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吾殇之伤
“哎,享什么福啊,姑娘嫁北京了。一家子过,我们老两口在盘旋路买的房子,养老。不去北京,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他顿了顿。
“我姑娘也很厉害啊,女婿是北京土著,家境不错的。我看得开,没事就和家属院熟人喝喝茶,打打麻将啥的,也还不错,姑娘每年都带女婿回来看我和老伴,好得很。”
“那挺好。”我笑笑。
“对了,我给你留个电话,你打她,她课也补得不错。她是沈老师带出来的学生,没得问题的。”
老头进屋给我拿了张名片,塞进我手里。
“姑娘你是本地人不?听口音有点不像。”他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问。
“不是。我唐山来的,才在这边定居不久。”我用从席慕那里耳濡目染的蹩脚唐山话和他解释。
“今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你眉目间和我那小侄女有些像,就话多了几句。我那小侄女应该比你小几岁,那姑娘人生的也漂亮,就是不知道现在去哪了。大侄女倒是还好,在上海成家了,过得还不错。哎,不说了,扯这些没用的干嘛。”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进屋收拾东西去了,心急似箭,好像晚一分钟,就少卖几万块一般。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小侄女说的是我,大侄女应该是指沈云。
我看着那排松柏树冷笑。
心底不禁问:“沈国强,你看到了吗?你不是信神灵与菩萨吗?那为何菩萨让他们逍遥法外还富裕有加。你呢?你见到菩萨后是否有将他们的罪行一一书写?你要是还庇护着他们的话,那你真是蠢到家了,都不值我给你缝的那件破衬衣。”
沈国强这辈子那么多心愿,可是竟都没实现。
唯有我这名字,如他所愿。这殇痛就像墨般透黑,源源不断的跟随着我。他若把当初这执念用在他那些小人一般的兄弟姊妹身上,他们应该就不会如今天这般逍遥了吧?说不定还会不得好死吧?
我漫无目的的在那条街上走着,偶尔会和当地人搭讪几句。
从他们那里我知道了解了很多。我家对面卖面条的一家人已经搬走了,那瘸子最终还是知道了孩子是老爹的,可是知道的时候老爹已经走了。老爹走了,孩子却还得养,但是又咽不下老婆出轨这口气,离婚后他带着孩子走了,他老婆没多久就勾搭上了斜对面开水房的那个离婚老男人,两人也没结婚就搭伙过日子了。
而青石板最末尾的那家,老太太最终还是被那个抽大烟的不孝子气死了。有人说是被打死的,我也不确定,毕竟老太太死后没好久,那房子也就易主了。
刘星奶奶死后,刘星也把家底败光了。陆司晨没什么好说的,他和老爹回家了,至于冷漠,他们家都搬走了,和他一起去了广州。
关于沈国利一家,我还从他们那里听到过另一个版本。
有人和我说,那沈家老头子的女儿,在北京找了个有钱人家,结婚前沈老头用贪污的钱给姑娘在北京买了套房子。为此光彩礼就收了婆家80多万。
事后想搬去北京和女婿女儿一起住,但是婆家觉得他没文化,是小城市土咔咔里出来的土大款,又加之自己铁公鸡一毛不拔,算得门清,所以婆家不允。
这才在盘旋路用姑娘彩礼给自己和老伴买了套房养老。没事就到处和人吹牛逼,吹他在农广校的时候多牛逼多厉害。
其实老不受大家待见的。他有个妹妹,这些年在三里元补课倒是赚了不少,国家即使严打补课,但人家挂羊头卖狗肉,借着自己教务处主任的权势,倒是赚的盆满钵满,全家都去香港定居了。
我不由得问了那些人一句,“都没人管吗?还能好好退休?”
有个老头眼睛都没睁的和我说:“姑娘,你还是太年轻。这灯下黑的事儿,利益勾兑,官商勾结,谁敢管?”
另一个老太太劝阻道:“少说点。”
我与他们告别。沿着以前住的地方的青石板往下走。沈国利还在收拾他的屋子。
我不由得点了点头,心想那老头说的还真是,让人悲哀呢!
曾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他所有的还要给他,他没有的还要剥夺。
穷人亦穷,富人愈富。
我不禁想问,正义是什么?公平是什么?公正是什么?
它们真的会来吗?它们就算迟到,但总会到吗?
我不知道。或许很久以后,会有人给出答案,给出属于自己的答案。
我这一世,怕是看不到了。
南洛程家的大门紧闭,我在他家门口站了一会。我想到他和我在青石板上的那些日子,那些日子温暖又短暂。
我明明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了,却总觉得我的人生就停在了那个时候,停在了徐海琴操劳小卖部,苏阿姨来我家串门,南洛程拿着早餐等我的那个时候。
我明明已经二十几岁的人了,却总觉得自己还活在七八岁的日子里。或许那段日子里的我,才是真的活着的,才是真的有在喘气的。
谁知道呢?
或许沈墨殇早就死了。
只是那段日子还没死透罢了。
我一脚一脚的踩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青石板上,看着它们一格一格的往后,一点一点的到达尽头,就像我的人生一点一点消失一般。
我走的很慢,想给自己留足够的时间来回味那已经逝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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