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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农夫,虽居耕乡里,僻壤闭塞,也苦于艰辛农事;然性灵于书画,翰墨重彩间,也教学相长;有求于名师也隐居于此焉?只缘身在春日百花来酿酒,秋来登高望去远,想要真正活出个快意洒脱似神仙。”
62 木铺街
日光中,四周耸立陡峭那巨大的雪峰的山峦映射过来,透明而清澈,这是冬塘整个冬季非常难得一见的雪景,连心境也给清澈了,给人感受到一种心满意足的呼唤。
现在的木铺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春秋时节,甚至到了人声鼎沸喧嚣尘上的地步。比起二十几年前的清寂,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云子一行人从牛家塆度假村出来,祥子把车径直开到一间格调高雅的店铺门口,让云子何穗诗筠他们下了车,他自己再把车驶离往店铺一侧的小巷停了下来。
这间改为旅馆和餐厅的老店铺,店铺主是乃子的妹妹芳妹。芳妹和丈夫夫妻俩人一边住家的同时,一边经营旅馆和餐厅。旅馆和餐厅生意红火,请了五个雇工,还是忙不过来。
芳妹并没有像平日里糸着蓝色的长外褂,她穿着缎红色的大衣,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的头发上也是红缎带糸的蝴蝶结。看来她是把今天当作一个喜庆的日子了:是因为周家的小儿子云子有大半年没有来木铺街了。
芳妹早就站在门口恭迎。她比云子乃子他们小二岁,和云子祥子他们小时候一起玩着大,相互之间用不着什么客套话,一见云子,她就嚷嚷道:
“云子哥,你可有大半年没来了。”
“我记得好像没这么久吧?”云子故意这么说。
“中秋节的那一天看到你去了好几家,就没有过来我家里,我们又不好意思请你过来。”芳妹毫不掩饰地说。
“那是替我二哥去送人情的。”云子也毫不掩饰地说。
芳妹嫁到木铺街来,三十岁出头的年龄。她比云子乃子他们小二岁,和云子祥子他们小时候一起玩着大,相互之间用不着什么客套话。
春子交代弟弟,中秋节期间,如果去冬塘的话,除了给周氏家族长辈送礼外,一些春子少年上学时候的老师也要备些礼物送给。今年中秋节期间,云子独自回到冬塘送中秋礼物,也没告诉祥子乃子,他是去西山开会回来。
“芳妹,我看你的眉毛不是你的。”祥子把车停好后,跟着过来调㑆着芳妹。芳妹画了眉毛。不单是画了眉毛,也涂了口红。
“什么?我的眉毛不是我的?”芳妹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光是眉毛,还有嘴巴也不是。”祥子还是这么调㑆芳妹。
“你净捉弄人嘛。”芳妹这才明白过来祥子是在戏弄她。
这时乃子满脸喜色从里面走出来,他望了望大家,朝云子问道:“就直接上二楼去吃饭吧?都弄好了。”
“何姐王老师,你们俩个是先去房间放好东西吧?”云子回头看着何穗诗筠问。
“我们先把包放在房间吧。”何穗回答道。芳妹让一服务员带何穗诗筠去了房间。
“今天晚上还是吃鱼。冬湖里的大草鱼,还有鲢鱼。”乃子对云子说。
“请了陶老师吗?”云子问。
“请了。塆里的瑞顺大伯正好来木铺街菊子家,也一并请了。你看还要请谁。”
“算了吧。再请的话就请不清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请了这个没请那个,到时候到处欠人情。”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陶老师是二哥的老师,请他没人会说什么。”
