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沈家公子那场旷世婚礼,给苏州城百姓留下足足的饭后谈资。
街头巷尾每每谈及此,只要是个男人就羡慕沈家的财力,苏州城内流水席整整摆了一星期,大鱼大肉整桌整桌的上,全是哗啦啦作响的银子呀。
而苏州城的女孩子们则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把言子矜从花轿中拽下来,换成她们嫁给沈念醴。
毕竟沈念醴可是整个苏州雌性生物的梦中情人,嫁给沈念醴就当相当于嫁给了行走的提款机。
沈家爷爷那一辈是开钱庄的,全国遍布大大小小的店铺,虽然现在钱庄被政府取缔了,但沈家还有纺织业、酒业等,日进斗金那也完全不是梦。
沈家就沈念醴一个独子,以后沈家全部的产业归他所有,何况沈念醴龙章之姿,容貌实属上乘。
这种实打实的高富帅以至于沈念醴刚到婚配年龄,沈家上门说亲的人都把门槛踏破了。但最后都被沈家老太爷用一句“念醴已有婚约在身。”给堵了回去。
拒绝次数多了,整个苏州城的姑娘都知道沈念醴有未婚妻了。
虽然她们从未见到沈念醴身边有任何雌性生物出没,但沈老太爷坚定的态度还是令她们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只是,沈念醴这块天鹅肉也不知要便宜了哪个小妖精。
言子矜就是那个稀里糊涂吃到天鹅肉小妖精,不,应该只“癞蛤蟆”。
她出生到现在,只与沈念醴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她从乡下进城替爷爷给沈家老太爷送东西。
在沈家门前,她被里头跑出来的小厮不小心撞倒在地,磕破了手掌心,恰好碰上从马车上走下的沈念醴
许是觉得言子矜以狗啃式趴在地上的模样有碍沈家门风,又或者是沈家小厮将人撞倒,还伤到了双手,他作为沈家的人不能不管。
言子矜被他带进府内,他又取来药箱亲自给她上药,得知她来找沈老太爷后,又亲自带她过去,神色言语间没有丝毫不耐,完全不似外头传言那般孤冷不可亲近。
沈老太爷看了言子矜带来的东西后,又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得言子矜浑身僵硬才把目光收回去,去到书房片刻后又将一封信交给言子矜,让她带回去。
如果言子矜知道就是这封信把自己给“卖”了,在路上时,她就一定把它撕了。
距她从沈府回来后的第二天,沈念醴就带着十八担的聘礼来到她家,向她的爷爷求娶。
那是她与沈念醴的第二次见面。
一箱箱的聘礼满满当当地填满小院。言爷爷看到沈念醴如此有诚意,痛快地答应了。
言子矜连拒绝机会都没有。
沈念醴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若不是那满院子的聘礼,言子矜觉得她身在梦中。
在沈老太爷与言爷爷早就选好的良辰吉日里,言子矜被迫穿上嫁衣塞进花桥内,敲锣打鼓地送到沈家。
沈念醴从花轿中牵出她的手,带着她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一系列的程序完成后,言子矜成为沈家少夫人的事已是板上钉钉,没有半点退路。
那一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变成苏州城三千少女羡艳的对象。
可言子矜自己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表象。
成婚一个月来,沈念醴虽夜夜宿在卧室,两人却从未同塌而眠,都是言子矜睡床,他抱着被子睡小塌或是沙发。
人前,沈念醴给足她面子,总是维护她少奶奶的身份;人后,对她总是客气疏离至极,话也不愿与她多说。
言子矜在书房内临摹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写得中规中矩。
外头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少奶奶,少爷唤我给您捎个口信,今日他外头有应酬,就不回来用晚饭了。”
来传话的是沈念醴跟前伺候的丫鬟,一身翠绿的衣服,梳子麻花辫,模样到很周正。
“知道了”。言子矜头也不抬的回道。
丫鬟得了她的回复,又撩了帘子走出去。
