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即当下》连载之八——一部双向情感障碍康复者自传体小说

           

《此生即当下》连载之八——一部双向情感障碍康复者自传体小说

            六 、求医问药

      狭路相逢勇者胜。有生之年遭逢抑郁症让人欲哭无泪，你不仅是个病人，更是一个精神类疾病患者。我可以接受生病的事实，可是我怎么就和精神疾病有了关联？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勇敢可以坚强给谁看。

父亲看出我有些异常，背地里自己在网上搜索了一些资料，我也有种感自己不是单纯的不开心，于是也通过网络搜索了一些信息。两个人搜索到的东西都指向抑郁症，所以在和父亲交流的时候，我们都好像各怀鬼胎，彼此都小心翼翼提到抑郁症这三个字，我的内心处于崩溃和混乱的状态，用时下一个流行的词叫懵逼。

有病就要治。当我渐渐感到自己越来越无力的时候，父亲决定带我去医院看病。于是他开始在网络上搜索治疗抑郁症的医院，不得不说网络的发展为人们求医问药带来了便捷，可是带来便捷的同时也催生了欺诈。父亲在百度上搜索治疗抑郁症的医院，结果首先出现的就是莆田系的医院。

父亲一直生活在三线的小县城里，他根本不知道医院也有骗人的，更不会知道有些医院被包装的比正规医院还正规。父亲对百度推荐的莆田系医院深信不疑，果断的决定带我去那里看病。当时的我内心抗拒又恐惧，我很排斥去医院，从小到大我都不太喜欢吃药，也不喜欢医院这样的地方。恐惧的是，这次我忽然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我很想帮助我自己，可是感觉越帮助我越无力。就像掉进沼泽，你越挣扎反而陷的越深。

父亲提出带我看病的想法后，我没有说什么表示默认了。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我跟随父亲来到了他选定的医院，到了医院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医院就知道是骗钱的医院，可是无论我怎么说父亲都不相信。换做以前我肯定会跟父亲据理力争或者是转身就走，可是当时的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有气无力的跟父亲说，爸，我们换家医院吧，这种医院肯定是骗人的。父亲一向固执和执拗，对自己认准的事情从来不听别人的劝告，他怒斥我，什么是骗人的医院，我看你就是不想看病。

我无奈的看着父亲，心里五味杂陈很悲凉，说不出为什么。我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父亲相信我，只能按着他的意思去看骗子医生。在前台挂号被告知无法用医保卡，而且所有检查项目也都无法刷医保卡，父亲很生气，我在旁冷眼看着着这一切。我知道父亲是为了我好，可是他很少会愿意接受别人的意见，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包括他和我们的沟通方式，明明他是好意，可是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很愤怒。

也许是自顾不暇，也许是当时状态糟糕到了极点，面对父亲的无知和执拗，我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内心很无奈，深深地无奈，他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

我被带进医生的办公室，一位看起来很和蔼，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给我问诊，之前在公司里工作的时候，经常和各种人打交道，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这种所谓医生都是包装好的，我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她问了我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紧接着就让我去做仪器检查。

一个检查下来要五百多，因为背负债务我心疼钱所以不想做检查，父亲又硬生生把我拖过去，我只能就范。在一个被隔断的小屋子里有一台仪器，我坐在椅子上，一个年轻的护士整理了一下我的头发，把一个个带着电线的小吸盘贴在我的头皮上，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样子，护士帮我把那些线拿掉，之后给了我一张图，上面显示的是我大脑里面分泌物质的含量。

接着我又去做了心理测试，医生问了我一些问题，之后电脑打分给到我一个分数，当时感觉这种弱智的测试如果能测出我的病真是见鬼了。我把两项检查的结果给到那个年纪较大的女医生，她扫了几眼然后煞有介事的说，你现在有抑郁症需要吃药。之后给我开了一堆药，药的名字我闻所未闻。我问这些药需要多少钱，她说八百多。也许是对这种医院的不信任到了极致，也许是我害怕把钱花出去却对病情不利，我用尽所有力气起身走了出来。父亲追了出来，我说爸这真的是骗人的，我们去公立医院看吧，父亲也有点动摇了，他答应了我的要求。

随即我们就去了一家公立医院的精神科，挂了一个门诊大夫的号，因为是周末专家没有出诊。我和父亲坐在走廊外面等待，其实之前我自己就已经在网上查阅了关于抑郁症的资料，了解到关于抑郁症信息都是很难治愈，所以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可能我求生的欲望还是很强烈，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抱着一些幻想，希望有医生或者药物可以治疗我。

轮到我进去，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询问了我的病情，我把自己经历的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自己目前的症状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她先是开导了我一番，你这么年轻还有学历，以后可以换个别的工作，挣钱也不是问题，所以不用太担心，另外刚才做咨询的女孩子，母亲吸毒被送进戒毒中心自杀了，你看她不是更可怜，可是她依然得生活下去。

我听到她这么说，开始觉得有道理，可是想想又觉得那个女孩儿不是我，她的遭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痛苦她又能了解多少？医生接着说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多动动，在屋子里走走。我很无奈的说我现在不想动，也不想走。她立刻正色到，我知道你不想走不想动。她态度的转变让我很害怕，她缓了缓语气说我给你开点药，你先回去吃，两个星期以后来复查。我轻声说，我早醒睡不着怎么办？她说我给你开了佐匹克隆，可以帮助你睡眠。