木铺街上的陶希圣老人,是春子小学一直到初中的语文老师,后来也是云子祥子乃子他们的老师。与春子的曾祖父很投缘,经常去牛家塆周家府邸与老人谈古论今,很受周家上下的尊重。在木铺街是个德高望重的人。
周家人在木铺街有吃请,都会请上陶希圣老先生。
云子祥子只顾着和乃子说话,芳妹跟在后面不时的点头答应,和云子祥子上了二楼。
63 说古话
这些格调古朴的木质结构房屋据说始建于宋代。略矮的墙壁,下半截是青砖,上半截镶的是木板。木板很墩厚,说是木柱子更恰当些,因为就是一根一根粗硕的木柱子连成一体竖立起来的木板墙。这房子伸向河面上是一间带葺瓦的小屋顶凉台,凉台的一边放着一个糸着长绳往河里舀水的小木桶。
一楼虽说是餐厅,其实是从店铺直接连到后面的过厅,过厅两侧并排摆放四张餐桌,直通到河边的吊脚楼。二楼以上的房间才是用来供旅客住宿的旅馆。
所有木铺街的房子全部是这样的类型。
二楼旅馆设置二间对着冬河的贵宾餐厅,用来接待至亲好友、招待像云子这样能光顾而来的贵宾。平时这二间贵宾房则接待能出得起价钱有些身份的住宿顾客。
有时候祥子乃子带人来冬塘也会在芳妹餐厅吃饭。有牛家塆周氏族亲这层关系,餐厅设置得古朴典雅,遵守顾客至上的规矩,服务也很周到。
云子他们进入餐厅后,陶希圣和瑞金大叔坐在餐桌前等着他。一见云子进来,陶希圣老人就对他说:
“云子,你要是住塆里太寂静的话,就来我家来住,我收拾好二楼一间好屋留给你。”
“那要等我二哥来。”云子孩童般的嘿嘿笑着回答老人。
“下次春子来,我跟他说。你可得记住了。到时候你还是睡我的脚头。”老人也开玩笑说。
“好。只要你老人家不怕我打呼噜。”云子爽朗地说,在老人身边坐了下来。
幼年时,来木铺街玩,遇到不好的雷雨天气,就住在老人家里。那时候云子就和老人搭床睡在他的脚头。
“我现在打雷一样睡。也不用操那么多的心,耳朵也不灵了。”老人耳聪目明,故意把话这么说。
“小时候我们太调皮了,让您老操多了心。我到现在还记得您上课,拿竹片打得乃子的哇啦哇啦嚎哭的样子。”祥子挨着云子坐下来,接上老人的话,调侃一旁乃子说。
“你记得我不记得了。是打得太多了。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匠,除了没打个女儿家,那个男孩儿没挨过打。”老人慢条斯理地说。
“我记得您老说过,二哥没打过。”云子笑着说。他端起桌上的茶壶规规矩矩地给老人和瑞金大叔斟上茶。
“你说起春子来,我不是夸他,我真的没打过他。他书念得比我还好,我怎么打他?”陶希圣老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不但没有打过他,还让他出去玩。当然这只是在学校。去你家,那就不敢了。你老爷爷那才是真正的先生。那个厉害,没人受得了。春子现在出息了,都是你老爷爷的教育,也应了‘名师出高徒’这句老话。”
谈论周家的事情,老人的话题多了起来。民国时期老人是周家曾祖父的学生。在周家上了四年的私塾初等小学。现在冬塘乡里象陶希圣这一辈有文化的老人,他们小时候,几乎都是在牛家塆私塾学堂启蒙阶段时上过学。
老人继续说出过去的一些源缘:
“清朝民国时代,老员外的文化底蕴总是会盖过你们周家的家业。不过现在就不好说。你父亲和春子俩父子一起的话,别说冬塘了,恐怕省城长河也盛不下了。
“周家过去是正诗书世家,即使新时代后来也不算家道中落,现在你父亲也相当于古时的封疆大臣了。春子更不消说,听说他的地产比我们整个冬塘还大。说起来都是俗事,可人这世,谁能够脱得了俗呢?”