一滴墨水落在宣纸上,渐渐地晕出一团黑,在整张黄白的纸上特别显眼。
小时,她父母便染病去世了,她与爷爷相依为命。那时她家穷得连锅都揭不开,更别提有闲钱供她上学,即使后来她跑到学校外偷听自己学,但终究没有堂堂正正上过学。
因此言子矜长到现在,只识得几个字,提笔写字,说洋文根本就不会。
沈念醴那般的人,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气质优雅,学识渊博的姑娘做妻子。
她连沈念醴跟前伺候的丫鬟都不及,配她确是暴殄天物。
晚间言子矜用了晚膳后,又去书房练了会字。
外头的天,黑沉沉的,沈念醴还未回来。
宣纸上的字歪歪斜斜,竖不成竖,点不成点,一张纸写完,言子矜还有些心神不宁。
其实打从上午丫鬟来报,她的一颗心就乱得不成章法。
虽然自从结婚起,沈念醴待她略有冷淡,但无论多冷淡,这一个月来,他大多时间都陪在言子矜身边,即便有时外出应酬也是早早归家,给足了言子矜面子。
不像今天,楼下的西洋钟都已敲过十一下,她还不见那个身影。
沈念醴归来时,言子矜早已支撑不住睡下了。
室内偏角,一盏橘黄色的台灯幽幽地亮着。
白色床幔未放下,沈念醴可以一揽床上景致。大红色的被子包裹住曼妙的身姿。
青丝铺满枕,鬓如乌云,鸦青色的睫毛在眼圈投下浅浅的阴影,红润如海棠唇伴随呼吸微微翕动。
一张精致的鹅蛋脸缱绻出满室岁月静好。
沈念醴近乎有些贪婪地看着,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床边。
“唔,你回来了。”言子矜嗅到熟悉的味道,自动地争开惺忪朦胧的双眼,就见沈念醴坐在床边。
刚醒来的言子矜,语气迷糊,但还夹杂着些许酥心的娇意。
沈念醴微不可察的移动目光,嗯了一声。
“怎么那么晚”,言子矜忽地凑近他,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了一圈,活像一只寻找禁品的小狗,“酒味那么浓,还有脂粉味”。
一双盈着水光的双眸,带着委屈的控诉。
对视良久,沈念醴首先败下阵来,“以后不会了,睡吧。”
见言子矜还看着他,不肯睡下,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不骗人。”
言子矜得了保证才缓缓垂下眼睛,又催促沈念醴去洗漱。
“即使我再不懂,也知道生意需要应酬,风月场所根本免不了,这保证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言子矜在沈念醴走进盥洗室,凝视着他的背影轻轻对自己说。
沈念醴洗去满身的酒气回到卧室时,言子矜已经沉沉睡去。
眼圈周围与鼻子红彤彤的,眼角边还有未干的泪痕,沈念醴抬手替她拭去。
“对不起”。
她以为沈念醴听不见,但那句话却一字不落地进到他的耳朵里。
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中,言子矜是顶顶委屈的那个人。
她爷爷年少时救了外出经商的沈老太爷一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沈老太爷发达后特意找到言子矜的爷爷,幷允他一诺,他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提。
当时,爷爷并没有提,沈老太爷无法,只是走前又留下一个玉扳指作为信物,当有要求时就拿着玉扳指去换。
她爷爷用玉扳指给言子矜换了个后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爷爷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想,在他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时,趁早给自家孙女找好后路。
但对于言子矜与沈念醴而言,他们毫无感情基础,只是在履行上一代强加给他们的诺言。
即使沈家人都待她很好,可依旧不能让言子矜安心,因为她与沈念醴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是无论她怎么追赶,都无法消除的。
做了一夜的好梦,言子矜伸了伸懒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从床上爬起来,今儿又是个好天气。
