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另一个世界
1过去是王八蛋
我刮胡须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老了。老在这个城市的灯光里。我看着自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黄为说，忘不了就是忘不了，不要勉强了。说这就抱着我，将头抵在我的胸前。她的身体很柔软，像一条蛇一样缠在我的身上。
过去就是王八蛋，一个网友说。
我不再上网，因为里面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黄为喜欢打CS，喜欢斗地主，还喜欢聊天，在上面和陌生人谈恋爱。但她不会和网友见面。她还喜欢看韩剧，一遍一遍的看，不厌其烦。
把阿苏写下来吧，黄为和阿呆一样的劝我。目的却不一样，她像了解我的过去，换句话说，她像解剖我，她曾经就说过，真想把你的肚子切开看看里面装的什麽？其实真的切开了，我想，她会后悔。
我就真地写了。但不好。
在记忆里，林苏变得有些遥远。
我把阿苏写下来，但真正写的时候才觉得很贫乏。即使是一个简单的开始，我会重复许多遍。我想开始总该是简单的吧。我想想林苏的生活，想想着我们会有一个完美的开始，但又不是切实的，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我说我们没你想的开放，那时我还很傻，如果遇到你也许孩子已经上中学了。
黄为拼命的打我，拳脚相加，最后，抱着我说该休息了。
我让她先睡，我说再写几段，黄为就一直发嗲，我急了，就说，在惹我就把你扔到窗户外边去，她就真的不再说话，很生气的近了卧室。卧室里有一台笔记本，我想她大概又和那个网名东周列国的男人谈恋爱去了。
东周列国是个诗人，这年月还有诗人，我劝黄为别一个跟头栽进去，诗人满脑子都是陷阱。黄为不网恋的代价就使我要和她结婚。我说，那你先恋着吧，我不怕诗人，他们大部分晚熟。
有一天黄为问我，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怎麽办？
我说，就当一辆自行车被人骑了一圈又回来了。
可是我走了就不会来了。
再买辆新的呗！
真的吗？黄为眼睛死盯着我。
我开始后背冒冷汗，当然是假的，你走了，我先发寻人启事，再去电台做广告，实在找不到，跳海，跳楼，或者静脉注射你可以为我选一样。
都不行，我想你活着想我一辈子。而且打一辈子光棍，永远不碰女人。或者是自残。像武侠小说里的一样。黄为说得很认真
够狠，不像女人说出的话。我说，你像是在作诗，还是哲理诗，离诗人远一点吧，别把神经搞毁了。
黄为不理我。继续网聊。
黄为问我，林苏是做医生的吗？她是哪个医学院的呀！。
我忘了自己告诉过她关于林苏的一些情况。大概一前我说过林苏是美院或者是音乐学院的学生，现在又改成了医学院，似乎怀疑我再骗她。
其实哪个学校并不重要呀。阿苏也说过喜欢美术和音乐的。
音乐学院的那个是小美，我骗了黄为。
第九章学会凝望
1思考一下
如果人停留在时间隧道里，那么一切将失去意义。没有了年龄的界限，没有了生命的迫切感，没有了年龄界限，人会停顿在哪里？
学会凝望星空吗？像一个天体，仅仅是属于物质的天体，那么宇宙不是源于一次爆炸，而是一次停顿，一种凝视而已。那么我们挂在嘴边的永恒也不过是一次停顿，某人和某时间的停顿，，这种停顿最终会消失，生命才会有意义。就像落叶的白杨树和夏天的白杨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是季节换了，做一次交替而已。更多的是人赋予了这个世界情感，而历史总要定格在一个背景，一次时间，或者一个群体，一个人，来完成它的停顿，在转向另外的轨道，就像在山间的小路上绕来绕去，而离我们最近的就是永恒的历史，如果，他的停顿就是窗前的那几棵树，所有的时间就会离他而去，而且消失得很快。
过了元旦，各门课程的考试也陆续开始，我们减少了约会的次数，偶尔在一起吃饭谈得也全是功课，我知道林苏必须拿奖学金，没有理由，林苏已经挂上了优秀生的牌子，它是一个名人。他很要给一些杂志社赶稿。