这时候,服务员把菜一碗一碗地端了上来。何穗和诗筠放好包也走了进来。芳妹招呼她们依序而坐。
满满的一桌菜:云子喜欢吃冬湖水库里的红烧鱼、鸽子汤蛋、香茹炖鸡、粉丝豆腐煲和冬季的时令蔬菜。每盘菜上都放有红萝卜丝。这雪地里的拔出来的红萝卜特别沁香。芳妹还特意用红萝卜丝炒了一大盘。
“芳妹,你也一直辛苦。今天云子来,就坐下来一起吃吧。”老人关心地对芳妹说。
芳妹看上去比哥哥乃子要老得多。尽管相差才二岁多一点。也许是操劳太多的原因。
“事多操心就多。我看芳妹楼上楼下的忙个不停,也心疼呢。再招多二个人手吧?”瑞金大叔看着芳妹,也体谅她说。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开支,二个就更加多了。还得腾出一间房子给住,那不是一个月给工资的事情了。”芳妹回答大家。
“是啊,这样一算起来,还是自己苦点累点算了。我那铺子也是这样。”
陶希圣老师家的店铺也改为了旅馆,不过挂的是客栈的牌子。
“老师,那让葛老琴现在过来吧?让他们给您和大叔唱上几段?”乃子毕恭毕敬地朝老人和瑞金大叔问。
乃子还是请了卖唱的人。本来晚上点唱更能助兴一些,但陶希圣老师晚上不愿再来。他说这样笑笑唱唱的场面不好与年轻人一起凑热闹。乃子和祥子就让芳妹把点唱的改为午饭时间。
“好吧。云子呢?今天招待的客人是你。”老人转向云子问。
“老师和叔在,现在就让他们给您唱上几段高兴。让他们来吧。”云子说。
……
64 卖唱女
冬湖林场纳入国家森林公园后,随着游客的增多,木铺街来了好些卖唱艺人。这些卖唱艺人几乎都是一男一女。或是孙女组合,或是兄妹搭配,夫妻关系的还真没有,几乎都是男子上了岁数,女子是半大的女孩。男子演奏乐器,女孩开腔合歌。唱的都是各处的乡间俚语民谣,以悲伤感人或诙谐搞笑来吸引人。
到了就餐的时候,他们在各个饭馆餐厅穿梭其间流连往返,边走边吹奏乐器,用优美的旋律引人注目,寻找️愿意点歌的的客人。
客人愿意卖唱女孩留在饭桌上侍候,给客人斟酒沏茶,陪着说话,让人取笑逗乐。这时候的客人大多是以荤段子调戏,只要不碰女孩身体言语不是过分,女孩都会笑脸相迎呢喃软语回应,决不会有半点疏忽怠慢。女孩温绵,赏钱就会多,甚至于数倍。有些大方的客人兴起,众人面前豪气,五十一百地给赏。
这些远道来的卖唱艺人,热闹了冬塘古镇,增添了山乡小镇古朴风雅的特色。
这次芳妹叫来一老一少的孙女组合:老汉身上挎着二胡、小古筝、唢呐,手中还持有油光锃亮的葫芦,腰间糸着一面小鼓,神态安详,和霭谦恭;女孩十几岁,模样俊俏清雅,身穿红色外套,头戴一顶毛线小帽,怀抱琵琶,颌首低眉面含微笑,款步于老汉身后。
他们是爷孙女组合,女孩的父亲在冬塘木铺街做油木工。
这爷孙女组合来冬塘不到半年,却占据了冬塘木铺街卖唱的行头。他们一支歌一支曲十五元。比一般曲艺人多收五元。
现在他们爷孙女势头正劲。木铺街的人管老汉“葛老琴”。这葛老琴一来房间,站定好位置后,先双手抱拳于胸前作辑,一张嘴给大家唱个诺:
“各位老爷,当今社会是经济建设时代。常言说得好:世间人睁眼观看,论英雄钱是好汉;有了钱他诸般称愿,没了钱他寸步也难。首先在下和小孙女祝福大家发财,万事顺心。”
“这里没有老爷,你老先生别说客套话。尽挑高兴的调儿唱就是了。”陶希圣老人也客气朝葛老琴说。
“像芳妹老板这宾客盈门,生意红火,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应该发财。”葛老琴捧着芳妹子奉承着主顾道。他在身后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接着女孩弹拔着琵琶,亮开嗓子开腔唱了起来:
“麻蛙叫,水泱泱,男崽问我要婆娘,妹崽问我要嫁妆。那个要,大弟弟要,那个嫁,大妹子嫁。”