幸好她有极其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
撩开床幔,言子矜趿拉着拖鞋,走了几步就愣住了。
沈念醴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坐在窗边小塌上看书,听见声音后,移动视线对着言子矜,“起来了,去吃早饭吧。”
这模样像极了耐心等候妻子的好丈夫,看得言子矜一愣一愣的。
“你今天不去工厂吗?”言子矜问。
平常这个点,家里早已不见他的身影,今天看到他,突然觉得有些怪异。
沈念醴放下书,“厂子里的事昨晚都解决了,近期没什么大事。”
做生意这块,言子矜不太懂,但一说到昨晚,她心里还是有个疙瘩。而且还听到沈念醴说昨晚应酬后就把事情给解决了,心里头就更加难受了。
“哦,那我去洗漱了”,她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明媚的笑意也从脸上淡去。
言子矜继续趿拉着拖鞋朝盥洗室走去。
沈念醴摘下眼镜,用手捏了捏眉心。
餐桌上,言子矜对着一个大白胖的包子在犹豫,她到底要不要吃。
因为那个包子是沈念醴夹给她的。两人同桌吃饭一月有余,都是给吃各的,何时言子矜有过现在的待遇。
她偷偷地看了眼沈念醴,又瞅了瞅包子,怀疑今天的包子被人下毒或者下泻药了。
“不吃吗?”沈念醴见她干咬着筷子,偏过头问。
言子矜干笑一声,“我吃。”随即把包子猛地塞进嘴里,撑得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像偷吃东西花栗鼠。
嘴里还未吃完,碗中又被夹进一个锅贴。
“咳咳咳——”,言子矜吓到被包子噎住。
旁边又适时递过来一杯水,还有一只手在轻拍她的背部。
“谢谢你”。言子矜喝水咽下包子后真诚地向沈念醴道谢。
沈念醴放下筷子望着着她,眼神真诚,“你我本是夫妻,不必言谢。”
吃过早饭,言子矜走去花园消食,沈念醴竟也跟了上来。
沈夫人特别喜欢花草,宠妻无度的沈老爷专门在家中辟开大院子供妻子种花草。
玫瑰艳,海棠娇,松柏绿,一年四季都有应景之色。
言子矜最爱蔷薇架下的秋千,每回逛园子都要去荡一会。
可惜今日沈念醴在,她总不能让他在一旁看自己玩秋千,这样她也玩得不自在。
心中绕过几个圈圈后,她的脚步随着意识很自觉地远离着花架走。
却不曾想,没走几步手就被拉住,沈念醴指着秋千处说:“我推你荡秋千。”
不待言子矜反应,人已被他拉着走了。
秋千一上一下,抛出小小的弧度。言子矜的身子也也跟着上下来回摆动。
不得不承认,沈念醴力度掌握得极好,不会让她感觉太高,也不会太低。而且每回落下时,沈念醴都站在她身后,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这让言子矜心安不少。
原本按照以往惯例,言子矜逛完花就会去书房练字。可今天她拿捏不准沈念醴要不要用书房,若他要去书房看书或者办公,她就在房间里铺上毛毡练。
毕竟不能打扰到他。
言子矜满脸的纠结沈念醴都看在眼里。出了花园,他依旧紧紧拽着言子矜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一同走进书房。
他熟练地从柜子中拿出练字工具,耐心地铺在桌上,又拧开墨水瓶放在一旁,把毛笔递到言子矜跟前,问:“练字吗?”
沈念醴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惹得言子矜有些诧异,她在心里考虑着要不要去接时,沈念醴直接用手勾住她的腰,把她半拢在怀里。
两人姿态亲密,一拳的距离都不到。言子矜稍稍偏头就能吻到他的下巴。
“认真些。”沈念醴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横竖弯钩,两只肤色不同的手叠在一起在宣纸上尽情挥洒。
笔锋犀利,苍劲有力。
看着沈念醴带她写的字,言子矜觉得自己之前写的字都跟娃娃玩似的。
扯了手,沈念醴让言子矜自个儿练,只是虚抱着她的动作没有变。
咚,咚,咚——
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鼻尖又萦绕着淡冽的松木清香,言子矜笔下的字如同她的心,不成章法,彻底乱了。