我如释重负一般，因为感觉睡眠问题解决了，我就好了一半了，早醒的痛苦真的是太难以忍受了，从凌晨两点多开始一直熬到早晨六点，感觉过了一个世纪。我半信半疑拿着医生开的药 ，有舍曲林，佐匹克隆，对于我来说这些药名如此生疏，心里暗暗担心这些药真的能有效果吗？

我和父亲拿着药回到了家，父亲天生是个很细心的人，他照着说明书把药分好，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吃下去了。从小我就对吃药很抗拒，这源于我曾经吃错药而发高烧的经历。但是现在自己的这种状况，除了吃药我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第一次吃了佐匹克隆的那晚，我的心脏很不舒服还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症状，第二天依然早醒，药物好像没有任何效果。

舍曲林是抗抑郁药物，我服用了以后感觉脑袋想被一个大钳子夹住了，没有思维反应迟钝，这种感觉让我很害怕，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又详细看了药品说明书，上面的副作用让我咋舌，所以我吃了两次舍曲林就不再吃了。

停药的举动也给我后来病情发展越来越严重埋下了祸根。我是后来才知道，抗抑郁药物要至少服用两周以上才会起效，因为无知所以在服用短短两天后停药，导致了我病情的加剧。当时在我看来药物是无用的，停药后的我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支撑，可是我能渐渐感觉到我快撑不住了。

家人看到我如此情况也甚是焦虑，父亲和母亲轮流来照顾我，因为当时的我根本无法照顾自己，除了硬撑着上班，吃饭，穿衣以外，什么都做不了，父亲来了帮我做饭，母亲来了帮我整理屋子，洗衣服。

焦虑越来越严重，我开始变得恐惧、害怕，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弟弟想带我去看电影，他觉得这样也许可以帮我缓解焦虑，转移我的注意力。可是我害怕的要命，甚至连影院都不敢进，弟弟硬把我拉进去，我勉强坐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就慌忙跑了出来。那种丧失生命活力的感觉简直太恐怖了，大脑里不停的思考各种问题，整个人注意力无法集中，开始变得胆小，惊恐，感情的流动慢慢在停止，感觉内心逐渐变的枯竭。

自杀念头的来袭是在一个周末，母亲带着我去了弟弟那里，当晚妈妈让我留宿在弟弟家里。由于我的早醒导致母亲好几天晚上都睡不安稳，人家都说母女连心。只要我早醒，我母亲也会醒过来，即使她和我不在同一个房间。当时的我仿佛退行到了婴儿时期感觉自己无法离开母亲，当母亲要走的时候我哭了。当时我已经没有眼泪，可是我知道自己那是在哭。我带着哭腔说，妈妈，你不要走。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因为妈妈要离开就哭了，自己当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妈妈见状马上就回来了说不走了，陪着我在弟弟家住下，这时我恐惧害怕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也许是有弟弟在的原因，那一晚妈妈睡得很踏实，一直在打呼噜，弟弟也睡得安稳，只有我一个人在黑夜里发呆。午夜的街头铺满金黄色的灯光，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让我意识到我没有在睡梦中，走到厨房站在阳台上往下眺望，也许跳下去蛮不错的，我想象了一下坠落的感觉觉得很美妙，夜，如此静谧，人死后会不会也是如此安静，没有痛苦？

第二天早上我们吃过早餐，弟弟提议出去逛街。我开始拒绝，但是后来弟弟坚持要带我出去，我只能穿好衣服极不情愿的跟着他们，像个木偶人。我们去了中央大街，这是哈尔滨最有名，最繁华的一条步行街，曾经特别喜欢逛街的我，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没有往常的兴奋和开心，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害怕，根本无心欣赏。

逛了一会儿那种莫名的恐惧和害怕又萦绕在心头，我哭声哀求道我们回家吧，求你们了。弟弟和妈妈无法理喻的看着我，我说看到这些漂亮的衣服，想到以后我为了还债，而买不起这些漂亮的衣服，我就很痛苦。他们仍然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却无法向他们解释，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第一次感觉到语言的苍白和无力，那种你想倾诉却无法说出口的感觉让我更加痛苦。

回来的路上我拉着妈妈的手，脑子里依然是挥之不去的各种念头，每一个都让我沦陷，突然有个念头跑出来对我说，去死吧，带着妈妈。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我看着旁边的妈妈，嗫喏着说，妈妈我带你去死吧，妈妈惊诧的看着我，把我的手拉近她的怀里，死死的攥住说，死什么死，我们都好好活着，我们死了，你爸和你弟怎么办？ 

我依然沉浸在自杀的念头里，因为这种念头让我觉得很舒服，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我深深的沉浸在这个念头里，因为很久没有这种舒服和安全的感觉了。回到家里妈妈做晚饭，我还在想自杀的事情，想到如果我死了父母就不用再照顾我，欠的债务也无须再承担，我也不用面对人生的失败，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我放不下妈妈，小时候父亲的疏离让她很痛苦，我看过她太多的眼泪，听过她太多的哭诉，而面对她这种痛苦我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很糟糕，所以我一直让自己努力变得坚强，不去依靠任何人只依靠自己。后来我渐渐成了妈妈的精神支柱，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要跟我商量， 所以在我想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没了我她也是无法生活下去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想带走她，可是妈妈却不肯。(未完待续）