我说，林苏你毕业了会做什麽呢?,记者，还是医生？
阿苏摇摇头，这也是她头疼的问题，做个医生是她小时候的梦想，那时候她很崇拜那身白色工作服，现在有些茫然，越来越发现这是一条艰难的路。
你呢，无法回答的时候，阿苏反问我。
说实话我没有，有的话只是去放羊。
山太多次打电话要我参加他的乐队，也许这是我打发时间的一个好去处。重新回到课本上来，回到无休止的专业课上，而我的理想又和设计的那些内容格格不入，我更喜欢无限度的自由化，人性化，甚至充满了一种浪漫主义的悲观色彩。现在的人象笼子里的鸟，为食物做着漂亮的挣扎。我们也一样，无法改变什么，只是需要一张毕业证书！所以我也没有答案。
那时我们真的是迷茫的一对男女朋友，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在对未来的想象中，都没把彼此放进去，这有些奇怪，好像是一种预感。林苏曾经说，感觉我们不会在一起。我当时说。感觉这玩意放到艺术上还行。放到生活里就不行了。
林苏已经做好了留校的决定，并为自己找到了一份家教，工资不是很高。但她现在并不缺钱了。每个月她都汇钱给家里。她打电话告诉我这一决定，希望我能陪她。我答应了。
可是，第二天，我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对我说，老张不在了。我有些不相信，老张才多大年纪，我觉得他至少还能活三十年。父亲说，是车祸。昨天下午走的。我挂了电话，一个人坐在那很长时间。不知不觉地哭了。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林苏把我送到车站，在候车大厅里我们分别。检票已经开始，我说，我还会回来。林苏说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没关系。我还想说什么，林苏摆摆手，说了再见。我还想吻林苏，林苏已经把脸转到一边去了。那时候，林苏已经哭了，一直到我走进检票口，林苏才将脸转过来，拼命的挥了挥手，我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走出候车大厅，外面是冰冷的空气和淡白色的阳光，林苏拼命作了几个深呼吸，向平直的街道走去。
2纪念
想起三年前我离开的时候，老张唱的那段,捉放曹，余音在耳，实际上我已经把老张当成一个父亲般的朋友了，这种关系很微妙，在我整个高中三年的时间里，在家的时候除了老张就没其他人可以聊天了，我不厌其烦的和老张讲我的初恋，讲高中女友的趣事，每次，老张都听得津津有味，也许是他装出来的。不管如何，那时似乎我只有他这麽个男性朋友。我去北京的时候，老张还说，一定带个女朋友给他看看。我答应了。可是，第一年春节我没回家。这次不回不行了。
到家的时候，老张的葬礼已经结束了，我去了墓地，父亲说要陪我一起去，我拒绝了。在安静的陵园里我找到那块不起眼的石碑，一切还是崭新的，照片还是那样有生机。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总感觉这是一个梦。我不相信人会说走就走，那时候我的人生概念里没有死亡。好像人总会长生不老，或者那只是很遥远的事，现在我向一切都错了，一个车祸就可以打乱整个的秩序。
那是一个奇怪的车祸，据说，在此之前老张已经有两次在同一地方差点被车撞倒，可是没躲过第三次，事后经检查，肇事司机一切正常，即没疲劳架势，也未喝酒。而且好像是老张突然改变自行车行驶方向所致。其处理结果，也只是赔了些钱而已。有人说，老张是自杀的，可是我不会同意这样的说法。没有理由。老张不会自杀的，永远不会。我总觉得会唱捉放曹的人不会自杀。很奇怪的理论，只是一个感觉，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理由。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我没吃晚饭，父母都不在。我看着自己有些陌生的房间，终于下决心结束这样的生活了。
早上，吃过饭，来到前面的草坪上，因为是冬天，草地还是光秃秃的，有些杂草和枯枝败叶散落其间，天气很好，暖暖的阳光铺满草地，使得破败的景象里藏了一丝暖意。我不听得踱着步，似乎想用脚找出些什麽，结果与无所获。我没有更多的记忆。只是心底的一丝对人生的感触。
