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央

作者: 木木很忙 | 来源:发表于2018-02-26 13:54 被阅读0次

    文/木笔同学

    我和他约在学校不远的全天开放公园里,以前我经常来这里,只是这次和他一起,莫明的有一些紧张而不知所措。他问我:"就这样坐着?”我想了想,对他说:“就这样坐着。”心里想着他是不是会打趣的对我说:“怎么还那么爱学我说话。”傍晚,公园已没什么人,连最吵闹的麻雀也赶着回家。他坐在我旁边,目光眺望远方。我转过头,微笑着看他,不知不觉按下心来。他就是有这种魔力,媚眼很柔和,淡淡的像他的水墨画……

    从前,他也总是淡淡的,淡淡的神色,淡淡的笑容,淡淡的语气,淡得好像不紧紧抓住就会立刻化作一缕青烟飘去。

    他从来没说过他的全名,只知道他让我们叫他阿蒙。

    “阿蒙,我是朵拉。”那是对他第一句话。

    “阿蒙。”

    “怎么了?”

    “……阿蒙。”

    “我在”

    “阿蒙。”

      忽然想起无数个深夜里我也曾用这种声音,轻轻地念这两个音节,用明亮的,柔软的,宠爱的,温柔的,无奈的语气。我躺在床上,乘着摇摇欲坠的高二的船,努力的转动船帆,驶向他的方向。

    只是,两年了,船已经驶过了头,

    至少,又见面了。

    两年前,高中文理分科,我选文科,学美术。正巧原来的美术老师回家生产,阿蒙作为代课老师来到我的班级。我觉得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场景了,阿蒙穿着一件蓝色t恤,除了我讨厌哆啦a梦别无其它。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像一束光芒那样绽开。他不高,却有很坚实气场。我看着走上讲台,停止手中的素描,随着他在黑板上滑动的粉笔在纸上勾勒出”阿蒙“两个字。他说:”初次见面,大家多多指教。“有点儿紧张,声音带着强压下的颤抖,和那不怎么正式的名字,惹得大家一阵轻笑。

    他很会活跃课堂气氛,在寒蝉哀鸣的午后的烦闷课堂里,他总爱为每一个学生量身制作一副动漫形象,这让每一个练习生都十分兴奋,谁谁谁是“犬夜叉”,谁谁是”柯南“,总能被他画出个所以然来。轮到我时,他给了我一张哆啦a梦。

    朵拉,阿蒙。那一刻,我觉得我并不那么讨厌那个日本幼稚动漫了。开始喜欢它,喜欢得我想哭。

    晚自习惯例是练笔,我就一直临摹那幅哆啦a梦。过了很久,我依旧能急速的勾勒出来。阿蒙打趣道:“那么爱自己的名字么。”我头也不抬,重重的点头。

    我常常待在画室里练画,没事就让他教我水墨画。那是他爱的。他在细致的教我怎么作画后,回头看发现我紧盯他,说:”朵拉,我没想到你这么投入。“在他眼里,我注视的那张画纸。他把他的画笔送给了我,我不喜欢那种手感。只是在他把画笔放在我手上时,我觉得那就是全世界。

    不知他的哪一堂课,我给他画了一幅素描。我用手指蹭掉画错的线条,然后再画,渐渐的,他的形象跃然纸上。他站在讲台前,手臂抬起,在勾勒一幅素描。最后一笔落下,利落的签名。抬头对他微笑。而他,没有看见我的微笑。

    后来我明白了,就算我画得再好,画得再快,阿蒙也不会跟我在一起。可是我做不到只享受画图的过程,所以我始终没有明白。

    那幅画一直在我的素描指导书里,直到有一天不知哪个手贱的人发现了。班里沸沸扬扬的传开。“朵拉你喜欢阿蒙老师啊?!”我说:“都他妈给我闭嘴。”人极端的时候有种想哭的冲动。我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指甲深嵌进肉里,我感觉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假装若无其事为作业上色,抬头间,便看到那个翻出那张画的男生。我甩开笔,径直走向他,给了他一耳光,然后在他猝不及防时直接把他推向讲台。只怪文科男生太过柔弱,被我打得狼狈。其实也不是有什么非打不可的理由,我就是看着不顺眼,好像打完心里舒服了。场面很乱,我忘了阿蒙怎么冲过来拉开我的,只记得他那震惊的眼神。

    我问过他,当时心里想什么,他看了我半天,说:“我觉得朵拉这丫头,既不能被安慰也不能被批评,都会尴尬。”我说。阿蒙你说得太对了,我这都是为了你。

    那天被我打的男生之后不知踪影,阿蒙在教务处为我求情从轻处分,我在窗外咬着笔头写了5000字检讨。我说阿蒙,你得认真看每一个字。

    他不知道我每写一个字,心里都会念一句“阿蒙我喜欢你”我写了5000个字,念了5000遍。

    其实我知道,我不能说,他不能问。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境地一样。只是没人忍心,把好好的关系毁掉。所以,我只能把自己的喜欢藏着掩着,死死压着,任时光蹉跎,光阴磨砺,最后腐化成肉里一根烂刺。也许会有机缘让这根烂掉的刺拔出来,让伤重新长出肉芽,愈合它。但大多时候,只要它不致命,谁都会选择忽略它。

