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幼儿园老师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有着细长的辫子,白皙的皮肤,圆润的脸,恐怕这就是我能够记得的她全部。
时隔这么多年,依然将她的模样刻在当初的岁月里,虽然那时上课的细节早已忘记,懵懂的童年也已经模糊了时光,
我们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跟她一起唱祖国的小花朵,拍打小手掌,晚上又扛着小板凳回家去。
那时没人送没人接,就一五六岁的娃,我要过两座没有栏杆的水泥板桥,一条长长的大坝,大坝的一边是长着水草茂盛,深不见底的河塘,一边是竖着众多墓碑的坟地……
我害怕的不是以上这些,我怕的是一旦下雨,那条泥坝就会被水淹没,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河水截断的路,而陷入一种恐慌中,我怕回不了家,我怕那些奔涌的河水会像掠走水面的白色塑料袋一样把我带走。
我幼儿园老师姓什么,是真的忘记了,但我能记得唯一的画面是,每到下雨时她总会卷起裤角,将我驮在肩头,涉着哗哗奔涌的河水,涉险而过。
我不知道她在那样的雨天送回家多少孩子,但我能体会到她身体的温暖,尤其是在梅雨季节里,我们身上总是穿着晒不干的衣服。
后来我上了小学,小学也在同一所学校,似乎上了小学之后就长成大人了一般,每每经过幼儿园,总要到那个教室里和她道声好,然后才会离开。
我小学一年级的语文男老师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地狱与天堂,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样的对比,那个男老师看起来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每每上课都是摆出很严肃而且是很严厉的架势,让人觉的很怵。
事实是我们真的很害怕,他有一条长长的教尺横在讲台上,下面压着语文课本,而大多数时间里,他手中握着的不是书而是那根尺,每每他走近我们身边,总能感觉一阵寒气逼近,心中打嗦。
教尺时常在那些作业交不出者或做错题的学生身上发挥其应有的作用,经常是一尺挥下去之后就断了,也不知是教尺太脆弱还是我们的头生下来就有铁头功的本领,要知道教尺是老师带来的藤条,很有柔性的那种,抽在即使有衣服隔着的胳膊或肩上,也会有一条深深的红色血痕。
这种藤可能摆上一两天会脆干,不利于二次使用,后来老师就改成了一根木棍,就是那种坏椅子的断脚啊,椅背啊之类的,虽然大家都很老实也很规矩,但总归有的同学不能按时或做出正确的作业出来,就得受到这种待遇。
可能是觉的用工具打孩子有失师尊,就拎耳朵,拎耳朵是每个大人教训孩子的最好方式了,就像我们的父母一样,谁家的孩子没有被父母亲拎过耳朵呢。
谁才能真正的师者但不同的是,老师拎耳朵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是捏着耳垂往上撕,对,是撕,原谅我用这个恐怖的字,因为确实如此,我记得我同桌的耳朵生生被撕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出来,在我眼前流出一道鲜红的血流,就像一条长长的蚯蚓婉婉地从耳朵里爬起来,然后延伸到下额去,重要的是还不让哭,不然站到门外,寒冬腊月,和着凛冽的北风一起在门外冻着也不敢叫。
我有次被打到头上起了瘤,肿起一个包,回家也不敢告诉大人,后来还是我妈搂着我睡觉时发现的,到学校里一通大吵大闹,我妈文盲不识字,不懂他们文人要什么面子,也顾不得什么尊师重教那套狗屁理论,但懂的护犊,也懂的老师要为人师表,谁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心头肉,我自己还没舍得动一个指头,养这么大了,就送给你虐待他!
但嚷过就嚷过了,那个男老师的本性依然改不了,也是有辱老师这个称谓的。
等到我上到初中时才隐隐听说,他的老爹是县里的什么领导,他初中毕业之后甚至高中都没上就被安排到我村任教了。
所以我更加喜欢我的幼儿园老师,那个时候我多想一直留在幼儿园不想回到小学里,或者说不想长大,感觉长大的过程中有许多险恶,就像我每天回家的路一样,有残桥,有阴森的墓地,有冲垮的河坝……
那时我上学时每每经过幼儿园的教室我都会去看看她,有时她会抱抱我,或亲一下我,我就想,长大后,我一定娶老师为妻,或娶像老师这样的女子为妻。
后来长大了,有次我在我们乡镇碰到她,岁月公平对待任何一个人,她也不例外,她头发花白,皱纹满面,初见时,我都不记得了,还是她叫住了我。
我有些疑惑,但细细端详,依然能够察觉出她当初的模样,想不到若干年后,她还能记得我,在她叫出第二遍我的名字时,我上前拥抱了她,就像当初她曾那样拥抱过我一样,我能感受到她那种这么多年来不变的温暖。
老师说,经常在网上或刊物上看到我的文章,很是欣慰,她还说,小时候她就很喜欢我……
谁才能真正的师者我拉着她的手,就像两个朋友一样嘘寒问暖,真的感谢她在那个昏天暗地的小学时代给我另外一种关怀和继续学下去的勇气。
虽然那个男老师到我二年级时就已经被他在县里做领导的老爸调去乡派出所了,但有些留下来的伤痕,不是在肉体的外表,而是幼小的心里,我头上被打出的包能够消肿下去,母亲的怒气也会在大吵之后得以平复,但留给我心理的创伤却遗留了许久许久,而幼儿园老师的爱同样,也会温暖我一辈子。
后来的故事,我听说那位男老师现在已经是市公安局的局长了,而我的幼儿园老师待岗拿底薪,但这个社会我认为不是以职位高低定论的,也不是由富贵贫贱而夺人喜欢的,能让我记得和拥有一辈子的是曾经给予的温暖,而非那些飞黄腾达,气焰嚣张,背靠后台,欺凌弱小者,他们只会是过客,如烟云而消,来过,但一定不会停太久。
谁才能真正的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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