下午，我去了父亲那里，从他的嘴里得到老张的银行账户，然后在自动转账机上把卡里的钱全部转了过去。心里似乎缓解了一些痛楚。回来，看着这个城市的灯光，完全的陌生。冬夜的城市很安静，只有来往的车子在缓慢的行走。红绿灯不停的交替，突然想去出事的那个路口，车到半路又回来了。去了又能如何，我想。
然后一个人坐车跑到远郊，在空旷的大地上大喊。
晚上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尽可能的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可是很奇怪，我花费可恨大力气，总也记不起在这个城市里的点点滴滴，我发现自己过去总是在一个轨道上生活，用一天重复一年，这样下来，我的记忆显得一片苍白，就像这个房间，几乎没有改变过，包括它的气息，墙上的贴画，纯棉的花格床单，淡蓝色的台灯，躲在角落里的吉他，只有落在书架上的灰尘在不断的更新，没有人来过我的房间。或者这只是一个储存记忆的地方。
一个晚上，我把书架上曾经喜欢看的书又重新翻看一遍，书页里带着雨的潮湿和霉味。有很多的书我只看过其中的一部分，我并不喜欢看书，但是今天不一样，我看得很入神，很像一个热情地阅读者，读到后半夜，依然没有睡意，随便得吃了些东西，继续读书，一直到天亮。
早上，我打扫了房间，精神依然很好，一个人跑到学校里，学校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我和门卫聊了很久，他才答应放我进去。我在学校的足球场里坐了一会儿，想起了阿苏，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和我一样孤单，离开的时候，门卫很客气的笑笑，然后在我身后又将大门关闭了，我回过头看看竟然陌生起来，我很想和阿苏聊聊。终于找一个电话亭，，没有人接，阿苏不在宿舍里，有些失落，一个人往回走。
晚上，父母竟然都回来了，但是他们是来告诉我一个决定的，他们准备离婚了。
我知道，父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了，之前不断的吵架也已经停止了，这次提出离婚的依然是母亲，如果两个人都有个性，那也是一种不幸。冷漠的夫妻生活，忙碌的工作使他们没有彼此相处的时间。而离婚是早晚的事情。
我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许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所以当我面对他们时，只说：我尊重你们的决定，我也不想介入你们的生活，也请你们不要打扰我以后的生活。
如果婚姻没有了爱情，维持只是一种痛苦。所以我已经把婚姻看成了一种对父母的解脱，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解脱。但又不能把这种轻松表现出来。
父亲说，这个房子留给我，还有他会付给我的学费，当然包括以后我出国留学的费用。其实出国只是他们为我设计的人生路上的一个驿站，我还没决定好做什麽。离婚之后，他们都会搬离这座房子，对此我没意见，如果让我发表意见，就是我想过一个人做主的生活。
母亲显得很无辜，尽管离婚是她提出来的，可看上去，她完全是个受害者，她说，要和我谈谈，我不知道谈什麽，昨晚的失眠使我无法支撑下去，母亲拿出一些老照片，那时我还很小，笑得也很阳光，母亲说，希望我不会记恨他们，他们也不想这样做，其实不是为了我，离婚至少会提前十年，我很想知道这十年他们是怎样坚持过来的，可是是在困得不行，就坐在沙发上睡熟了。
醒来时已是半夜，身上盖着毛毯，客厅里空空荡荡，桌子上放着一张信用卡，是母亲留给我的，她只留给我这些，信用卡的密码永远是我的生日，那是母亲的受难日，母亲说，她永远记得那个日子。
我也永远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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