    我年纪就这么点,我喜欢过几个人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但我喜欢阿蒙,只能躲在一边偷偷喜欢,可知道么,我就是想好好谈个恋爱,我喜欢的人也喜欢着我,就这么着。也许挺傻的,但真的,我就是想我付出感情,有个人回应我而已。

    阿蒙说那个人不应该是他。那天我们在学校后面的草地上,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阿蒙就在我身边我身边,触手可及。我说,阿蒙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理解我现在对你的感觉。他拔弄着身旁的绿草,对我说:”我理解,要不我早把你扔到教务处去了。“

    我说阿蒙你其实有点儿喜欢我的吧。

    英国那场33岁女教师和12岁男学生的不伦之恋,女教师刑满释放,两个人终成眷属。 英国报纸的标题是,“他们真的相爱,整个世界都可以闭嘴!”

    我给阿蒙讲这个故事,他听完之后向我伸出左手,右手指着无名指上的那个戒指。我想到以前我曾无意间瞥见过这个戒指,却从未愿意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人往往总是这样,习惯性的忽略那些不愿意接受的东西。

    我问:”你结婚了?“他摇头,说:”订婚。“我淡淡地”哦“了一声,平静得惊人。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感情的世界里,越是索取,越是贫瘠,所有的迫不及待,都来不及等待。

    我十八岁,他二十五岁,七年之后我二十五岁,风华正茂,有大把的时间。

    现在他就在我旁边,淡淡的喝几口矿泉水,我问他:“结婚幸福么?”他摇摇头,说:“大概就跟你画画是一样的,总是难继续的感觉,可总要完成它。 ”我点点头。

    一切都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把那些我不知道的不了解的他,在想象中临摹一百遍,其实都是错的。

    他给我看他妻子的照片,长得不算出彩,但却很让人喜欢。“她没我漂亮。”我说。他点头,笑着说:“朵拉你怎么还跟小孩一样长不大啊。”我说我都要二十了,我够成熟了,我现在在变老。他的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他说:“我已经足够老了,我现在在变成熟。”

    我没说话。忽然又想起两年前,他对我说的话,还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他说:“我想知道哪种会让你更后悔一点儿,十几年后想起现在的一切,觉得你为我放弃的学业、前程、感情,其实都非常划不来?我不想看到你很多年以后因为用年少无知、愚蠢莽撞、不够成熟来形容你现在的自己,你那样会让我觉得对不起你,真的。”我说,我已经足够成熟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他只是摇头,没再说什么。

    我说,无论如何,你等我两年,就一年。

    那时候,我就像肝癌末期的酒鬼,再给我一口酒吧,然后不再喝了。那么,再让我看阿蒙最后一眼,我就去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我开始拼命学习,不停的做题温书,我想阿蒙我答应你我不会食言。我说阿蒙你会明白,成熟的我。我让你看到那一天。

    后来,原来的班主任回来了,阿蒙被调走了。那时候全班人都在可惜,去献花送礼什么的。我却没和他说一句话,还是他,最后找到我,他对我说:“再见,珍重。”我却从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再见。

    高考之后,我接到他电话。他说他要结婚了,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怕我难受,没敢提前跟我说。我听得呆住了,心想你何止是让我难受,你简直是在拿刀杀我啊。他说:“朵拉,你来或者不来,都可以得。”我说,阿蒙。我死也不会去的,绝对不会去。

    已经十点了,夜近央。我们唠了好多有的没的。他的工作,我的大学。他说:“朵拉,你现在很好,我很高兴。”我说:“阿蒙,我现在想想,那时候我无论跟你说什么,你从来没正面拒绝过我啊。你就不能给我个爽快的答案。”

    我一下红了眼眶,忙喝了一口水。我心里想,阿蒙,你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我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你最喜欢的那个人去世了,你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他回答:“会愣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回忆起很多年前的时候,阳光下微风中,她生动的的脸,她好听的名字,她灿烂的笑容,她最好的年华,她曾对我说过的每一句动听的话,还有,错过的时间。我会默默的念一句:‘已央,再见’。”

    我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我说:“我没有遗憾,不说再见。因为此生,我已经与他共同度过。”

    他看了我一会儿,仰头干了最后一口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哭。他说:“朵拉,你真的成熟了。”

    十二点的时候,夜已央、我开玩笑的的鄙视着成家男人的闹钟本性,都有个timetable。他笑着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说不了,你先走吧。他想了会说,好。让我注意安全。

    已央,再见。我在心里对他说。

    央,在汉语里有一个意思是完结。而我,即使已央,依旧不后悔遇见你。

    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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