它就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一切又都变成新的。
所以在那小小的鱼缸里它永远不觉得无聊。
2
这个年头，名字后面但凡带个总字的人 ，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朋友里面，能叫总的人极少，张总是其中一个。
叫张总不是指他多有钱。而是因为他总分手。
一分手，就总来找我们喝酒。
一喝酒，就总是喝醉。
所以，他成了我们嘴巴里面的张总。
深夜烧烤摊，张总叫我们几个出来，他一脸愁容，端起塑料杯，啤酒跟不要钱一样，一杯接着一杯。
啤酒总是喝多，一多，张总总说胡话。
他说过无数的胡话，最多的是，这种女人老子不要了。
男人的话不可信，跟何况男人的胡话呢。
我们几个见得多了，也不说话。端着塑料杯，啤酒是张总请，和不要钱一样，也一杯一杯死命的喝。
每次喝酒的时候，张总的电话总响，他从来不管，只说胡话和喝酒。
张总的电话响完，我们的电话响。我们不能不管，不管的话没有人买单。
打电话的姑娘叫小小，张总不要的那个姑娘也叫小小。
3
小小是张总的女朋友，个子不高，但是力大无穷，扛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张总，从烧烤摊到回家，顺带上个六楼都不带喘气的。
我们几个一开始还担心小姑娘能不能把张总带回去，后来看她扛着张总健步如飞。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张总每次分手，都是出来找我们喝酒。
小小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姑娘，她身上没有半点钟灵毓秀、小鸟依人的气息。
我们几个喝酒，她能喝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嗨，张牙舞爪拉着我们要划拳赌命。
我们几个唱歌，她能一个人唱到隔壁的人过来围观小姑娘又蹦又跳。
我们几个吹逼，她能吹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牛。
有次我们几个吹逼自己的过去，小小听得犯困，撸起袖子给我们看刀疤，说这是她4年前在河南塔沟武术学校，1V9换来的荣耀。还说自己背上有条龙，是塔沟武术学校天地会的标志。
我们几个不信，小小炸毛，当场要脱衣服，给我们看她后背那条龙。
一边的张总连拖带拽，总算把她的手给摁住。我们几个在一边，看着小小的衣角起来又下去，唉声叹气。
4
小小和张总经常吵架，吵架的原因可以是任何一个理由。
比如吃什么这种问题。
有次张总升职，我去蹭饭。见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站在商场的大厅里面，剑拔弩张，怒目而视。
我打哈哈，说，咱们今天吃什么？
张总说，傻逼说要去吃屎。
小小说，是啊，另一个傻逼还说要吃热的！
我见局势很僵，继续打哈哈，凉的可能也不错。
他们俩突然异口同声的说，傻逼才吃凉的。
我说，今天是张总的大喜之日，要不你们先暂停一下，咱们吃个饭，吃完饭你们再吵？
三分钟后，我们三个坐在一个回转寿司店里。他们两个完全把悲愤化成了力量，留我一个人在旁边怒目而视。
他们看我不吃，还假惺惺的问我，三，你怎么不吃啊，你吃那个紫色盘子的三文鱼刺身，这玩意可贵了。
我大怒，老子要是吃过敏死了，绝对变成厉鬼缠着你们两个。
一顿回转寿司，我们三个人吃了712，我吃了28，他们吃了684。我吃的是乌冬拉面，他们吃得是愤懑。
吃完出来，他们继续吵架，我心想这乌冬拉面真难吃，还不如吃那啥呢。
我没吃饱，找了个借口溜了。
后来听说他们俩分别因为看电影还是逛街，坐地铁还是公交又吵了两架。
5
一开始吵架，两个人吵得凶了，张总受不了就摔门而去。
小小自己在家生完了气，就打电话给张总。
一边打一边哭，我以后不乱发脾气了，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怕。
张总一听小小哭，不管多远，多晚，半个小时之内一定回家。
用他的原话来说，小小这么MAN的性格，都哭出来了，肯定是知道自己的错误了。
可惜好比男人的话不能信，女人的眼泪也不能信。
没几天，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张总又摔门而去，小小再打电话过来也不接。
小小找不到张总，就打电话给我们。
电话一通，小小就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我们给张总打电话。
于是我们就告诉小小，我们在哪里喝酒。
半个小时之内小小出现在我们面前，扛着张总健步如飞的回家。
6
这种吵架的日子持续到2015年。
小小和张总分手。
我找了个酒吧，想说开解一下张总。
等到半夜12点，张总灰头土脸的姗姗来迟。
一见面就说，那个女人竟然在家里藏了那么多衣服没洗。但是，这是我人生里面最美妙的时刻。
我说，洗衣服也洗出美妙的感觉，你用的是不是奥妙！
张总说， Free style you know？
我说，不懂。
张总说，那女人走得时候竟然把垃圾带下去了，看来我的管教还是有点用的。
我说，那你怎么还在。
他说，那女人走了反而干净了，我要迎接我的全新生活了。
他拿起酒杯，举过头顶，连喝了三杯。
然后啪的倒在了桌上。
狗日的，有你这么喝伏特加的吗！
那天晚上，张总喝得有点多。
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他说过的胡话很多。
最多的一句就是，这种女人我不要了。
他的电话没响，我的电话也没响。
7
后来从朋友那里听说，小小去了河南，进了一个创业公司。
加入他们就一个标准，因为小小背上有条龙。
没了小小，张总的生活变得更加简单。
每天上班下班，也不来找我们喝酒了。
很快他升职做了项目的副总，成了名副其实的张总。
升职加薪第一件事就买了辆帕萨特。
没事就带着我们几个出去兜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车里挂着小小和他的合照。
朋友聊到小小，说小小现在富贵了，每天朋友圈都是宝马豪车，美食红酒的。
张总哼了一声，说，那个傻女人早晚被别人骗财骗色。
8
没多久，我们听说小小进的是传销组织。
张总说，这女人活该。
半夜，张总叫我出去喝酒。
酒喝到半道，他手机突然响了。
小小在电话那头哭得昏天暗地，断断续续说，你在哪啊，我好害怕。
张总一句话没说，拿着钥匙就冲了出去。
我说，你麻痹，酒还没喝完呢！
他一边跑，一边吼，操你大爷，和老子去河南抢人。
我一听，也知道小小出事了。
但是，我们没去成河南，半路上，因为超速加酒驾，张总被扣了驾照，进了局子。
9
张总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小小打电话。
可是打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张总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家门虚掩着，张总想，妈的，怎么还招贼了！随手拿起门口的扫帚进了家。
家里有个姑娘背对他，穿个背心正在摆弄着什么。
右边的肩膀上面纹着一条龙。
张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姑娘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包薯片。
看见张总，说，你怎么出门连垃圾也不带。
她放下薯片，眼泪掉出来。“你怎么才回来！”
张总放下扫帚，眼泪也掉出来。
小小说，你以后不准不要我了。
张总说，你这总女人除了我，还有谁会要。
10
张总依旧和小小吵架，依旧会为了吃什么两个人吵到天翻地覆。
但是张总告诉我，你知道为什么金鱼在小小的鱼缸永远不会觉得无聊，因为他的记忆永远只有七秒。
小小说，你妈的，说谁是小小的鱼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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