女孩的歌声,声音圆润;弹拔的琵琶,指法谙熟。演唱的曲儿舒缓悠扬。
这只是起个头,唱的是冬塘当地的一支短歌民谣,再下来才是正式唱段:
“九尽春回杏花开,鸿雁儿飞去紫燕儿来。蝴蝶儿双飞过墙外,想起来久别的奴夫张才。张才夫出门十余载,一十二载未曾回来。为奴夫在神前我挂过彩,为奴夫我许下了吃长斋。为奴夫在门外我算过卦,为奴夫在月下常徘徊。……
“那位说了,你满心欢喜盼郎君,鸿雁儿飞来传喜讯。”老汉合声,悠扬的二胡也拉开了。
这个时候,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大家边吃边聆听,一桌子的人鸦雀无声。要是那些喜欢热闹的食客,通常这时会拿卖唱的女孩儿逗乐戏谑。女孩儿虽说正值妙龄少女的年纪,但情窦未开,对客人的调笑也已习以为常,脸上总是挂着可爱的笑容。
“三更起别娘子把柴扉掩,进城来到酒馆解解馋。走到三里桃花店,又到五里杏花园。人常说美景良宵人称赞,我却是来——把酒当歌胜神仙……
这一段葛老琴没有合声,女孩儿自弹自唱,唱完后自然连贯转向另一段:“从上下仔细打量女裙钗,只见秋波婉转神仙态。为什么卖笑青楼流落到烟花巷来,双眉紧锁愁容展不开……
“那位问得好,何为三少?何为三不少?何为三惧?何为三不惧?天下人多豪杰少,山上石多金玉少,世上师众名师少……”
葛老琴合声应辞作答。这似有评弹与说书的跨界融合,一唱一和、一应一答,配合默契。初听说唱的以为复杂,其实都是一套一套的说辞和唱段。
……
这只是葛老琴爷孙女一曲欢天喜地腔调。
“雪里泼墨自然黑,蜜里黄连终是苦,自己久悟理不通,每日枉来费功夫。跪朝龙辇呼万岁,帝王风骨也枉然。一朝云角刀枪起,寿皇亭里话凄凉……”
“这小调我也会哼哼几句,只是没了嗓子,喊不出声来。当年你们这么大,也登台唱过好几回戏。”
陶希圣老人想起年轻时的快活事,告诉大家说。老人禁不住兴起,放下正吃的碗筷,也随口吟唱了一段:
“‘一介农夫,虽居耕乡里,僻壤闭塞,也苦于艰辛农事,然性灵于书画,翰墨重彩间,教学相长;有名师也隐居于此焉?只缘身在春日百花来酿酒,秋来登高望去远,想要真正活出个快意洒脱似神仙’。这是现代辞令,虽然说唱得不连贯,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却字字道出山里种田读书人的心里话来。”
老人说上辞来再唱一段:“一个将军一个令,一朝君子一朝臣。你方唱罢我登场,千恩万谢领路人。……戏中百面人生,戏外潇洒自然;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辞)自古道王候有种,帝王无相。什么帝王家风骨?王室后裔确不假。说得好听无非是主子腿后的奴才样。(唱)……难道说我们村野无正气?山人无风骨? 焉知正是我平民风骨,才撑得住这一片明亮的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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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下集 65、66、67。长篇连载 冬季恋歌23 被本平台锁定,尚不能公布。其他平台(扫花网纯文学 风月吟)可阅读。
网友评论
“这就意味着“思想性,前瞻性”必然是小众的。深度思考永远是少数人的事,也必然是少数人的事情。
这是现实情况,我们必须接受。”
——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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