沈念醴无奈地笑着,手又覆了上去,温热的触感惹得言子矜微微瑟缩。
“笔要握紧,手腕放松。”沈念醴凑在她耳边呼气,酥酥麻麻的感觉如根根藤蔓不断蔓延生长,一直绕到言子矜的心底才扎下根。
整整一上午,言子矜就与沈念醴始终保持着前胸贴后背的亲密姿态。期间言子矜借口手酸想要休息,用以化解两人暧昧的状态,谁知过了几分钟,他又把她捉了回去。
言子矜只好作罢。
反正两人是夫妻,他想怎样可以。
沈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早饭大家可以各自解决,但午饭与晚饭必须全家人一起吃。
饭点时,老管家来敲门喊吃饭。身后赫然撤去的压力令言子矜轻松不少,她扭了扭酸涩的手腕跟在沈念醴身后。
走出房门时言子矜冷不防撞到了他的后背,鼻尖发疼。她刚想问怎么了,手就被牵起。
“走吧”,沈念醴轻揉她的头发。
当两人手牵手出现在餐厅时,不止沈父沈母讶异,就连素来不言苟笑的沈老太爷脸上都闪过不可置信,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变得波澜不惊。
“爷爷,爸,妈”,言子矜害羞地与他们打招呼。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很尴尬。她不想与沈念醴手牵手出现的,可是以她弱小的力气不得不这样出场啊。
餐桌上,言子矜对着被堆成小山的碗猛吃。没等她把嘴里咽下,沈念醴又给她夹许多。
早上那一出当着公婆的面又上演一番。
有沈念醴在,言子矜吃了比平常整整多出三倍的量。
回到房间后,言子矜摸着像怀孕三个月的肚子,稍稍酝酿下语言,“那个,沈念醴,昨晚我说得话都是闹着玩的,当不得真,所以下午你还是去工厂或者铺子吧”。
末了,为凸现她的真心,言子矜还加上一句,“以后你多晚回来都没关系。”
相比较沈念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如同影子一样,她还是觉得一个人来得自由自在。
言子矜这样想,可沈念醴却不这样想。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房间的气氛变得凝滞。言子矜偷偷地抬头觑了一眼,沈念醴脸上的表情算不上有什么变化,可紧绷住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不悦,十分地不悦。
“不去,坚决不去。”几个着实赌气的字从他嘴里说出,怎么看都跟小孩子闹别扭似的。
沈少爷,你的客气、疏离、冷淡统统都去哪里了?
沈念醴被言子矜惊奇的眼神看得耳尖发红,清咳一声,“以前是我错了,没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你嫁进沈家与我结为夫妻,委屈的是你。”
这句话不偏不倚恰好戳中言子矜心底最深处的伤,她鼻子有些发酸,缓缓垂下头继续听沈念醴说。
“而我前些日子虽与你相敬如宾,但却不曾真正地把你当做我的妻子,只是抱着一种上辈子给予的枷锁在对待你。”沈念醴一边说着,一边在观察言子矜的情绪,见她落下泪来,他心里竟也跟着难受起来,“但昨晚,我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浑,明明这场婚姻是我上门求娶的,也像你爷爷做了保证,而且你也为这场婚姻搭进了一辈子,可我到最后却不敢迈进半步”。
听到此处,言子矜从默默流泪已变为小声抽泣,眼眶红的一塌糊涂,晶莹剔透的泪止不住的滴落。
沈念醴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拥她入怀,偏头凑在她耳边说:“所以,子矜我们试着在一起吧,同互相心悦的夫妻一样,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怀中的身体有些僵硬,沈念醴的衣摆被紧紧的拽住,言子矜从他胸膛中抬起头,望着沈念醴恳切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我很开心。”沈念醴棒起她的脸,在她唇上用力地啄了一口。
唔,其实她也是。言子矜红着脸埋进他的胸膛。
自打两人上次说开后,沈念醴与言子矜真正地成为了一对连体婴儿,并且还随时随地的撒狗粮。
秀恩爱秀得沈老太爷作为一个过来的老年人都看不下去,把孙子叫到书房,委婉地告诫沈念醴要注意影响。
沈夫人到很乐见其成,她儿子终于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了,况且小两口关系好,她才能早日抱上孙子。
窗外阳光撒乱满地,沈念醴侧躺搂着正睡得香甜的言子矜。
温香软玉在怀,他不太乐意去工作了。得了其中的滋味,沈念醴觉得工作哪有怀中的小娇妻可人啊。
昨晚闹她闹得太厉害,言子矜眼底一片青黑,思及昨夜言子矜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水的模样,娇媚地嘤嘤,他心里就跟猫挠似的难受,身体某个部位也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
可到底还是心疼言子矜,沈念醴盯了她半晌,最后只在她娇嫩的脸上亲了亲,觉得不够又顺着光滑的肌肤碾转来到她的唇,在这里流连片刻,才轻轻地起身。
待沈念醴穿戴好衣服,言子矜才嘤咛一声,睁开双眼。
还未来得及说话,又被人夺了呼吸。狂风骤雨般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真不想去工厂。”一吻罢,沈念醴用指腹在言子矜的蜜唇上摩擦着,恋恋不舍。
“去吧,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言子矜坐起身凑上脑袋在他左脸颊落下一个香吻,好说歹说把人给劝去工厂了,可环顾四周,言子矜心里头空荡荡的,充满了失落。
快到晚间饭点时,言子矜跟一块望夫石没什么区别,守在大门口,翘首企盼。
“少夫人”,从大门走进一位小厮,对言子矜行礼,“少爷晚上有应酬,他遣我来接您过去。”
原本在听到“应酬”时,言子矜的心沉了沉,但后半句又让她笑了起来。
她回房间换了身旗袍,淡雅的月牙白与言子矜温婉柔媚却不失纯真的气质相得益彰。
小厮驱车带她来到一座酒楼,幷引着言子矜上了二楼的包厢。
她敲了敲门走进去,沈念醴一见到言子矜就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霸道搂过言子矜的腰,“你来了,今天要应酬怕你担心就直接让人把你接过来。”
“倒不知沈少爷这么宝贝沈夫人,连谈生意都要带着。”一道突兀的女声插了进来,语带嘲讽。
言子矜下意识抬眼看去,一位穿着小洋装,烫着时下流行卷发的姑娘正眼带讥讽地睥睨她。
同时,包厢内另外几位男士也正好奇地打量她。
“不瞒大家,沈某一时不见内人,就念得慌。”沈念醴淡淡一笑,开口维护,语气中饱含对言子矜的喜爱。
此话一出,除了洋装姑娘,在场的男士都笑了,纷纷打趣。
就连言子矜也伸手在沈念醴的腰上拧了拧,却换来他一个宠溺的笑。
除却洋装姑娘一直看言子矜不顺眼给她使绊子外,生意都谈得很成功。
坐在回去的车上,沈念醴因喝了几杯酒,脑袋昏沉沉的就仰头靠在背垫上,言子矜在一旁用手按压他的太阳穴,帮助他缓解头晕。
“沈念醴,你会不会觉得娶我也很委屈啊?”今晚言子矜感觉出洋装女孩对她的敌意,确实,苏州城的女孩对她都有敌意,她从来不在意,可当言子矜看到洋装女孩面对一群男子游刃有余,侃侃而谈,并且说的话都很有见地时,言子矜突然觉得自己确实该恨。
她什么努力都没做,又身无长处,就平白无故地捡了个优质丈夫。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沈念醴倏地一下睁开眼,看了半晌,抓住言子矜的双手吻了吻,“不委屈,我沈念醴打小不愁吃,不愁穿,在锦衣玉食中长大,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你。”
言子矜顺势依在沈念醴的怀中,“可是以你的条件应该找更好的,从外貌到家世真正与你相配的,而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我。”
说到这,言子矜的语气明显带有沮丧。
“什么是更好的,对我而言你就是更好的,苏州城中的姑娘除了你,我觉得没人与我相配。 ”沈念醴一寸寸拂过言子矜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因此我的妻子只是你,明白吗,子矜?”
言子矜被他揽着窝在他怀里无比安心,“恩,明白了。”
“所以不用想着去改变,做你自己就好了,我家矜矜是独一无二的。”
此话甚讨欢心,言子矜听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仰着脑袋在沈念醴的下巴上舔了一口。
“回去再收拾你”,沈念醴抬起言子矜脸咬了一口,猩红的双眼蕴着一团风暴,风雨汇聚。
有了第一次陪应酬的开端,那么接着就会有二次,有三次。
总之之后,凡沈念醴要出去应酬或参加宴会都会带上自己的妻子。
在家里狗粮撒得不够爽不够多,要出去可劲撒撒。
这种蜜里调油行为直接啪啪打脸苏州城坐等看好戏的人,也让许多姑娘的“二婚梦”碎稀巴烂。
沈少爷与沈少夫人身上的那种黏糊劲就跟块牛轧糖似的,已经深深地融为一体,变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种黏糊劲在某日言子矜无故呕吐被查出怀疑后,到达了顶峰。
知道妻子怀孕后,沈念醴直接把工厂全部事情推给他爹,说他这十个月要时刻不离地陪妻子养胎待产,外头的应酬宴会也都一股脑儿推了,概不参加。
天大地大,言子矜最大。
言子矜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坐在椅子上,沈念醴端来木桶伺候她泡脚,温热的水浸过脚背,言子矜舒服地喟叹一声。
沈念醴蹲下身子,细细地为她揉捏起来。精致的眉眼刻画出认真的神情。
言子矜笑着却有些想哭。
她怀孕的这些时日,沈念醴也跟着一同遭罪。头三个月,她还没有从怀孕的事实中缓过来,整天担惊受怕,加之妊娠反应强烈,言子矜憔悴的不成样。
那三个月沈念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几次他都想跟言子矜商量,让她放弃肚子里的孩子。
后几个月言子矜慢慢适应了,胃口也大开,他的心才缓缓落地。
但随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言子矜全身开始浮肿,脚在夜间会时不时抽筋,翻身也变得很困难。
有次深夜,沈念醴听到言子矜偷偷躲在被窝里哭,那压抑着抽嗒嗒的声音把他的心揉成碎片。
此后,沈念醴逼着自己睡觉只能浅眠,夜间每隔两小时起来帮言子矜翻身。
“怎么又哭鼻子了?”沈念醴给言子矜擦完脚,看到她眼眶聚泪,顿时手足无措。
“孕妇情绪变化无常”,言子矜有心揶揄,“你不是请教了医生都做过功课了,怎么这会你忘啦?”
“关心则乱呀,夫人。”沈念醴捏了捏她的鼻子,横抱起言子矜走向大床,温柔地将她放下,又给她掖掖被子,才准备返身去洗漱。
言子矜从被窝里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双眸含羞地看着他,“快点回来,你不在我睡不着。”
“好”。
沈念醴草草洗漱一番,带着干净好闻的松香钻进被窝,言子矜自发地滚进他的胸膛,双手扒着他的腰,两人共枕而眠。
肚中的孩子很会挑时候,选择在年三十这天出生。折腾了言子矜一个晚上,才呱呱坠地。
沈夫人抱着孙子爱不释手,沈老太爷与沈老爷两个大老爷们虽有些克制,但沈老太爷眉开眼笑的申请,以及沈老爷颤抖的双手还是看出他们对着孩子的爱。
沈念醴第一时间可没去看被众星拱着的孩子,而是撂起袍子走进了卧室。
室内还有留有淡淡的血腥味,言子矜躺在床上沉沉昏睡,脸上毫无血色,半边头发都被汗浸湿了。
之前她一声声的痛苦喊叫,他在外面听着,恨不得由自己代过。
“辛苦你了。”沈念醴俯下身子,在她干涸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刚出了月子的言子矜又被沈念醴拉去参加宴会。
言子矜现在一心都放下可爱的儿子身上,对于沈念醴在外头做什么,要去哪里应酬,有哪些人,她才不在乎。
“沈念醴,不然我就不去了吧,我绝对相信你在外头不会乱搞的,走到今天,我对你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言子矜坐在床上逗弄着儿子,见傻儿子费力地挥舞着小短手,忍不住笑出声。
“矜矜,你可不能如此厚此薄彼。”沈念醴从背后圈住言子矜,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内,跟撒娇似的。
生完孩子后的言子矜身材凹凸有致,身上还带有一股奶香味,这于沈念醴而言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真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她身上。
宴会上,与沈家有生意往来的人拍拍沈念醴的肩膀,“念醴,你家夫人是不是很不放心你啊,生完孩子就寸步不离的黏着你。”
沈念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目光一直追随着言子矜的身影,里面满含爱意与温柔,“不,是我一直黏着我夫人,她从来不爱这些场合。”
“啧啧,你这是完完全全栽进婚姻的坟墓了啊”。
沈念醴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是啊,他栽了。
但里面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人,栽了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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